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觸發金卓群都敢想去平京修大樓。
除了成天就在隔壁樓進進出出的各種地產研究學者官員，還有風起云涌的銀行貸款。
哪怕在商州這么個名不見經傳的偏遠地方，不光有考察組的銀行相關人員，還有成天纏著讓衛東的本地銀行。
不是要錢，是逼著他貸款。
求著他一定要多修兩棟！
這種情況在元旦前幾天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直接要把錢塞著貸給他，不需要等到房屋建好的那天再撥款。
正好平京來的專家組都在，讓衛東帶去當面協調，既然認可這種模式，不會說我違規操作，那就由銀行放貸百分之八十，還得是讓衛東提醒，要分階段放款，看工程進度放款。
簽約一次性先修三棟八層樓的磚混建筑，而且把原本三個單元改成四個，每棟樓就是六十四戶。
三棟樓能一次搞定約兩百戶，房貸一百五十萬左右。
元旦前這天，順著報名表通知來交錢的買房戶簡直驚喜。
讓衛東就覺得很開心，算是給這些位在新年到來之際最大的禮物。
這種磚混結構的施工復雜程度也不高，臨時改方案也是正在挖地基更大點而已。
但實際上就這么三棟樓，都被三家銀行瓜分了貸款額。
然后依舊不滿足的要讓衛東先立項電梯樓，那個不是要三百多萬么，還有食品廠大樓現在施工緩慢是不是缺錢，再貸款啊，一百五十萬夠不夠。
讓衛東開始是納悶的，銀行貸款真這么塞著給嗎？
不是說后來民營企業、小微企業貸款很難嗎。
其實專家組有金融系統的人在，看了就知道怎么回事。
說總行今年有個規定，85年的貸款額度要以84年的實際放貸為基數來增加。
于是基層銀行才會出現這種為了加大基數突擊放貸的荒唐事。
讓衛東煩不勝煩，他現在確實沒多少現錢，全都利滾利的滾進生意里，但從未想過貸款。
不光是老領導特意叮囑過他，老思維覺得靠貸做生意不太好。
也是這種追著主動貸款的感覺，就像讓衛東后來最煩的各種網貸小額貸，居心不良很抗拒。
但這些銀行打著不多貸點，就不給那三棟住宅樓馬上放貸的旗號，求著他還是分別又貸了一百五十萬！
就是每家房貸五十萬外，后來的建筑貸款加上共兩百萬。
然后過了元旦節讓衛東還貼了點利息錢，才把這四百五十萬莫名其妙的貸款給還了回去。
旁觀這番騷操作的也就伍曦和金卓群，還有港妹，反應肯定各不相同，金卓群是真覺得惋惜，這么大一筆資金能做多少事了。
讓衛東和伍曦相顧無語，明白真不能讓這貨拿到大錢，就特么跟沒見過錢似的。
可這才是常態，整個國內這時候都沒見過錢。
84年初就開始的私人開公司熱潮，讓衛東在蓉都都被陽光日報記者站攛掇著成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
到處都涌現出了大量的皮包公司，只有個皮包裝著公司章到處口若懸河的談生意，很容易出現詐騙跑路的情況。
現在年末又遇見這樣的放貸熱。
專家組里金融系統的人都算是在基層旁觀到了亂象叢生。
有人立刻寫內參匯報情況。
不是告狀，而是提醒既然他們在基層看到有這種情況，那就必然在全國各地都有類似的做法，相應就得提高警惕85年會不會有呆賬死賬不良貸款的高峰期。
反正讓衛東不知道接下來的銀根緊縮有哪些因素湊成，商州這點小案例是不是也扇動了點翅膀。
剛剛過了元旦，他去還貸的時候，其實錢都在人銀行賬戶根本沒動，就已經聽說貸款不是那么好批了！
他當時還沒在意，心頭嘿嘿笑，老子反正一個子兒都沒貸款，這些房貸也是正兒八經的由個人跟銀行分別簽署用房產證抵押的貸款。
遂帶了伍曦去鄉下采風。
李二鳳是向導，秦羽燁和虞曉秋肯定也跟著看好奇。
都不需要跑多遠，沿著白峰山偏遠山區的深處，就是遠離河溝江流的深山道路。
朝里面走了幾十公里，立刻進入窮鄉僻壤。
沒有班車，沒有省道國道，就簡單的機耕路。
全靠原產雙排座的馬力雄厚，輕巧穿越能力強悍，偶爾都還要伍曦跳下去在旁邊看著懸崖別掉下去！
才在心驚膽戰中抵達山巔的窮人家。
港妹和平京少女肯定沒見識過這種貧窮。
跟西北地區那種黃土高坡，或者荒漠貧瘠不同，這里是看起來到處都綠油油的山地，似乎能當個快樂的農民。
實際上山地丘陵，土地稀薄，種植效率很低，付出的勞動成本卻很高。
就算有山林也不是那種粗壯大樹能有多大的經濟價值，稀疏雜亂。
沒有山貨沒有多少野生動物可以打獵，偶爾有野豬反倒會破壞本就珍貴的農作物。
李二鳳都嫌棄：“一座山可能就這么一兩戶人，種地吃飽都艱難，更別說有現錢換點什么衣裳了。”
的確，這邊不是東北林區的建筑風格，都是石頭砌或者黃泥土墻做的農宅。
上面覆蓋的瓦片都壓得像要垮塌了。
為了盡可能省工省料，簡直就像電影里面地精住的地棚、
門口小得還要彎腰進去，里面既談不上有燈，更別說窗，只能說還好為了防雨雪的斜頂保證了里面空間能站直了。
而且住了多少年，窮得連異味都沒，就是空蕩蕩的窮。
光禿禿的四壁都是破爛土墻。
木板搭建的空床上幾塊破棉絮，墻角堆些竹子木器的農具，就是所有家當。
一貧如洗的那個洗字，在這里體現得淋漓盡致。
只是這里可能連洗都不敢，把怕最后的棉絮洗不見了。
虞曉秋都花容失色：“我聽說有貧困地區，沒想到能窮成這樣。”
李二鳳嫌棄：“再窮還不是要活下去！今天晚上就住這里了。”
秦羽燁有心理準備，帶了帳篷和睡袋：“人生值得來見證不一樣的場面，對拓寬我們的視野有很大幫助。”
電影學院大一少女的文化視野還差點，但她能學習理解：“還好東哥叫我也帶了被褥，走的時候干脆留在這里吧。”
李二鳳跟她們有點熟了：“把你留下就是拐賣人口，沒準兒給你找好幾個男人，明年娃都不知道是誰的！”
這才把小美女嚇得渾身駭然：“我要去找東哥！”
港妹摟住她：“好了好了，這會兒別打擾他。”
讓衛東和伍曦在卷起袖子幫人搭豬圈！
他們來就是打著運送豬仔送給偏遠人家的主意，算是給個本錢，養豬都是周圍割草，明年就能賣上幾十百把塊。
但主要是嚇唬農戶：“你要是貪吃這口豬肉，立馬殺了只能吃一兩頓，可堅持住把豬養大，一頭留著家里熏臘肉慢慢吃，一頭賣了換錢，這日子立馬就不同了，明年我們來檢查，沒豬就把你房子拆了！”
窮人嚇得一個勁兒點頭，他婆娘孩子更覺得像是遇到了土匪，可又忍不住去看竹編籠子里的小豬仔。
再說還有三個那么好看的姑娘，怎么會是土匪呢。
伍曦偷聽讓衛東這種明明是在做好事卻兇神惡煞的風格，手上不停歇的壘石條堆木方。
完了渾身大汗的摸煙分給農戶抽上：“你說要不要在山下搞個村子，把這些散開的農戶都湊起來生活，不就好很多，住在山上要啥沒啥。”
讓衛東不抽煙，蹲山泉邊洗個手：“肯定會有人這么干，但我……跟高校打交道的時候，聽他們說起過這是一種行政管理的延伸……”
其實是稅務、國土等部門后來才意識到的重要性。
等改開十多二十年，經濟情況逐漸好轉，各地確實在搞新農村建設，就是把這種散居的農家都到一起搞建制村。
但搞了些年后才發現，一旦某個地區沒人住，那一片兒逐漸就成了黑洞。
就像國土丟失了似的無人照料，逐漸失去行政管理。
真要在那有人悄悄搞什么都無人知曉。
這種趨勢很嚇人的，所以很快又盡量把觸角蔓延過去。
有些偏遠地方住一兩戶人，都得把公路修過去，都是基于這種行政管理完整化的思路。
伍曦有點恍然，長長的吐口煙圈：“看來這光是拉著窮人家改變生活都是門學問啊。”
讓衛東也眺望連綿不絕的空曠山區：“這點我無限相信國家的戰斗力，會想盡辦法的拉著貧困地區改變面貌，我就在這一帶長大，所以也肯定不吝于盡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
伍曦聽出來了：“那個玉米生物工程的事兒，我托人去打聽了，有這么一人兒，身份的確很模糊，我也不好多說，但投資確實巨大，所以東北地區才沒能下定決心，你如果確定要做，我可以聯絡部隊的三產公司來跟你合作，算是保證不出問題，他該收的轉讓費也確實有些重要用途。”
讓衛東的特點就在這，老保安認死理兒：“我早就說過，轉讓費該給就給，哪怕我現在立刻要拿都吃力，但是這錢真不能給個人，其次，我也不能給BD，這不合規矩，BD不該做生意，江州、商州甚至平京，你給個能擔責的ZF部門來做這買賣，都沒問題。”
伍曦稍微想了想：“你說得也有道理，有些事事急從權，好像慢慢就變得理所當然了，沒想到你在這種原則問題上更可靠，向你學習，我再去聯絡協調下，盡快把這事兒搞定。”
讓衛東抱拳：“知道你也是一片公心，我也不談什么報酬好處，那是瞧不起人，真有什么需要用得上的地方，力所能及的都是應該。”
伍曦笑說沒問題。
這超級巨坑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挖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