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松海的方位很近。
省城近郊的縣城，讓衛東隱約記得好像后來都變成了蓉都市下面的一個區。
三十多公里，下午走馬觀花的就去了。
讓衛東還去辦事處那邊，把兩個外駐在這里的老鄉帶著一起，算是放放風。
鄉下人來省城，根本不敢到處轉悠到處逛，成天都呆在庫房盤貨搬貨，打籃球。
一路上佩服激動的坐在車后，還沒石頭毛兒話多。
這兩兄弟接受的顯然更多集中在個人技藝上。
從小就打熬各種童子功，還沒來得及上文化課。
只說起蓉都這邊的袍哥多，前些年都有往來，石頭還嘿嘿笑，說本來要把三姐嫁這邊來，挨了毛兒一腳踹。
讓衛東覺得這倆活寶有點魔怔了，還沒他們姐姐對這個社會適應多。
真以為這社會還是那套幫會世界嗎，早就過時了。
起碼他知道的往后四十年，打黑除惡后哪里還有這種明目張膽的存在。
但懶得說，方向盤一轉靠近路邊掛著文化館牌匾的院子。
連粵州除了幾棟涉外酒店都沒啥高樓大廈，這種天府之國的縣城就更古跡斑斑，竹影婆娑的居然在六月的下午還有點意境了。
走進去就看見于松海優哉游哉的坐在竹林下看書。
讓衛東氣得撿塊石頭想砸他，怕出人命換小點，再換了個松果疙瘩。
“老子怕你出事，連夜幾百公里開車過來，你還這么悠閑？”
于松海哎喲的回頭看見他，連忙起身：“不敢當，不敢當，沒耽誤你的事吧。”
讓衛東仔細打量，沒看出自己連夜鏖戰過的那種憔悴啊：“你在干嘛，我那么多事情都跟你有關，還以為你能青云直上，結果出了個作風問題？”
接近四十歲的中年人有點不好意思：“哎哎哎，不好說不好說，讓你擔心了，來，坐下喝茶。”
瑪德，就算被貶到縣城閑職來，這貨還是擺個竹桌，蓋碗茶邊有個搪瓷熱水瓶，外加幾本書和一包煙。
要不是明知道有億萬財富在前方招手，未來更是看錢的世界，讓衛東也想這么歇歇腳悠閑下。
主要是羨慕的沒好氣坐下來：“說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老子分分鐘幾十萬上下，還要被你的破事兒耽擱！”
于松海脾氣好：“說說你最近有什么幾十萬上下的大事？”
讓衛東就從上回分手回去江州，為了搭救尤啟立，不得不在商州搞個食品廠，到去粵州挖菜譜配方，買錯了臺衛生巾機器回來，還叫毛兒去拿了袋：“作風問題肯定不止一個了，老婆，小三兒都用得上，送你一百包，平日還可以送其他女同事、女領導，準備效果好。”
就朋友之間才會有的揶揄調侃。
于松海也不狼狽，翻看下也是馮主編的評價：“看起來還真不錯，我相信你能把這賣好，供銷總社……和新華舍圖片社在一棟樓，我們只要在平京就經常去，總社老大跟那邊關系挺好，你這個點找得很準，恰好我們能把話遞過去。”
讓衛東也不意外：“所以我那次去平京，就被忽悠著參加供銷總社的座談會，見了不少這樣那樣的人，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于松海點上煙：“這不恰恰證明了經歷過的都不白費嗎，不參加這種你當時認為無效的會議，怎么會開辟你的銷售渠道思路呢？”
讓衛東反過來又嘲諷他：“是是是，你現在經歷的也不白費，怎么樣，這種事情差不多就宣判了你在單位里社死，沒法往上走了吧，干脆出來下海，我們一起做生意，無論你顧家愛美人在蓉都掌握分公司呢，還是去哪里主持大局，都可以商量。”
于松海又好奇的詢問了社會性死亡的精妙用詞，才撓撓下巴開口：“我這事兒吧，倒也不一定就完全堵死了。”
稅務大院老保安只能猜測他背后有人：“你這關系可真夠深的，真舍不得這鐵飯碗？”
尊重于松海才不會拿年薪上萬來砸。
可于松海欲言又止，干脆把書夾胳肢窩下起身：“到我家去坐坐你就知道了。”
讓衛東讓倆老鄉隨便周圍轉轉，弟弟則不吭聲的跟著，石頭還蹦蹦跳跳的追旁邊蜻蜓，絕對讓人不會防著他。
沒多遠，直接從文化館這跟寺廟差不多的院子后門出去，四五層樓的單位宿舍里就一樓，敲敲門一個年輕姑娘開門就喜形于色，眼神表情就透著挺喜歡這坨狗屎的光彩。
讓衛東吃驚，你都被收拾了還帶著小三兒一起？
他本以為是自己常見的單位內部搞事，沒想到找了個這么年輕的，而且還嘰里咕嚕說些他聽不懂的語言。
于松海也不介紹，只示意下帶著讓衛東進去。
明顯是剛搬新家到處都堆滿了書，兩三室的房間還挺大，主要是后面應該陽臺的方位有個后院。
嘰里咕嚕的姑娘挽著于松海一起過去，倆小子探頭探腦的看看，沒進來門就在屋外玩。
讓衛東則跟到院子，立刻又看見位年紀大些的女士，正在忙碌種菜，回頭也是嘰里咕嚕的說話！
光看這位年齡大點的身上衣衫民族特色，讓衛東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測：“不是吧，不是真的吧？那位是嫂子？”
于松海轉到院子瓜棚下也有的桌椅，丟下書開始泡茶：“嗯，我以前過去支邊工作了幾年，娶了你嫂子，然后現在她妹妹覺得也要嫁過來，我說不行，她們家就跟我鬧，領導也勸我以大局為重，所以叫我來這邊回避下，免得單位里到處都看著人言是非多。”
他倒是瀟灑的擦著火柴點了煙又靠在竹椅上。
讓衛東被雷了個里焦外嫩：“什么大局？”
于松海半點得意的表情都沒：“邊嘛，我當時去的那個地兒呆了近十年，就是最后一個目前都還沒形成行政管理的縣，各方面情況都很復雜，你嫂子家在那挺有實力的，我可能會重新回到那邊去建設邊區。”
說這話的時候，他也看著讓衛東，觀察這個小老弟的表情。
讓衛東沒有讓他失望：“哦，那就祝你前程似錦了，一句話，你以后的地方工作，我只要能從經濟和物資上提供幫助……當然我肯定是量力而行，但為了老百姓過得更好，更是為了國富民強，我都責無旁貸……起碼現在我能保證，以后你管理的地方，衛生巾管夠，哈哈哈。”
他還覺得挺樂，那能用多少。
于松海也笑：“你說的啊，先代表女同志們謝謝你，我知道你心氣兒很高，更是對這片山水都充滿了感情和信任，甚至反過來也影響我堅定要建設好每寸土地的信念。”
讓衛東沒有因為朋友要去一毛不拔的地方，就挑揀嫌棄，反而更熱烈的開始介紹自己的生意經。
完全是從兩人上次分開后才開始食品廠，就很有啟發意義：“雪域高原地區盛產牦牛，內臟肯定也是浪費掉了，你注意觀察下，如果能把這部分資源集中起來，我想辦法給你輸送設備建廠，然后朝著內地廣大市場銷售，嗯，我這邊隊伍拉起來幫你賣，從收入上改變才是根本。”
于松海立馬丟開手里的書：“瑪德，我到處從書籍上尋找答案，還沒這個點子來得簡單粗暴！”
讓衛東能說自己后來好像的確吃過什么牦牛肉的小包裝視頻么：“衛生巾就算了，我們這邊生產了輸送過去，就得順著牦牛肉這個思路去找尋最適合上面生產銷售的產品，只要能朝著內地銷售，唉，早知道我給你帶點，留個地址給我，我回去給你先寄個包裹來嘗嘗。”
說起這個是真得意：“五香、醬香、鹽焗、陳皮這四種口味是現在已經比較成熟了，那味道不擺了，還有茶熏肥肝，叉燒心舌，我已經請了三位特級廚師級別的高手，幫我研究口味，特么你搞坨石頭給我，也能炒得倍兒香！”
于松海自己都是個好吃狗，更加眉飛色舞：“那就說定了，對，以前解決類似情況就是運輸成本奇高，其實很多物資車輛進去，都是空車出來，關鍵就在于這類鮮活肉類無法保存，就完全失去了經濟畜牧業的意義，冷藏運輸的成本又極高……”
說著就想起來：“雅尼，把那個牦牛肉干搞點來讓衛東試試，要是這個辦法想好了，我們就能回去了。”
年輕的那個馬上蹦跳著過去找東西，年長的才過來給讓衛東合十行禮，蠻慈眉善目的邀請讓衛東在家吃飯。
然后讓衛東就算是明白，于松海為啥之前那么好吃了。
他老婆在妹妹幫助下搞出來的東西，那味道簡直一言難盡！
告別的時候，讓衛東都悲壯的拍老哥肩膀：“辛苦你了，我盡快把小食品包裹給你寄過來，高原地區注意安全，兩姐妹你也不要逞強……”
于松海看來真把他當弟弟，終于愁眉苦臉了下：“呃，是三個妹妹，要不是你說這經濟項目，我真的不想去。”
搞得讓衛東連夜開車回蓉都都在大笑不已。
當然他也把沈老三傳授給他的那幾句口訣和簡單鍛煉招數教給了于松海。
很明顯這事兒跟美食一樣讓于松海之前的包袱全都卸了個精光。
狠狠的抱住讓衛東感謝了，說好等他安頓好了，各方理順就邀請讓衛東一家過去做客。
因為讓衛東也承認自己現在跟董雪瑩在一起。
某種意義上于松海還算媒人。
相互留下盡可能詳細的聯系地址，于松海目前就是蓉都那邊的邊區駐地辦事處。
所有這邊的省地市級都在蓉都有辦事處，只要找過去就一定能找到他。
于松海什么時候拿到包裹，再什么時候去談自己的具體工作。
這已經成了個非常關鍵的點。
他也要評估下在調味品稀缺的邊遠地區，什么口味才能做出來。
讓衛東他們當然就是回西山廠的辦事處睡覺，不過在滬海拿到的那片鑰匙，讓衛東壓根兒沒帶在身上。
說來就來他也不在意，本來準備一腳踹開第二天換把鎖。
毛兒和石頭表示你當我們跟著干嘛吃的，大弟拿那片時常在他指尖翻飛的深黃色竹片，在暗鎖縫隙間輕輕一撥就開了。
根本談不上鎖孔撥齒，那才是石頭的專業。
倆人還為誰來爭執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