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大了。
整座廠的造價是三個多億！
如果算上通貨膨脹的幣值實際購買力，就是三四十年后的幾十億、百億級大廠。
在一九八五年，絕對是妥妥的國家支柱型特大企業。
就江州附近那個石化天然氣基地，已經在研發無紡布生產的石化超級大廠，是七十年代國字號批文的四大同類型支柱產業，投資十個億建設周期快十年。
讓衛東這個差不多能媲美三分之一吧。
那都是興建一座工業新城的規模。
西山廠才多大的規模，都藏在山里儼然獨立小社會。
這超級工程，SOD都只是順帶的副產品，屬于把玉米壓榨分解到了極致，淀粉、蛋白粉、玉米油、食用酒精、燃料乙醇、木糖醇、蛋白飼料等等。
差不多也類似于石油抽出來，靠石化廠分解成一級級的副產品，燃料油都只是其中一項。
輕而易舉的能沖上幾十萬噸級的玉米消耗量，產值也是多少億起步。
這還不跟一方霸主似的。
對于前年還是個背夫的年輕人，這事兒說出來簡直跟手搓衛星上天那么離譜。
但在85年卻又偏偏沒人質疑。
因為這時候全民經商的風潮已經開始起來。
群雄并起，只要敢想，就能立地成圣的年代，什么工程都敢接，月球拋光、太平洋凈化、珠穆朗瑪峰找平，什么牛逼都敢吹，還偏偏大家都覺得是有想象力。
讓衛東自己也是從老尤后來不是都敢拿罐頭換兩三億的民航客機嗎，我這為什么不可以。
所以從他前年準備依附老尤開啟自己的重生歲月，起點就極高了。
不過讓衛東也不是盲目入場。
因為只有一間破土房給仨姑娘擠著住睡袋被褥，倆男人索性在蒙了遮雨篷的雙排座后車廂里睡。
哪怕這一路過來拉了十多只竹籠裝的小豬仔，路上碰到有農戶都送一對兒，傍晚沖洗后還是有些異味。
倆男人都像是在故意考察對方能不能在艱苦條件下泰然自若。
讓衛東自己農村長大，接受能力還是強很多，伍曦則不斷抽煙，企圖把自己熏成臘肉。
當然主要還是談話聊天分散注意力：“實際上這事兒吧，最標志性的意義在于……真建成了，你恐怕是國內第一大民營資本家，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號人物。”
讓衛東頓時臥槽了下：“那我搞慢點，等等其他資本家同志，不過我這拿百分之二十股份給相關單位，算是公私合營吧，對，這事兒我還有個附加條件。”
伍曦把自己熏著：“你說。”
讓衛東早就盤算過了：“我可以給一千萬的技術轉讓費，但那個關于用動物血紅素提煉SOD的實驗室技術應該附贈給我，我得靠這玩意兒去把三個億的建設費用掙回來。”
隔壁屠宰場的豬血量大且便宜，現在豬雜面沒有，到處又冒出來幾分錢一碗的豬血面，讓衛東決定讓商州人民的早餐再變化下，老子給你全都截胡了。
這樣用實驗室級別的小規模投入，也能先把SOD提煉出來賦予到保健品里。
至于保健品賺不賺錢，那就看投入和銷售團隊的功底了。
只要沾上“保健品”這仨字兒，讓衛東覺得三個億不難。
如果昧著良心估計三十億都行。
伍曦佩服：“臥槽，你這說起掙三個億跟玩兒似的，財政部應該邀請你去當顧問。”
讓衛東不謙虛：“當你的技能恰好適合了這個時代，那就該賺錢，往前十年，我這銷售能力肯定要被割尾巴，往后十年二十年，估計銷售市場已經相當飽和，各種銷售網絡相互殺得頭破血流，就沒這么輕易的砍瓜切菜，你等著瞧吧。”
伍曦認真了解了下讓衛東這高校學子組成的全國銷售網絡，目前已經發展到六家分公司，兩百多號員工，三千多名外圍兼職大學生，分布在十余個省的一百多所高校。
恰恰也必然是國內現在最有消費能力的省城、相對經濟發達人群。
幾年內還會更加蓬勃壯大，而陸續滾動起來的大學生也進入社會，又是社會消費力的中堅階層。
伍曦只能嘖嘖嘖搖頭：“你這都快趕上個獨立團了，而且還全都是精兵強將，這銷售就有這么重要？”
讓衛東裹在軍大衣干草堆里：“你沒見平京那會之后的決議就是加快經濟體制改革嗎，怎么改？就是搞活經濟，讓死水一潭的魚塘翻起來，說人話就是做買賣，以前不準做，全都僵住了，現在慢慢解凍，你說這到處亂竄的銷售像不像慢慢活絡起來的血管。”
伍曦深深的抽口煙：“你們這些做買賣的腦子真靈活！”
讓衛東搖頭：“不是，剛才你都說了像個獨立團，還都是精兵強將，當年那些獨立團好多都是土八路出身吧，怎么把科班軍校的都搞翻了。”
他對獨立團的理解，肯定都來自電視劇。
伍曦反而樂了：“哎喲，你居然還對這有研究？說說看？”
讓衛東純屬瞎聊：“一是老百姓，你看我們賣房、賣相機、賣衛生巾，都是老百姓急需改善生活的東西，這點跟八路軍的根本區別是不是類似？”
伍曦還沒經歷過網友高強度兌現鍵政的場面。
簡直激動：“你對這個也有研究？！”
瑪德，網友聊這些才最厲害吧，讓衛東不愛發言是不方便打字，看得多。
話術都是一套套的：“第二是思想過硬素質高，當一支人民軍隊是為了人民戰斗，哪怕是剛剛從國軍投降俘虜過來，也能改頭換面的變成戰神，我們也是這樣，論文化大學生那沒得說，最核心的在于大家明白自己是在為經濟改革做貢獻，為改善人民生活條件在努力，這戰斗力還不杠杠的？”
所以說后世真得感謝互聯網，網聚天下人的信息流通量，極大的消除了信息差。
尤其是讓衛東這種高強度刷手機的重度網癮老頭兒。
著實讓伍曦覺得他能力超強，還三觀超正！
尤其在這個幾乎所有人都挺崇拜歐美的時代，讓衛東這種發自內心的“相信”未來會變得更強大的態度很難作偽。
靠在這片偏僻山脈，卻如此揮斥方遒的談論天下，頗有“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雅興。
于是等第二天返回商州，已經成了伍曦拿定主意要去促成這個利國利民的項目。
明擺著如果要賺錢，讓衛東完全可以去做其他買賣。
不說一本萬利的房地產業，光是目前在江州推動的港商投資生產廠，賣起來都能賺到缽滿盆滿，完全沒有必要承擔這么大的巨型工程風險。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為了這片貧困山區。
輾轉四五個小時再回商州，讓衛東本來還準備再停留幾天，等著劇組一起返回江州。
剛抵達工業園區，丁海峰就扒到駕駛室邊報告了壞消息：“董經理打電話過來，叫你盡快返回去蓉都，你那邊的經理被歹徒砍傷了在搶救！”
讓衛東臥槽：“早說呀，我一早直接開車往北，幾十百把公里外就能上寶成鐵路，直接去蓉都了，這邊輾轉水路去江州，再到蓉都……”
不說了，簡單的給李二鳳交代下開始大量篩選人手往江州經開區送，這些優秀的農民工反而可以在新工廠那邊擔當班組重任。
實在是從不斷擴產的衛生巾廠，到牛仔褲廠、幾家服裝廠都需要大量的密集勞動力。
光從江州市招募反而運轉成本高，還沒那么好用。
秦羽燁聰明的借口要回去看自己的廠跟著走，不過伍曦這電燈泡一點不留空間，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考察讓衛東，劇組甚至房地產專家組都是順帶的活兒。
那就交給虞曉秋把這兩部分支應下。
丁海峰他們也保證會全力協調監督地產施工，近兩百萬購房款貸款其實在元旦前就已經發放到手。
現在根本不需要動用自家的資金到工地，恰恰之前磨洋工的食品廠大樓培養了些自家跟工地協調的員工，正好并到房地產公司里，也能把騰出來的資金用于食品廠大樓同步加快施工。
如果真能把玉米生物工程敲定，后面將是一連串勒緊褲腰帶湊出專利轉讓費的艱難階段。
所以抓緊把這些半截攤子完成對明年，不，現在已經是1985年的運轉意義很大。
這回上船，秦羽燁自己都會拿著回鄉證用粵普去升艙，順帶把兩張男士票一起升到了二等艙，四人間也還不錯。
讓衛東一直在自己的記事本上寫寫畫畫。
伍曦找了個電話號碼給他：“如果有比較嚴重的情況，在蓉都那邊可以聯絡這里找人，但盡可能不要動用這類人手。”
讓衛東點頭：“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有些事如果用順了手，正常的生意買賣離不開這些手段，那才是走火入魔。”
伍曦欣然：“所以包括你那玩意兒也盡量少用，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這道理你是明白人。”
他倆都睡了好多天，自然看見過讓衛東腰上的77式，也給聊到過冀北省城的那起搶劫殺人案。
讓衛東以前在網上看過這句，這才有點恍然，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