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丹青第一百二七章 好大一個餅(胖胖章)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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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七章 好大一個餅(胖胖章)


更新時間:2025年02月17日  作者:董無淵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董無淵 | 墨燃丹青 
南府各司房雖未配齊,但蘇媽媽調教人是有一套的,各司各人動作皆很快。兩碗羊湯面沒一會兒便送進東廂,羊湯發白,手搟面中加了蛋,發黃卻筋道,肉片得薄薄的,泛白的湯面上帶皮的羊肉,皮下有一層晶瑩的、彈潤的透明膠質,其旁如翠的蔥花與芫荽剁得又細又密,氤氳的白霧自湯面熱騰騰地冒起。

煙火氣與鍋氣充盈,輝映著月光,顯得吃喝無虞是多么可貴。

薛梟與山月面對面圍坐于石紋圓桌低頭吃面。

薛梟吃相斯文,不急不徐,卻吃得很快,幾挑子入口便放了筷子在碗邊。

山月還沒吃完,低著頭,筷子撈面送入口中,每一筷子都無比認真,從不嘴里嚼著、眼睛卻看向別處思考下一口吃什么,卻是扎扎實實的吃一口算一口——

薛梟不自覺地雙手抱胸,身形微微向后靠: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從山月對待食物的態度,看到了尊重與虔誠。

夜幕漸落下,荷田微風白霧,輕輕拍在窗欞上,像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撓動著窗角最怕癢的腰際。

而澄澈的油燈光,在光亮逼仄的琉璃片中晃動,黃澄澄的,一方一方,像浸在溫酒中的冰塊。

薛梟目光不自覺向下移,落在了山月的脖子。

她的脖子細長,因正喝著湯的緣故,微微前傾,纖柔不堪一握,皮膚卡白,蜿蜒的青色血管藏在皮下,微弱地搏動著。

薛梟不自覺地動了喉頭。

山月身上帶的香,好像隨著那搏動的脈絡,沖破白霧與蒸汽,直勾勾地迎面來襲。

薛梟微微抬頜,將抱胸的手放下,低垂在身際,在無人處舒展骨節,緩緩張開大掌。

薛梟吃完后,山月默不作聲地加快了速度。

“你慢慢吃。”薛梟聲音低沉:“天黑進食本就有違自然,更忌囫圇吞咽。”

山月頓了頓。

但并未聽從:她從不習慣別人等她。

薛梟默默看眼前的姑娘保持著速度,甚至漸漸更快。

纖弱沉默,但犟得如老牛。

不知為何,薛梟竟在心頭發出一聲輕笑。

待山月吃完最后一筷子面,以絹帕擦嘴角,雖吃不出味道,但身體飽腹后的饜足是騙不了人的,眉梢松了幾分,又與薛梟說起祝氏的殯儀:“.尸首昨日自御史臺運回來,停在北府,由薛晨接管——薛晨哭得快厥過去,他身邊的管事倒是過來請了兩次,希望我們出面打理。”

薛家大房自薛懷瑾勢敗,便與二房斷了往來;庶出的三房早已分家,一心顧小家,從無插手薛家本家的心思。

薛家有訓“嫡妻五年無子,方可有妾生子”,故而百年來人丁不旺,其他人要么遠房旁枝,要么外放做官,都管不了。

總要有人打理。

薛梟看了眼山月臉上的疤痕。

山月瞬間明白,唇角緩緩勾起:“南府之內,你我同仇敵愾;南府之外,你我冷若冰霜。”

薛梟笑了笑,余光瞥了眼西廂外寂靜的游廊:蘇媽媽平時是生怕他少吃一口餓死了,如今倒是很收斂,愣是銷聲匿跡,一點餐后小點都不上的。

既沒了公事要談,又無小點果茶暈染氣氛,薛梟并沒有任何停留的借口,站起身便欲告辭。

山月起身送客,踏過門檻,若無其事問道:“.我看薛晨倒是很純善,同他親娘和生爹,都不一樣。”

也沒什么好送的。

兩處廂房門對門,連個角都不帶拐的。

薛梟拖慢了腳步:“薛晨?”

這還是山月頭一次在他面前主動提起人來。

薛梟低聲道:“自古以來,母親強勢,兒子便弱態.祝氏城府深沉,做事滴水不漏,凡涉薛晨之事,她事必親躬,一磚一瓦、一餐一飲皆打理得清清楚楚、妥妥當當,小時薛晨被送入國子監少學,因少言寡言、個性溫吞,被定南侯家的世子譏諷辱罵了許久,祝氏知道后,潛心與關北侯常家的夫人周氏打交道,甚至學會了周夫人喜好的制香,順帶著常家世子與薛晨也有了幾分香火情,定南侯世子再犯薛晨時,便是常豫蘇站出來護佑的他。”

薛梟再道:“再過兩年,定南侯世子不知從何處染上了五石散,被家里送去了滄州老家,世子之位也換了人坐,京師再沒這號人了。”

“是祝氏做的?”山月蹙眉道。

薛梟在兩間廂房之中,過風的堂口處站定,搖了搖頭:“沒這個說法,京師一早忘了定南侯世子欺侮薛晨的事情了。”

一個被母親保護得極好的廢物。

山月在心中拿著蝴蝶骨刀,為薛晨鏤刻畫像。

“那你與薛晨呢?”山月開口:“看起來,薛晨待你很是聽從尊敬,你們感情似乎還不錯?”

薛梟眸光極深地看定山月:“.薛晨與薛長豐實則同一類人,擅長縮在別人背后過安穩日子,我厭極薛長豐,又怎會與薛晨有過多牽絆?”

山月呼出一口氣。

恰好也有一股風,將懸在梁上的明燭燭火吹亂。

南府廊間的燭火并未罩上琉璃燈罩或防火漆布,火焰四竄,雖隔得很遠,卻仍像一團帶著熱氣逼近的火團。

山月下意識地側身向后一退。

“你怕火?”薛梟擰眉。

山月抿唇笑一笑:“誰不怕火?這是天性。”

但天性使然,并不會叫人這樣怕。

怕得好像半丈遠的蠟燭火光,也能將身上灼傷出一個大洞一般。

薛梟挑挑眉,不置可否,背身立于游廊之盡處:“早些歇吧,后日就是祝氏頭七,既祝氏無辜,那殯儀便不可節省,辛勞你多費心;薛長豐處自有我來周旋,縱然圣人有圣人的思索,我必攻堅克難,努力兩全,既叫他往后一個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也叫圣人得償所愿。”

山月勾了勾唇角,緩緩點頭:有個靠譜隊友真不錯,薛梟聰明又可靠,執行力也強,凡事從不刨根問底,給足尊重和信賴,雖行事狠辣但情緒穩定,無論做什么都有種易如反掌的篤定.若是能早遇見,她也不至于在松江府挨家挨戶地排找如此之久,怕是連那紫藤花淚痣姑娘也早就一具白骨了!

當真浪費了許多時間!

“與你結——盟,很是愉快。”山月坦誠道。

薛梟緊抿唇,“結”字后面,原說的是“盟”字

薛梟笑了笑,并不置一詞,隨即轉身回房,余光自跳動的火苗一掃而過。

他記得還有一個人,也這樣怕火

——薛晨。

在他斷斷續續過年回京師祭祖的記憶中,十年前,薛晨自江南拜宗祠回京后,突然變得十分怕火。

十年前,下江南。

薛梟踏進東廂,雪團撲閃著毛茸茸雪白白的大翅膀,神氣地站在薛梟肩膀。

落風正蹲在花間“呼啦啦”吃羊湯面。

薛梟:.

看著就來氣。

他從東西十二胡同親拎著回來,是給他吃的嗎?

薛梟一挑眉,仗勢欺人的鸚鵡雪團“嘩”地一下飛到落風頭頂金雞獨立,昂著單眼皮鳥頭,狐假虎威罵道:“死胖子還吃呢!死胖子,還吃呢!”

無辜的落風吃著羊肉面,腦袋上突然多了一坨鳥。

鳥爪子抓頭發賊使勁。

落風一哆嗦,無比悲憤:本來頭發就不多!

抓頭發就算了!

還罵“死胖子“!

真是個沒有禮貌的肥鳥兒!

落風把碗“噔”地一放,正欲與這死肥白鳥大戰三百回合,卻聽身后傳來低沉的一腔男聲:“去查一查十年前薛晨下江南去了何處,與山月的行蹤是否有交集。”

落風“蹭”一下站起身,忙應“是”。

又聽薛梟再道:“明日起,將熊五和姚早正調至絲綿莊做事,熊五進內間,姚早正在院外。”

絲綿莊,即為御史臺在城郊外設下的別莊,如今正是薛長豐所在之處。

落風再利索應“是!”

雪團大肥鳥見完成了逼迫落風放下羊湯、開始加班的使命,便翹起肥臀,耀武揚威地飛回薛梟的肩頭,兩只爪子愉快地反復橫跳,毛茸茸的頭頂借機在薛梟面頰蹭來蹭去,像只會說話的搖尾巴的肥狗。

薛梟側身抬眸,窗欞外的,正巧是亮著燈的西廂一角。

西廂隔窗微闔,搖動的光,像薄膜下盈潤晃動的蛋清。

不過就是這抬眼一瞬,西廂的光就滅了。

薛梟:?

又睡了?

瞧著精神頭倒是不錯的,食量也挺好,終日犯困嗜睡在道家看來絕非什么好兆頭,或是體虛虧空,或是煩神雜思,都需耐心調養。

“請蘇媽媽明日陪著女醫館的大夫好好看看山月。”

薛梟道:“另把南府的蠟燭,都換成罩紗燈籠和琉璃角燈,點火的暖鍋和烤制的小點都不用端上西廂。”

落風慫了脖子:“老大,我是侍從,不是管家。”

請叫我政務內相,也可以叫我侍衛長可不是照料你全府上下飲食起居的大內總管啊!

換燈籠和吃鍋子這種事,找上他,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呢?

薛梟聽后沉了沉。

也是。

他自出仕,便為純臣,凡事孑然一身,就是落風,也是無意之中救下的小子。

朝堂之中,除卻西南邊陲考上京師的蕭珀和現任松江府知府柏瑜斯,這兩個家世背景單純、一拳一腳皆靠自己的文臣,再無相交之人。

內宅之中,更是簡單,未成親前,廚子都沒有,全是蘇媽媽一手一腳包辦。

更別提統領全府的管事。

而蘇媽媽常在內宅,煮飯熬湯是一把好手,心眼卻不夠多,亦不夠活。

如無得心應手的管事,擔子自然都壓在了內宅夫人身上。

薛梟抿了抿薄唇,單手一爆栗,不需要雪團狐假虎威,選擇親自上陣:“.先兼著!年輕人做事不要討價還價講條件,要往前看,多做點事是有好處的!切不要小看暖鍋子、換燈籠之流的雜事,雜事不雜、小事不小,一步一步皆是來時路,步步都作數!”

落風捂住吃了個薄栗的天靈蓋,不由咂舌:好好.好大一個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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