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異獸氣息雄渾,身軀如山岳橫移過來,極具壓迫性。
青焰三首獅,四爪燃燒火焰,渾身散發時青時紅的光華,毛發流動火霞,每一根都蘊含莫測且霸道的能量。
旁邊的駱駝,龐大得超乎想象,籠罩在神秘幽影中。它全身長滿鱗片,頭顱上生有雙角,雙角刻有無數秘文。
李唯一眉頭皺起,以為來的是妖族強者,但見唐晚洲面對此等兇神惡煞般的巨獸居然處變不驚,頓知是友非敵。
“是龍首橐駝?”
李唯一聽棺師父講過,惡駝鈴最初只能催動出一只駱駝,隨他修為提升,能催動出一支駝隊。再往后,駱駝則會化為龍首橐駝。
眼前似乎就出現了這么一只傳說中的兇物。
“老頭子養的坐騎,從境外帶回來的幼崽,已經養了快千年。”
唐晚洲眺望過去,目光與青焰三首獅背上的那道身影對視,二人傳音交流起來。
拓跋布托全身似白銀鑄成,從青焰三首獅的身后閃移出來,對比之下,身體小得猶如豆子。他揮手,高聲歡愉的大喊:“少君,唯一兄。”
兩只巨獸停在十數里外,巍峨不動的佇立。
拓跋布托飛奔過來,欣喜若狂,笑聲爽朗。
見他活蹦亂跳,李唯一心情大好,連忙詢問他為何出現在這里。
“是南尊者將我和老齊,帶出總壇。老齊已經回了丘州,我恐怕也要回北境,唯一兄,不要再回地下仙府了,稻教永遠不可能信任我們人類,根本沒有將我們視為同類。”拓跋布托嚴肅說道。
李唯一輕輕點頭,問道:“那你體內的死亡靈火?”
“獅駝王大人親自出手,已將我體內的死亡靈火,一絲絲抽離。魂靈意識受了一些損傷,相信可以修煉回來。”拓跋布托眼神充滿敬重和崇拜的神色。
拓跋布托體內的死亡靈火,是圣靈念師種下,超然是有可能將之抽離。
以拓跋布托傳承者年輕天驕的資質,已經有資格,讓超然親自出手相助。畢竟,拓跋氏那樣的擁有超然的大族,最近一百年也才出一個傳承者。
酈族出了一個傳承者,酈族超然那是隨時帶在身邊教導。
潛龍燈會的集體亮相,代表凌霄生境黃金一代的到來,這一代人,注定在一千年后一萬年后,都會被提及。在別的時代,一個甲子出一兩個頂尖傳承者,引領天下年輕豪杰,才是正常的。
聽到“獅駝王”三個字,李唯一臉色一肅,滿含驚色的望向遠處的兩只古老巨獸,注視獅背上的那道身影,但無法看清。
那位就是北境第一強者唐獅駝?
南境的第一強者,則是左丘門庭縱橫學派的左丘懸明,傳說戰力不輸二宮主。
李唯一嘆道:“稻教那邊,我已經回不去了,算是脫離了出去。”
在凌霄城,他壞了魔國太子的大計,稻教想獲得魔國的支持,成為凌霄生境的主人,建立稻境。那他這個所謂的神子,便隨時可能被推上斷頭臺。
“太好了!”
拓跋布托重重拍手,看了一眼旁邊的唐晚洲,又道:“跟我們去北境吧,去見一見那里的雪山草原,看我北境女子的熱愛與豪邁,領略不一樣的風土人情,一起把酒言歡,一起征戰天下,豈不快哉?”
李唯一嘆聲笑道:“哪是說走就能走?北境,我遲早會去到時候請我大口吃肉,但不是現在。”
“你還是要回云天仙原?”唐晚洲像看透了他一般。
李唯一沉默片刻,才道:“我回那死地做什么?我在黎州有很多同伴,更是九黎隱門的神隱人,與左丘門庭的關系,少君也是知道的。羈絆太多,我此刻怎么可能去得了北境?”
“再說,舉世之戰近在眼前,人族若能取勝,才有未來的無限可能。若是戰敗……在南境也好,在北境也罷,又有什么區別?”
唐晚洲大步朝兩只巨獸的方向走去:“你再勸一勸他,他一心想要回那風暴中心,葬送自己。”
拓跋布托看向唐晚洲,只見她縱身一躍,筆直落到青焰三首獅中間主首的頭頂。
他低聲道:“少君從來沒有如此在乎一個人,她一貫都是不強求的,很是隨性灑脫。跟我們走吧,北境比南境亂局安全得多。這南境,盤踞著姜家、稻教、棺山、濉宗、夜城、三陳宮、妖族,你遍地都是敵。左丘紅婷再好,能比得過少君?少君也就差點女人味……”
“你說到點子上了!”
李唯一搭著他肩膀,也壓低著聲音:“她若稱號是什么唐庭公主,或者晚晚公主什么的,我也就沒臉沒皮的跟去北境,努努力,或許可以做上駙馬,那也算是人生快事。但她的稱號,可是少君……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拓跋布托愕然,你在乎的是這個?
青焰三首獅背上。
唐晚洲將九層魔塔打出:“老頭兒,這東西,你拿去研究吧!借我一招超然的力量。”
立于對面的唐獅駝,接過血色的魔塔,眼皮微微一抬:“給他?”
“他救過我的命,沒有他,我已經死在地下仙府。這個人情,我一定要還。”唐晚洲道。
唐獅駝道:“只是因為這個理由?”
“他天資很高,未來成就在你之上,我不想看他去送死。”唐晚洲道。
“要將一招力量儲存,需要釋放大量經文,太消耗修為。天下至暗,大戰在即,我借不了!”
唐獅駝解下灰黑色的披風,扔給唐晚洲:“這件披風,乃千字器,足可承載龍首橐駝的一擊之力,讓它儲存一招天賦道術在里面吧,夠他用了!”
半晌后,唐晚洲持唐獅駝的披風返回,已折疊好,遞給李唯一:“最危險的時候,用法氣催動。”
李唯一沒有矯情,將這份情義收下,繼而從堯清玄的界袋中,取出神雪劍,還給她。
唐晚洲接過神雪劍,轉身就走:“夜幕下最殘酷的戰場,危機四伏,惡鬼妖魔橫行。無論南北,所有人都被逼到懸崖邊,傲骨不折的勇士手持刀劍義無反顧的戰斗,直到黎明到來。無論戰場在哪里,我們都在爭勝,為生存而爭。”
李唯一拱手相送:“縱有狂風起,乘風破萬里。少君,你也珍重!”
拓跋布托向李唯一行禮告別,追了上去。
一獅一駝,兩只巨獸,向北而去。
唐晚洲站在前面的駝峰上,雙手抱在胸前,馬尾迎風搖曳:“將消息傳出去,讓天下所有飲過子母泉的女子,帶著她們的孩子,聚集到封州州城,我雪劍唐庭替她們解除隱患。”
青焰三首獅背上的魁健身影道:“借她們的力量,助雪劍唐庭拿下封州?封州可是朝廷的地盤,以眼前的局勢,這般激進的行為,會不會便宜了妖族?”
封州,是朝廷的核心八州之一。
也是北境七州中,雪劍唐庭還沒有拿下的兩州之一。
唐晚洲眺望北方:“妖族和魔國,在凌霄城接連失利,謀劃落空,我料云天仙原的大戰,已是迫在眉睫,不可能等到兩個月后。
“西境戰事,若在上元節前后爆發,凌霄城之戰也一定在正月。”
“老頭兒,沒有時間了!若不能盡快拿下封州,封州只會先一步落入妖族手中,朝廷根本守不住。”
“我們必須借封州州城的萬千陣法和天法地泉,還有周邊各縣府城池的陣勢,才能站穩腳跟,繼而在凌霄城崩塌之后,迅速殺上云天仙原,與妖族決戰。”
“沒有這前沿陣地,等我們跨越迷霧草原南下,戰斗早已結束,面對的只會是敵人的迎頭痛擊。進無法攻,退不可守。”
“現在,我們有九層魔塔在手,可借萬千之力,定能兵不見血刃的拿下封州,為何不取?”
“待西境戰事爆發,朝廷自顧不暇,要拆東墻補西墻,一定會退,拱手將封州相讓,讓我們雪劍唐庭替他們守北天門。”
青焰三首獅背上的那道身影道:“行吧,你制定的策略從來沒有出過錯,就按你說的辦。這一戰,要么生,要么死,沒有別的路選。”
“縱有狂風起,乘風破萬里!”
唐晚洲駕馭龍首橐駝狂奔出去,速度越來越快,最后,兩獸淹沒在無盡的風雪中,消失在北邊的地平線上。
天邊魚肚白,清晨已至。
李唯一沒有找到左丘令和堯星越。
他們并不知道,與唐晚洲同行的男子是李唯一,已經離開,不敢在這危機四伏的府州平原上暴露自己的位置太久。
黑暗亂世,隱藏是最好的保命之法。
從最弱的涌泉境武修,到超然,各有各的隱藏法。不同的是,前者是為了生存,后者是為了威懾。
李唯一轉而前去尋找那支集鎮中撤離出來的百姓,打算護送他們到聿縣再離開。他尋找著痕跡,不多時,在分開后的十里外,將隊伍找到。
朝陽下,以婦女和孩童為主的一百多位集鎮百姓,全部慘死在泥濘的冰雪原野上。
李唯一整個人僵直的站在那里,如同石化。
盡管陽光照射在身上,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昨夜分別時,他們都還是鮮活的生命,那男子信誓旦旦向他保證,此去聿縣沒有危險。那些孩童,是他親手救下,從地獄般的集鎮中帶出。
哪怕昨夜遭受驚嚇,一個個都在哭泣,但至少未來是有無限的可能和希望。
此刻地上的尸骸,半數被法氣能量撕裂,半數已經化為腐肉。
地獄就這么難以逃脫?
“地靈灰霧!”
李唯一感受到皮膚變得麻木,頓知,那些集鎮百姓,是中了棺山的灰霧之毒,血肉才會迅速腐爛。
他今非昔比,修為高深,咬牙低吼一聲,調動法氣,將呼吸進體內的灰霧之毒,從毛孔中震出。
驀地,
一股極度危險的感知傳來。
“嘩!”
地底出現強橫至極的螺旋力量,使得方圓數丈之地,化為泥土漩渦,將他往地底拉扯。
李唯一雙臂展開,釋放道心外象。
法氣從風府彌漫而出,龍吟陣陣,沒有凝聚七爪火焰天龍。他掙脫地底傳來的拉扯力量,身體向上斜飛出去。
“嘩!”
一道又高又胖的身影,破開泥層,從地底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