所以最后的結論是,大部分廠的年輕人,只要希望出去大城市的,就到家電廠、服裝廠、牛仔廠以及銷售公司去開辟新生活。
都跟著讓衛東出去闖蕩。
然后廠里開始陸續朝著周邊農村人口招募工人,這也是種吸納農村勞動力的思路。
可以上報給主管部門算業績。
等于所有人都上了個臺階,還適當的做出了新陳代謝,未來十年左右陸續開始大規模退休都不會受到影響,皆大歡喜。
只是喝完茶,讓衛東都準備去打球了,順便從蘇式辦公樓的陽臺窗看眼外面:“廠區建設也可以跟著改進,等外面的房地產政策搞定了,我們再請建筑公司來給廠里修新的住宅樓,逐漸改善條件。”
沒想到都莫名其妙:“為什么要請外面的建筑公司,我們的建筑隊不好嗎?”
讓衛東才詫異:“這都有?”
當然有,三線工廠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建設,肯定得所有部門都自己完善,這邊叫基建科。
每個廠都有,然后也是合作機制,各負責一塊工種,能獨立修建各種不太復雜的工業建筑、宿舍樓,也有相應資質。
甚至這種廠在這樣偏遠的地方,自己修個樓啥的,廠里做決定就行。
讓衛東立刻要求打包,把基建科合起來去城里學現在的施工內容,然后先拿新廠區的服裝廠、宿舍樓、商品樓練手,后面無論玉米工程還是別的什么港資廠,都有大量的廠房需要修建。
自己的隊伍跟著搞起來,才能進一步解決勞動力崗位,更便于企業控制成本。
這幾家廠必然樂開花,改制這幾年撥款停滯,自然也沒錢修房,基建科都成了雞肋,裁不掉沒活兒干,頭痛死了。
帶走帶走,都是你的兵。
一起下樓時,老程才拖在后面給讓衛東低聲說了句:“小章的父母給我打了個電話,想辦理停薪留職,雖然作為技術人員一直在廠里,但他們是軍職啊,一把歲數了怎么還這么拗呢。”
讓衛東卻很理解:“知識分子嘛,從滬海來山里奉獻了一輩子總有些念想為自己要活些日子,對,他把配槍和持槍證轉交給了我,我都帶回來了……要不給他們算轉到銷售公司,對廠里也是有貢獻的,估計也不會出紕漏。”
老程就說好。
讓衛東才說起自己去邊區為了返程安全,拿了支步槍給他,也一并交還給廠里登記入庫。
說起這個還樂:“我們網了只很珍貴的云豹回來,送給江州動物園了,如果回頭能承包這個動物園,想盡快在那附近修住宅區,廠里有想去大城市上班、安度晚年的可以先報名,趁著現在政策還不清楚,沒準兒買了房就能搞到江州市戶口,我給您說,這工資稍微多賺點,得鼓動大家買房……”
具體時間讓衛東不記得,但肯定有個階段是只要買了商品房,基本都能落戶到城里。
江州、商州這類城市也沒那么緊俏難進,但對很多心心念念一輩子的農轉非,就是徹底改變命運。
所以類似章家爸媽這種情況,都付出了幾十年不能總欺負老實人吧。
老程反而聽得頻頻點頭:“你這個辦法好!這半年多工時開得足,加班費、高溫費、各種補貼獎金的確讓大家拿到兩三百,打牌成風,你知道我們這里又封閉沒什么娛樂活動跟消費,你這個辦法好,搞起來搞起來!”
讓衛東又照顧到不想買房的:“那節后我讓人送臺錄像機回來,廠里開個錄像廳,或者搞個閉路電視網給大家各家各戶放電影嘛。”
老程連忙打聽這又是個什么局面。
讓衛東艱難回憶:“看政策唄,好像是沒有禁止搞這種廠礦內部的電視臺,辦公室搞臺設備放電影錄像帶,總比搞賭博好,大家也能多接收些外面的信息……”
老程感嘆:“那就搞起來,之前沒有產品沒有銷量的時候我愁得頭發都要白了,現在日子好了,又開始發愁怎么管理,你把年輕人帶出去也好,三天兩頭搞事兒。”
副廠長的辦法當然就是打籃球。
這年頭除了高校學生回家過春節,基本上各地職工都不會大遷徙會老家,勞工潮也沒開始。
所以幾家廠的所有員工家屬都在家,尤其那些去衛生巾廠、食品廠工作了幾個月的全都回來了,也就差個把個去邊區的單身漢。
現在全都擠在籃球場周圍看熱鬧,能上場的小伙子都在躍躍欲試的輪番上陣。
不好動的都被爹媽攆出來。
現在誰都知道讓廠長就愛個打籃球。
更是從中午已經從各廠傳出消息,春節后讓廠長還要帶走大量的人手去江州和國內各地。
這還不趕緊套近乎。
已經出去過的就更篤定,到晚間開始傳說可以到江州買房,直接成為大城市人口,徹底離開這個幾十年的山卡卡。
那就更振奮震驚。
居然到處都飄蕩起離別的感傷。
下午就把麻辣燙攤子支開了幾十張桌子,好多人相互邀約喝酒聚一下。
孩子們在周圍瘋跑,時不時的這里那里炸個鞭炮。
董雪晴都去買了包鞭炮,拆開到處炸,玩得不亦樂乎。
當姐姐的主要是環顧周圍各種小媳婦、女青年扎堆圍繞,終于意識到男人在外頭被包圍不是夸張的開玩笑。
偏偏秦羽燁又是個啥都會的現代派,換了運動衣似模似樣運球投籃,立刻引得不少女籃球員拉了她參與。
更引得所有年輕女性都來看漂亮得像電影明星的女港商
沈翠月趁機去給太太匯報牛仔褲老板的積極態度,表示這個家沒了我怎么能行。
臥龍果然倍添壓力感。
但她的脾性不是你強我更強,非要把男人揪住了的斗志更強,反倒訕笑。
天黑之后又是燈火通明的籃球場、夜宵擺攤,熱鬧非凡。
廠區澡堂永遠飄著硫磺味的蒸汽,打了十分鐘球就得洗干凈的港妹,形容自己差點被棍子粗的滾燙熱水扎翻在地。
高原小姐妹則全程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種超級大家庭,所有人都平等相處。
還有隨便進出的電影院!
而且是那種可以容納七八百人,上下兩層觀眾席的翻板階梯影院,比后來商業中心的那種小觀影間大氣多了。
相比她們在邊陲縣的生活,這里已經像是天堂,而她們在邊區又已經算是很幸運的少部分。
這里人還嫌棄這種生活。
完全不敢想。
寸步不離的跟著毛兒和石頭,兩兄弟覺得好煩哦,還是喜靜的哥哥帶了她們坐進影院,連看兩三部電影。
晚上回到三室一廳的家,從廠里領來的床鋪保證了每人都有松軟舒適的休息空間。
毛兒跟石頭睡客廳,沈老三帶著倆小姐妹住,港商就跟鳳雛相處。
所有床頭柜、衣柜啥的都可以跟廠里領取,甚至連茶缸、臉盆、毛巾都帶著西山廠的字樣配發。
秦羽燁形容這就是傳說中的烏托邦吧。
董雪晴更了解情況,驕傲的號稱如果不是自家的相機拯救了這片廠子,估計也逃不過破產的結局。
只是董雪瑩堅決抵抗了讓衛東新環境搞新意思的企圖,絕對不讓隔壁聽墻根。
最后拗不過才悄悄跟著從后院跑湖邊長椅上鏖戰了兩把,軍大衣包著偷偷摸摸的倒也刺激,就是風吹霜冷差點沒感冒,回屋之后不停的打噴嚏。
第二天沈老三又是一臉了然的批評老爺:“不要貪一時之歡,身子骨才是最要緊的,外面氣溫才多少度!”
就感覺她裝了個夜視探頭,讓衛東赧然的叫她別管!
結果跑去看電木廠車間才發現已經把他的面包車外殼大卸好多塊。
從保險杠到后視鏡,甚至好多拉手、手套箱的塑料件都拆下來仿照制模。
能做的都做出來,到時候拿給那邊汽車廠看看能接活兒不。
江州維護五十多輛車的汽修車間全體人手都回來了,拆完車又覺得廠長你這刷的漆太糙了,給你洗掉保證露出原漆,這受傷的幾處都給重新補漆做色,想換個什么顏色都行。
而且別說后視鏡能給他翻模做得一模一樣,連車窗玻璃,這邊都能拆出對面的原版照著給他做。
測繪器材廠啊,能做相機鏡頭、望遠鏡的玻璃車間設備很齊全。
打磨、熱彎、鋼化這種車窗玻璃都絕對沒問題。
你看我們能不能接江州造車廠的玻璃供應。
但做起來才發現,人家這根本不是國產車用的普通鋼化玻璃,而是中間有PVC透明薄膜的夾層玻璃,簡言之就是砸碎了也能勉強成張紙揉碎那樣不會玻璃到處飛,而是碎成很多玻璃渣子的盡可能保證安全。
光這么個幾萬塊錢的小面包車上,玻璃這么一項技術都不是我們現在能做的活兒。
讓衛東的優勢是看得多,哪怕不知道原理,大概能描述是怎么回事。
更主要是他有不崇拜進口的心態,蹲那多聊會兒就建議玻璃車間這邊拿這個作為研發主攻方向。
春節后他肯定要去東瀛,挑個人跟他過去偷師學藝,眼前這幾塊拆下來上面都標著東瀛文字的玻璃,證明江州那邊汽車廠多半沒能力自產,這活兒就成了自家生意。
玻璃車間眾人連連說好,激動振奮得很。
讓衛東索性讓維修車間把面包車前后加上防撞杠,再添幾個車燈,整輛車漆做成黑色,如果搞得好,開年回去就把所有自家車都這么翻新外觀,搞成統一的車漆樣式,補貼獎金都算上。
這也能成為以后修車廠的活招牌。
維修車間的也歡呼雀躍。
石頭聚精會神的蹲在旁邊,一看就是全靠他哥把小姐妹帶上,他才能來這邊廝混。
可回頭看看,電木廠外面蹲了好多年輕人,都是欲言又止,想打聽又不敢問。
讓衛東就覺得有責任把這些年輕人都培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