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君看向李唯一,瞳中含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你眼前這位周副總兵,乃是隱門上一個甲子的隱人,負責潛伏于朝廷。”
李唯一心情徹底放松下來,抱拳笑道:“見過周長老!”
上一個甲子的隱人,都是隱人長老。
上上一個甲子的隱人,則被稱為太上長老。
周必大擠出一道僵硬的笑容,顯然平時是一個嚴肅的人。
李唯一道:“我的易容訣難道有破綻,隱君怎么知道是我?”
隱君沖他笑了笑。
李唯一明白了:“所以,是她告訴你的?”
她指的自然是堯清玄。
隱君出現在此處,堯清玄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她不敢明確開口,是我猜到的。”
隱君嘆道:“處在她那個位置,稍有不慎,就是灰飛煙滅。你的體內,有她布置的死亡靈火。而她想要獲取稻教高層的信任,體內同樣有一層禁錮,更加玄妙,說的話,做的事,都可能會被感應到。”
李唯一終于明白,堯清玄明明是隱人長老,卻對他始終冷冰冰的,只能以一種隱晦的方式保全他。
李唯一在稻教總壇,有她做靠山。
而她,卻沒有靠山,只能靠自己,如履薄冰,面對的敵人更加可怕。
“那她豈不是很危險?”李唯一十分擔憂。
若不是堯清玄的照顧,他失陷雙生稻教后,指不定受多少折磨,不會比拓跋布托他們好多少,哪怕他有種植黃金稻的價值。
隱君道:“誰不危險?本君親自趕來南堰關,何嘗不是冒著天大的風險。稻教所圖甚大,欲要顛覆整個凌霄生境,屆時躲到任何地方都是死路一條,強者不主動扛起責任不去冒險,不去尋找生路,都指望他人,最終大家自會是在自私自利中全部玩完。”
“沒有辦法呀!其實該她做隱君,該我去稻教,當年都定好了……哎……”
說著說著,隱君情緒有些壓制不住,緩了緩才道:“東西呢?”
李唯一取出那個一尺見方的鐵盒,放到廊亭中的長桌上。
隱君將鐵盒上的符文解開,打開盒蓋,里面逸散出紅色光華。
第一層放的是一枚拳頭大小的果實,果香濃烈,晶瑩燦爛。
“朱霞果,可續命三十年的奇寶。”李唯一將之認出。
周必大道:“這是我向雙生稻教提出的要求,多三十年壽命,破境長生的概率就更大。”
隱君看都不看朱霞果,迅速打開第二層。
里面金光四射,是一枚花生大小的長生金丹,無數經文在上面沉浮。
長生金丹,不是長生丹,是長生境武修修煉出來的金丹。
融道果為金丹,便是長生境。
隱君將長生金丹扔到一旁,四處翻找,甚至將鐵盒一層一層的揭開:“沒有,為什么會沒有呢?”
“隱君在找什么?”李唯一問道。
隱君道:“她派遣你來南堰關,一是將你送出總壇,還你自由。其次,必然是有極其重要的,我們急需的東西帶出來。她還給你什么東西沒有?”
“沒有,臨走時,只給了這只鐵盒……如果說還有……”
李唯一將那個金色笑臉佛面具取出,遞給隱君:“但這個面具,她早就給我了!”
隱君接過面具立即調動靈光催動,頓時面具爆發出灼目至極的光華。仔細凝視,面具內部,有陣圖和陣文顯現出來,密密麻麻,深奧無比。
“就是這些東西!”
隱君長舒一口氣,快速默記,烙印進意識:“這上面有些東西,只有請左丘門庭那位才能解析。若沒有這些陣圖和陣文,想攻打稻教總壇,戰損比五比一都是少的。這樣的損失,沒有任何一方承受得起。”
全部記下后,隱君將面具內部的陣圖和陣文抹去,還給李唯一:“她讓你帶什么話沒有?”
李唯一很不想講出來,講出來就意味著,堯清玄可能會死在稻教總壇。但這毫無疑問,又是她自己的選擇,心中不禁難受至極。
李唯一沉郁的坐下:“陰尸種稻是真的。”
堯清玄沒有明確這么說,但就是那個意思。
隱君和周必大臉色都是巨變,盡管各方早有猜疑。真正被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要知道,陰尸種稻不是第一次發生,上一次直接讓一座生境的人類滅亡,化為稻人世界。
隱君聲音干涸,問道:“稻花什么時候飄滿天下?”
“三個月后……但她說當不得真,稻教會盡量拖延。”李唯一立即又道:“對了!到時候,稻教和妖族會聯手,一起攻打凌霄城。”
緊接著,李唯一又將在雷陵城的所見所聞講出,告訴他們妖族還聯合了亡者幽境的一些勢力。
隱君和周必大皆是見過大風大浪,但還是被李唯一講出的一則又一則消息鎮住,完全屏息,心跳如雷。
“三個月……時間已經這么緊迫了嗎?”周必大道。
隱君緊捏拳頭:“天下各方勢力,恨不得妖族將玉瑤子碎尸萬段,也恨不得玉瑤子將妖族屠滅。妖族和稻教太會選擇打法,他們進攻凌霄城,天下人都會拍手叫好,袖手旁觀,等他們兩敗俱傷。”
“我懷疑,我若將這則消息傳回左丘門庭,反而會弄巧成拙。”
李唯一道:“左丘門庭也會坐山觀虎斗?”
“誰知道呢?”
隱君情緒激動:“現在,左丘門庭和雪劍唐庭已經聯合各方,有意攻打地下仙府,但人心不齊,都怕傷亡。消息傳回去,各方很可能會偃旗息鼓,讓妖族、稻教、朝廷先斗。不管了,先回去再說。”
周必大道:“鸞生麟幼掌握的那三十位朝廷修者,交給我,我會上報鸞臺。”
“對了,還有。楊神境和徐佛肚,是稻教的兩位副殿主,有沒有機會先把濉宗扳倒?”李唯一道。
隱君道:“談何容易?濉宗現在勢力何等之大,深得二宮主信任,而且他們是九黎族的家臣出身,身世十分清白。”
“朝廷現在腐朽不堪,相互攻訐,混亂得很。什么消息流傳出來,都會被認為是派系之爭。”周必大道。
隱君拉著李唯一,準備帶他回黎州,遠離風暴中心。
李唯一忽而想到什么:“周長老的家人,可是在雙生稻教手中?”
周必大眼中露出沉痛的神色:“你放心便是,大是大非面前,我分得清對錯,不會被他們控制。若害死了家人,我自會去陪她們。”
隱君道:“老周,隱門一定會全力營救。”
李唯一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周長老,我認為家國天下是男人責任,子女親情亦是男人的責任。是誰控制了她們,她們在哪?”
周必大搖頭,眼眶泛紅:“我不知道!實施這件事的,不是我們隱門中的那位,而是稻教另一股勢力,或許是你說的楊神境。”
李唯一看向隱君:“我出發時,她說,去了南堰關,找府長老,府長老負責這邊的一切事宜。我覺得,她是在暗示我,周長老的家人,可以通過府長老找到。我想去試試!”
隱君死死盯著李唯一:“你以為,邪教為什么處處瞞著她,防著她?你以為你是安全的嗎?哎呀,好,好,我就沒有勸住過你,我最多在城外等你半天。老周,你覺得咱們這位神隱人合格嗎?”
“做為神隱人不合格。”
周必大臉上盡是感激之色,將朱霞果和長生金丹裝盒,遞給李唯一:“但有人情味的神隱人,更讓人愿意赴湯蹈火。一定收下,不要推辭,拜托了!”
李唯一不是婆婆媽媽的性格,將鐵盒收下,也向他做出承諾:“隱門不會丟下任何隱人,包括他們的家人。”
隱君身上攜帶關乎無數人生死的大秘,不愿冒險,立即出城而去。
李唯一則再次易容,前往雙生稻教在南堰關的據點。
觀瀾閣,一座青樓。
貌美的稻人女子,很多被販賣到青樓,有著悲慘的命運。而這又恰恰促成,青樓成為稻教修者獲取情報,建立據點的絕佳寶地。
李唯一剛剛找到觀瀾閣,望著眼前華麗而氣派的園林建筑。
“轟隆!”
整個南堰關,猛烈一震,法氣波動在城域間蔓延,將陣法光紗一層層激活。
其中蘊含長生者的法氣波動。
雪花籠罩全城,皆是鵝毛大小。
李唯一望向上方的第四階城池,分辨出,戰斗波動是從周府所在的方位傳來。
這道戰斗聲,猶如晴天霹靂,讓李唯一心臟短暫停止跳動,腦海中,全是“為什么”。
絲毫都不猶豫,他立即轉身就走,快步朝城門而去。
周府內,建筑大面積坍塌,防御陣法爆開,是被人從外面攻破。
“來遲了一步!”
姚謙一襲少卿官袍,身姿筆挺,俊朗如玉,將整個南堰關籠罩在自己的道心外象中,細細感應每一個行人,重點照顧城門方向。
他意念還沒有強到,能鎖定每一個人的地步,需要碰運氣。
身周,站著兩列鸞臺的女官,個個皆是純仙體,修為強勁。
另一邊周必大被打穿胸口,形成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七竅流血。但生命力強大,還沒有死,在痛苦的抽搐。
盛家老祖眉心釋放出靈光絲線,鉆進周必大頭顱,欲要索魂,尋找記憶。
“你們……休想……”
周必大嘶聲大吼,凝聚全身殘余之力,憤然從大坑底部沖出,一拳擊向盛家老祖,拳芒霸道而雄厚,讓整個周府的天地法氣都沸騰起來。
盛家老祖臉色驟變,立即后退。
“轟!”
姚謙從天而降,一腳將周必大的頭顱踩碎成血泥,地面上,再次出現一個凹坑聲音浩蕩傳出:“關閉城門,全城戒嚴。”
一位鸞臺女官道:“萬一那位前來接頭的邪教大人物已經出城了呢?”
“濉宗宗主會親自出手,哪怕來的是長生境,也必死無疑。”姚謙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