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跟著當顧問還是能蹭到這些好處。
就別說四十年后回看的大勢。
哪怕放到這個把月的經歷，讓衛東也明白打這個廣告真的不會出事。
他本來不想占便宜：“還是要給廣告費，哪怕象征性的給點，五塊十塊的給了錢才叫商業廣告。”
去打電話回來的人卻使勁搖頭：“給了錢性質就不一樣，免費打叫改革舉措，給錢就是他們經濟掛帥，先試試，試試沒有問題，下次你再給點，然后沒有問題再多給點，直到市場價格能接受……”
讓衛東內心嘿嘿嘿的撓頭，拿什么來做廣告呢？
他又沒把江州日報給瞧得上。
老子眼里都是全國市場，哪有什么只盯著眼前的局面。
真是從讓衛東蹲在萬商貿易行門口看電視盯梢起，尤啟立他們那種面對全國南來北往業務員都敢瞎幾把吹的好高騖遠長遠眼光，還是影響到他起點極高。
直接從賣臘肉的小打小鬧，跳著朝著全國市場去。
衛生巾、照相機都不愁賣，是產能限制了進一步熱銷，打廣告都沒用。
SOD霜根本分不到貨，收錄機目前月產五千臺，分到江州也只有千兒八百的上報紙廣告簡直浪費版面。
答應下來才開始琢磨，難道只有拖幾千斤熟食品來賣嗎？
沒意義啊。
這食品廠不靠這猛的增加點銷量就發財，持續朝著江州供應也不是他的目的，真要本地賣都不用做真空包裝了。
于是從房地產公司出來都滿腦子算計：“我把你送回去，你自己去學個車，要不以后毛兒開車接送你。”
沈翠月隨時調戲他：“怎么，怕我打擾你跟董姐啊，剛回來還是悠著點，我說的入門功夫練得怎么樣了？”
讓衛東小耳朵都支起來了，嘴上還硬撐：“還不就是那樣兒，入門過了又怎么樣？”
江湖妹就伸手過來湊近些低聲：“我也沒試過，都是書面功夫，老爺手把手的教我唄，只有融會貫通了才能跟老爺一起練功啊。”
就很奇特，讓衛東半點心頭蕩漾都沒，反而哈哈大笑：“好，這個好，比那會兒大爺，有好耍的妹兒哦，演得好多了。”
沈老三懊惱不已：“哎呀，一輩子都栽在這個事情上！”可眼角都是笑吧。
所以回了廠，站在門口看紅色小面包都消失遠去了，還站那踮腳。
毛兒跟拉布拉多犬似的下巴掛門房桌子角上，耷拉手臂無奈看著三姐：“大哥什么時候才娶你過門兒啊，他再不練功就晚了。”
沈翠月拿口罩蒙住臉，眼角卻各種流轉：“他練那些廝殺功夫做什么，跟我練就夠了，石頭呢？”
毛兒就把桌上話筒在叉簧拿放下，別處所有分機應該都會叮一聲，果然弟弟就連滾帶爬的從樓里出來，也伸頭看看：“大哥不跟你睡啊？”
惱得三姐要撓人。
石頭卻附耳報告：“那個小吳今天去了機器裝配車間，在那邊呆了好久。”
沈翠月才收起嬉鬧，冷笑呵呵：“那我去會他一會。”
讓衛東沒想到尤啟立也在等著跟他會一會。
主要昨天回來太突然，只給家里人說聲。
過去董雪瑩就給他地址：“之前還住在招待所，想等著跟你談談，這兩天又少見人影，今天說已經在碼頭那邊展開辦公場地，我就不陪你去了，免得他們又有人風言風語。”
讓衛東現在會聽音了：“這些天住在招待所還有亂說話？”
董雪瑩有心病也是正常的：“你太優秀了，成績更耀眼得反襯出他們路線錯誤，所以有些狹隘的家伙當然只能把氣撒在我這個以前的營業員身上。”
讓衛東本來靠在里間經理室門口，看了她蛾眉輕皺的無奈嬌憨神情，就探身彎腰湊近。
董雪瑩趕緊瞪眼示意外面還有財務出納，但又悄悄挺直腰嘟嘴迎合。
剛才那點委屈立刻化為甜蜜溫馨，還有熱烈回應。
惹得讓衛東本來只是憐惜溫情，忍不住抱緊多親會兒。
而且小少婦越提防外面動靜的緊張，還忙著反饋他的柔情似水，手上還要輕輕揪幾下表示可以了。
就愈發逗得讓衛東頑皮，倒要看看出格到什么樣才能讓她驚慌失措。
倒也沒真刀真槍，就親得跟拔火罐一樣，把董雪瑩的上下嘴皮都使勁吸著發出“bong”的一聲，近距離看她滿臉好氣又好笑的驚慌失措，眼神里都是包容淘氣的好吧好吧可以了吧。
讓衛東心里確實挺樂呵，使勁抹抹嘴出門：“好，這種破事兒我來處理就是了，好好休息下，等我回來去吃晚飯。”
剩下董雪瑩都起身想跟兩步了，又退回來照鏡子看看臉上有什么不妥，最后再有點嘟嘴。
坐辦公桌邊，看著文件架旁邊的相框里一家四口的合影，悄悄拿起來把兩邊的妹妹跟孩子遮住，只露出中間的小夫妻，看得癡了。
讓衛東下樓碰見老秦，就把市里面要在平京搞辦事處的情況傳達下：“有什么建議，有什么思路，我都可以幫你傳達，而且絕對都是你的原創主意，我不會貪功的。”
秦建軍很有水準的把喜色控制住了：“那讓我好好想清楚，哪些先說，哪些后說，免得最后你我幫他人做嫁衣。”
讓衛東滿意的拍拍他胳膊：“對，我們首先是自己有能力，然后抓住機會，別人也別想從我們這白嫖。”
老秦也注意到：“哈哈，白嫖，第一次聽這詞兒，有意思有意思，最遲明天我給你個完整的回應。”
讓衛東說好，駕車到碼頭附近，他之前幫忙觀察挑選過的辦公場地，二樓挺大面積。
獨立金屬字有胳膊肘那么大，挨著固定在墻面呈兩行“萬商實業開發公司”、“萬商貿易有限公司”。
下面拳頭大的小字都很氣派“中國.萬商集團”。
最醒目的當然就是走進玻璃大門，正對的墻上掛了張橫匾潑墨圖，三只極為活潑乖巧，猶如錦團花簇的小貓，姿態各異的匯聚嬉鬧。
黑貓蹲在高點，伸出頭顱俯視朝下，似在十分機警的找尋獵物；
黃毛弓著腰身瞪著雙眼，那雙如箭即發的目光仿佛已經發現了老鼠，正蓄勢待發的要出擊；
白貓則側臥地面，抬頭仰望，顯得閑逸中帶著困惑，似乎對同伴如此聚精會神要干嘛，頗為不解。
稍有常識就知道這張醒目的掛畫意味著什么。
標題好貓圖的上方，更掛了張橫幅“走自己的路，建設中國式的社會主義”，下角落款“癸亥六月錄……同志語書贈同仁”。
讓衛東沒啥書法造詣，上回跟老道士調侃都還有“賓至如歸”寫成“婦女之友”的段子梗。
現在真的一眼看過去以為是題詞呢！
所以到這時候，他已經有種非常清晰的感覺，這是李逵來了李鬼家嗎。
就每個細節都在處心積慮的扯虎皮做大旗。
轉頭走進兩三百平米的辦公區，人還不少，七嘴八舌交流談論得熱火朝天的樣子，跟以前的貿易行店鋪沒啥區別。
前臺姑娘詢問讓衛東：“您是來應聘，還是商務洽談的？”
迄今為止，讓衛東也沒搞出個對外接待的辦公區。
更別說這種彰顯氣派的排場了。
笑笑點頭：“我姓讓，找尤啟立尤老總。”
是真的很想笑，有種如果上一世手沒被砍，沒準兒在商州廝混的自己，還真可能這樣來江州找機會。
不知道會不會就是這樣來應聘。
低調的好處就是，哪怕讓衛東已經在開發區、江南區、市房地產建設開發公司，甚至市里面都被奉為上賓了。
更在平京都闖下偌大名頭。
他這么孤身小年輕的走進來，居然沒人認得他，雖然不少眼角都瞟著這邊，也沒人驚呼跪迎龍王歸位。
結果前臺小姐倒是立刻換了態度：“讓衛東讓先生嗎，尤總吩咐了他在等您……”
讓衛東灑脫的點點頭，跟著她穿過不由自主安靜下來的開敞式辦公桌區域，到對面靠墻的會議室。
輕輕敲門里面果然是尤啟立在滔滔不絕的對著一大群人講述：“我們要秉承這樣的戰略原則，靈活運用戰術手段，良性運轉管理機制，堅決維護按勞分配原則，把業務布局的紅旗插遍全國！我們才是一代社會主義的實業家！”
會議室里的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打了雞血的紅暈，激動興奮的一起鼓掌。
讓衛東一點都不傲慢甚至輕輕點了下前臺小姐的肩頭，讓她不要打斷尤啟立的氣勢發揮。
順便讓自己看看公司是什么樣兒。
沒錯，讓衛東從四十年后回來，他也沒見過正兒八經的大公司應該怎么樣。
臘肉小販起步，鈦錠就沒進過江浙鄉鎮企業里面，西山廠那些國營老廠的模樣根本無從參考，平京特有的那種體制內味道又彌漫在報社、供銷總社、磚兒臺，總之都完全沒有參考性。
而在往后的四十年里，他熟悉的是保安亭、辦事大廳、地級市機關單位辦公室。
從來沒有去過任何公司，斷著手也沒這個機會。
所以頗有些好奇的觀察學習，他只能猜測這是老尤此次滬海之行見到的場面。
因為之前貿易行就是個四不像，現在全新的公司架構就給了他能依樣畫葫蘆的樣板。
在這種看見什么有用的東西，就能提煉出來成為自己法器的技能上，尤啟立的確堪稱樣板。
終于轉頭看見讓衛東，他也對這邊拱拱手，把當前的一套話術說完才器宇軒昂的出來跟讓衛東熱情握手。
他本來就身材高大梳著油頭，淺灰色西裝、襯衫領帶更是超越江州穿著風格。
頗有大老板禮賢下士的派頭。
那些之前外面談論的聲音都安靜下來，羨慕的看著讓衛東被親密的摟住肩膀走進總經理室。
顯然這是個比他們幸運得多的家伙。
殊不知門一關，尤啟立就渾身散功低姿態：“衛東，我請求加入你的隊伍！”
雙手抱拳的彎腰，就差跪拜了。
搞得讓衛東有點猝不及防，我還準備來把你架在前面當主公呢。
怎么反過來被你拿捏了，難道你也準備用這套來架著我嗎？
跟你算計可不是我的強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