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葛仙童以為自己聽錯。
李唯一道:“妖族、稻教、魔國、幽境早在數個月前,就制定計劃,攻打凌霄城。一戰定乾坤,把人族勢力打成一片散沙。”
“現在妖族動了,稻教和魔國卻按兵不動,說明他們的計劃并沒有改變。”
“若按照他們的預演,攻打朱門,只是佯攻,是為了把朝廷的超然和長生境巨頭,引去西境。”
“朱門潰敗,與西海奴匯聚于神明關。應該是,朱門超然和左丘門庭超然,早就商議好的事。”
“現在神明關比任何時候,都更穩固。妖族強行攻打,必損失慘重。麒麟奘再無退路,只能采取頂尖高手奇襲凌霄城這一條路可走。”
“攻擊凌霄城的時間,應該是妖族大軍徹底拿下三州之地,大軍匯聚到神明關外的時候。因為那時,朝廷的高手,肯定都被引去了神明關,凌霄城陷入最虛弱的境地。”
禪海觀霧道:“今天戰報傳回后,朝廷應該已經有超然和長生境巨頭,趕去了神明關。所以,我們動手前,必須先把超然秘密喚回。這個時間,至少需要一天。”
李唯一道:“我們后天才動手?”
“后天早上,凌霄城各大府衙開門的第一刻。”禪海觀霧道。
葛仙童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眼神在李唯一和禪海觀霧身上,來回移動,終于插話進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云天仙原和凌霄城固若金湯,陣法無數,武道天子親自駕臨,也要付出代價……李唯一,你把我放開,無論真假,我必須先稟告上去。”
李唯一嚴肅的看向他:“葛仙童,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不敢把消息告訴朝廷?朝廷內部是什么樣子你比我更清楚。你口中的魔國太子,憑什么敢在凌霄城如此放肆?”
葛仙童知道他在暗指什么:“無論怎么說,超然不可能背叛朝廷,陣法不可能有問題。”
“我沒辦法,和你繼續浪費時間。你若執意現在就稟告上去,我只能先把你關起來。”李唯一道。
葛仙童看向禪海觀霧:“我聽……她的。”
禪海觀霧道:“距離天亮,三個時辰。你去召集凌霄城內的霧影軍,對外聲稱,趕赴西境,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你身上。”
“你居然知道霧影軍……你竟然知道……”葛仙童自言自語。
禪海觀霧道:“看你這神情,霧影軍應該還存在。這支軍隊,昔日遍布凌霄生境三百州,是凌霄宮最后的底牌。按理說,只有玉瑤知道。”
葛仙童道:“師尊出事后,霧影軍的人,曾主動找上過我。但只有師尊可以調動他們,而且需要兵符。他們隱藏在二十八州的各大秘境,人數很少,個個都是高手,但不可能在一天內,全部趕到云天仙原。”
“所以,我只讓你召集凌霄城內的霧影軍。兵符,我沒辦法給你你自己想辦法。”
禪海觀霧道:“能做到,我就讓你出去。做不到,你便和你師尊,一起待在鳳閣。”
“能做到,肯定能做到……我可以!”葛仙童道。
有葛仙童掩護,四人輕松離開云霧陣法。
遠離宮門后,禪海觀霧和黎菱先一步離開,消失在夜幕中。
葛仙童看向李唯一:“她到底是誰?”
“你心中有猜測,繼續問有意義嗎?”李唯一道。
葛仙童道:“可是這怎么可能呢?師祖若是回來,也該更信任我,憑什么和你關系那么近?”
“反正你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別壞我們大事。她信任你,是給你歷練的機會。”李唯一擺了擺手,迅速離開,要去辦自己的事。
深夜。
澹月坊似一座不夜城,仍車水馬龍,花燈明亮。
樓臺歌舞不休,紙醉金迷。
哪怕今日西境有噩耗傳來,也只是讓小部分人沉痛和憂慮。在更多的人看來,戰爭離自己很遠,離凌霄城很遠。
距離澹月坊不遠的超然府邸。
石九齋坐在門內的假山上,眺望遠處高聳的樓臺,能看到一個個彩衣飄飄的女子,在翩翩起舞。琴聲、簫聲、琵琶聲,悅耳悠揚,引入迷醉。
他道:“今天這樣的悲痛時刻,居然還有心情歌舞享樂。有時候,我真覺得隱門就該一走了之,就該讓凌霄城破滅,讓他們知道戰爭的殘酷。”
熬膳老人蹲坐在門前,喂養罐子里面的奇蟲,笑道:“前幾天抽生死簽的時候,你明明抽了生簽,是你自己不走的。”
石九齋無言以對,笑了笑道:“我聽說,神隱人在府州,把棺山的心苦大禪師給揍了一頓,心苦大禪師正帶著大批人馬,四處找他。”
熬膳老人道:“心苦大禪師是故意把消息傳出,想以最快的速度,讓邪教知曉,神隱人背叛,南尊者有問題。”
石九齋點頭:“神隱人此刻應該已經回到了黎州,以他的念力天賦,假以時日,必能成為圣靈王念師,成為九黎族的守護神。”
“咚咚!”
特殊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熬膳老人透過門縫,向外面看了一眼,解開陣法,將門打開。
李唯一進門后,散去易容訣:“我要見堯長老。”
堯長老,自然就是堯清玄。
“你怎么回來了?”
石九齋和熬膳老人面面相覷,萬分不解。
李唯一沒時間解釋,看向熬膳老人,問道:“城內還剩多少隱人和隱人長老?多久能把消息,全部傳到他們那里?”
“除了我們幾個,還有二十人左右!下面能用的人,大約三百。”熬膳老人細細思慮一番:“要召集所有人嗎?最快得明天中午,才能全部召集過來。”
李唯一點頭:“現在就去辦。”
石九齋道:“堯長老和拙老,去辦一件大事了!西境兵敗的消息傳進城后,他們就離開,還沒有回來。”
李唯一快步走向議事大殿,看見快步從殿中走出的隱二,立即吩咐:“把最近的所有資料信息,全部給我一份。另外,給我布置一間新房!”
隱二尚沒有從李唯一回來的震驚中緩過來,就又愣住:“新房?誰要成婚?”
“我!”
李唯一又道:“一定要快,明天城門關閉前,必須布置好。最好中午之前!”
隱二和石九齋皆咬著牙,咧著嘴,眼神狐疑,充滿不解。
隱二道:“那喜服、喜酒、喜宴要準備嗎?”
“這不是廢話?當然要。”李唯一道。
云岫坊,太史家族的祖府。
寅時一刻,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
祖府將數座山體籠罩,幽深而寧靜。
太史青史居住的宅院中,亮著燈,宅院周圍霧蒙蒙的,整個天地都被籠罩,隔絕外界的一切感知。
梁家的圣靈念師,梁褚,已兩百多歲,在朝中身居高位,須發花白,此刻卻戰戰兢兢跪在院中。
旁邊是一具尸體!
宅院內,走出一道拄著拐杖的老邁身影,身披靛青色長袍,身體佝僂,臉干瘦得只剩巴掌大小,全是皺紋。
皺紋下的那雙眼睛,透著暗銀色光亮。
梁褚根本不敢抬頭與之對視,低頭叩拜下去:“老師……我一定查清楚,把梁家全部查清楚……”
“老二,后續就交給你了!我回來的消息暫時保密。”
太史公聲音沙啞,從梁褚身旁走過,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手中的蛇紋拐杖,有著許多裂痕,裂痕內部散發星河一般的光芒。
這光芒,逐漸消失在霧中。
太史青史站在門口,行了一禮,目光轉而看向梁褚:“梁家與邪教牽扯太深,何止一個梁先師?師弟,非常時期,哪還有那么多時間讓你慢慢查?”
太史公走在霧中,想到東境禍亂和西境戰事,便心力交瘁,思考最近二十年的種種,只感凌霄宮氣數已盡,已無力回天。
沿山間小徑,他返回山谷中的草廬。
草廬已有三千年歷史,搭建有兩排籬笆,院中種有各類瓜果,都是千年精藥。
太史公來到草廬外,剛剛把籬笆的門打開,房間內,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聰兒,你終于回來了!”
太史公停在原地,垂著頭,臉盯著地面,思緒從各種雜念和苦惱中抽離出來,皺巴巴的臉上,浮現淡淡笑容,被這道幻聽,瞬間拉回到三千年前。
“聰兒,你終于回來了!讓你畫的符,畫完了嗎?”
“畫……畫完了吧!”
只有十二三歲的孩童,緊張的道。
“畫完,就是畫完。沒有畫完,就是沒畫完。懈怠挨十下,撒謊挨三十下。”
太史公深吸一口氣,回想小時候的種種,只感恍若隔世,如今已是垂暮朽朽,苦笑自語道:“果然是老了歲月不饒人,怎么就想到了老師?”
天下人都以為,他叫太史公,包括他尚在世的兩個兒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叫做太史聰。
“聰兒!”聲音再次在屋內響起。
聲音是那么的清晰,絕非幻覺。
太史公佝僂的身體,最大能力的伸直,整個人如遭雷擊,死死盯著草廬內,可隔著窗欞,看到了一抹紅影。
他拄杖的手臂,不停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