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后塘村待到半下午才回去。
期間二爺與盧先生用過午膳后,協同里正一道去了彎月塘,留下云鶯在里正家等著。
似乎是不放心云鶯的安全,二爺還特意留下隨云作陪。
然后,就在隨云訝異的視線下,云鶯自然流暢的融入到一眾婦人老太太的家長里短中。
她話其實很少,但就是有一種本事,能讓人引她為知音,恨不能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她。
當然,她有這種魅力,她那張好看的臉功不可沒。
但不管怎么說,從后塘村百姓的絮叨中,云鶯得到了許多信息。這些信息,遠比之前里正家的老太太告訴她的,還要更充沛更完善。
由此,云鶯不動聲色間,就將盧家的事情摸了個徹底。
這種本事,也是讓隨云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行人啟程回縣城時,隨云趁著二爺與盧先生作別,湊近了問云鶯:“你不是很厭惡與人交際?怎么在這里又和人打成一片?”
云鶯露出狐疑的表情,“我什么時候厭惡與人交際?”
她略思索,隨即恍然大悟,“難道你是在指,我在縣衙中嫌少出門,與人交往也不太熱絡?”
隨云點頭,“這不就是不喜與人交際?”
“這還真不是。”云鶯笑了,“我又不是性情孤僻的怪人,哪里會想一直一個人待著?不過是那些人心眼子多,我應付不來,才總是表現的冷冷淡淡,不太熱情。”
隨云深思,“二爺城府也深,你不想與二爺在一起,是不是也有擔心應付不來二爺的原因在?”
云鶯露出震驚的表情。
云鶯整個人都快碎裂了。
話題怎么就轉到二爺身上了?
她不與二爺熱絡,真就是不想做妾室,哪里是因為二爺心眼子多?
隨云你是怎么了?
你怎么關心起這些事情了?
你怎么還往我頭上扣帽子?
隨云微頷首,“我明白了。”
云鶯伸出手,想阻攔住離開的隨云。
你倒是把話說明白啊,你到底是明白了什么了?
云鶯又看向二爺,就見二爺不知何時已經與盧先生作別完畢,此時正好整以暇的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隨云走到二爺身邊,與二爺低語幾句,云鶯條件反射就覺得,隨云指定是把剛才兩人的對話告訴二爺了。
二爺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但云鶯真覺得委屈。
她沒覺得二爺心眼子多。
她也沒覺得二爺城府深……好吧,不管二爺城府深不深,他也沒將那些心眼用在她身上,所以這真的不是她選擇與二爺疏遠的原因啊。
云鶯顧自凌亂著,二爺已經喊了她上車。
她應了一聲,磨磨蹭蹭走上前,就在路過二爺身邊時,云鶯到底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二爺,我真沒覺得你心眼子多。”
“什么?”二爺垂首看著她,“心眼子多?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云鶯心一跳,沒有回答二爺的問題,反倒是問他:“二爺……剛才隨云與您說了什么?”
二爺眸光深邃的看著她,“她說你今天立了大功,盧家的根底被你問的八九不離十了。”
“就這些?”
“就這些。”
云鶯露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她竟然被隨云擺了一道。
她看向隨云,隨云已經上了馬,此時正俯視著她。
仔細看,他嘴角微微翹起,眸中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云鶯表情僵裂了。
她是什么時候得罪了隨云么?隨云竟這么耍她。
二爺又問,“所以,心眼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鶯欲哭無淚,“二爺,我說沒什么意思,您信么?”
回城的路上,二爺沒騎馬,而是與云鶯一道坐在馬車上。
云鶯一邊回憶著自己打聽來的事情,一邊詳細的將那些消息告訴二爺。
她沒有添加主觀論斷,也沒有在敘述中增添自己的情緒,真就是非常客觀的,將盧家的事情說了說。
二爺認真聽著,面上表情絲毫不露。
但只從他過分平靜的面容,云鶯也猜到,二爺指定把她的話聽到耳朵里了,事后肯定要派人將盧家查一查。
這事情畢竟太重大了。
人工養珠若真能成,那就是千古功業。這能給二爺的仕途增添多少磚瓦且不提,只說若真成了,只憑這一項手藝,就能讓云歸縣的百姓脫貧致富,就能徹底摘掉這個窮困不毛的帽子。
只是,若人工養珠是偷竊了別家的秘技,而能擁有這樣秘技的人家,指定也是豪門大戶。
——這并不意味著,這項技術若為他人所有,二爺就不用了。
并不是的!
只要對民生百姓有大益,二爺指定還會用。
但在用之前,肯定要做好萬全的防備,掌握好切實的、可以拿捏住對方的證據,讓對方即便篤信他們“竊取機密”,也不敢擅自妄動。
云鶯的話很快說完了,她又恢復了沉默。
二爺沒有表態,但他眸色深邃暗沉,顯然,早不知道算計到哪里去了。
云鶯擔心這么靜坐著太尷尬,就從柳兒手中接過茶水,親自給二爺倒茶。
柳兒被奪了差事,只能努力縮小身影藏在馬車的角落處。
話說回來,她也有些怕二爺啊。
二爺喝了茶,靜坐著思慮事情。
因為他的注意力不在云鶯身上,云鶯倒是沒那么提心吊膽了。
她很快便放松下來,神情變得靜謐安詳。
馬車很快進了城,又很快到了縣衙。
云鶯跟在二爺身后,目送著二爺走進前院,自己也準備帶著柳兒往后院去。
也就是此時,二爺開口說,“云鶯,過來一下。”
云鶯愣了愣,硬著頭皮跟上去,直至跟到了二爺的書房中。
云鶯將近兩三個月沒來二爺的書房了,可二爺的書房還是老樣子。
靠墻的位置依舊拜訪著成排的書架,窗戶跟下放著一張黃花梨木的大桌案;桌案與墻壁的夾角內,是一個大大的青花梅枝畫缸。
二爺在京城的那位損友之前送來的畫卷,就放在這畫缸中。
而在門后邊,放著一個沙漏,沙漏旁邊又有一個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
此刻香爐中正裊裊的吐出青煙來,書房中溢滿了清雅純凈的檀香味。
二爺就站在書架旁,從上邊取出許多冊子來。
他挺拔的背影頎長消瘦,可又給人十足的力量感。
云鶯只是這么看著,便感覺心跳如擂鼓。
她站在門口,不敢再往前踏足一步。
二爺找好了東西,回首看向她,“還站在門口做什么?”
他陡然開口說,“外邊有隨云守著,不用你替他守門。進來把這些冊子核算一下。”
云鶯回神過來,機械的重復二爺的話,“核算冊子……核算什么冊子?”
二爺不緊不慢的說,“之前的田畝丈量已經結束,你來核算一下具體數據。”
云鶯混沌的頭腦徹底清醒過來。
核算數據?
她之前答應過此事么?
她貌似只答應過二爺,要隨二爺去測量田畝?
但時間間隔太久了,當初那話到底是怎么說的,她都忘干凈了。
云鶯顧自琢磨著,二爺又開口問了,“這件事,會做么?”
“會的吧。”心神不屬的云鶯回道。
但話才剛落音,云鶯又陡然一機靈。
話說,作為一個從小被養在莊子上的美人,她會珠心算還能說得過去,但還會核算田畝面積,這事情說的過去嗎?
要知道,如今的田畝核算是很復雜的一項工程。其間涉及到長度、寬度,還有《九章》中一些公式的應用,這在很多地方,是連那些飽讀之士都不會的東西。
云鶯說她會,她這是自己給自己拆臺么?
她又趕緊改口,“不,不會……我應該不會。”
二爺目光如炬,“到底是會,還是不會?”
云鶯側過去臉,不再直視二爺的容顏。他的臉對她誘惑力太大,只是這么看著,她的思想便不受控制的變得污穢起來。
云鶯說,“莊子上的嬤嬤沒有仔細教過,但我之前看過不少雜書,其中有說面積該怎么測算的。我閑來無事學了一些,感覺……也不是太難。”
“那就是學會了?”
“可能吧。”
“那你過來算一下看看。”
云鶯硬著頭皮,坐到自己早前坐過的位置。
屬于她的那張太師椅,還放在原地沒有挪動,甚至就連上邊的軟墊,都規規矩矩、嚴嚴實實的蓋在座位上。
這軟墊與這肅穆的書房是如此的不搭配,可它自始至終沒有被人挪動,這又讓云鶯的精神恍惚起來。
她坐在位置上,二爺隨手遞過來一本冊子。
這冊上其實已經核算過,每家每塊地的具體面積。但只核算過,還沒審查糾錯,如今二爺讓她做的,就是這個工作。
云鶯翻開冊子,二爺也磨好了墨汁,將硯臺推到她跟前。
云鶯會珠心算,她計算簡單加減的數據自然不需要書寫。
但計算田畝并不是只加加減減便行,其中涉及到單位的換算,以及簡單的乘法——最重要的是,云鶯作為一個“自學成才”的新手,她對核算田畝這件事,肯定是很生澀的。若是她不用紙筆寫出計算過程,隨手就能判定冊子上的數據是對是錯,就顯得她這個人的來歷,太值得推敲了。
云鶯不想太露餡,她硬是裝作一個新手樣子,艱難的寫出了前三個步驟。她很快也得出了自己想要的數據,而這個數據與冊子上的數據是一樣的,云鶯便高興的在數據后邊畫了一個圈。
她準備繼續往下核算,二爺又開口了,“你學的確實挺好。只是……”
云鶯心一跳,以為二爺看出了什么,當即身體緊繃,“只是什么?”
“只是有個更簡單的公式。”
二爺從云鶯手里拿過紙筆,龍飛鳳舞在紙張上寫了一個新公式。
云鶯是仔細學過《九章》的,對于這個《九章》中的這個公式自然不陌生。
但是,這個是《九章》中計算田畝面積的高級公式。雖然更簡單便捷,但絕對不是她這樣的新手,只憑借讀過一兩本,就可以弄懂的知識。
云鶯裝傻,“二爺,這個公式也是計算田畝面積的么?”
“對。”
二爺隨即將這個公式的出處,以及該如何使用,詳細與云櫻說了一遍。
他磁沉的聲音近在耳側,他熾熱的吐息落在云鶯的耳畔與臉頰上。
這一刻時間是如此的難熬,難熬到讓云鶯隱隱懊悔,懊悔她剛才就不該裝傻,她就該直接用最簡單的辦法核算面積。
但是,她不敢。
是以,她只能虛心接受二爺的教導。
好在,云鶯很“機靈”,在二爺第一次詢問她“學會了么?”時,她便迫不及待點了頭。
“我算一個給二爺看看。”
云鶯計算的很快,下筆的速度也很快,不過幾個呼吸間,她當真用二爺教導給她的新知識,核算好又一個田畝面積。
二爺的眸中就露出欣賞之色,甚至忍不住說了句,“你倒是好天賦,可惜了……”
可惜什么二爺沒說,云鶯也沒繼續問。
二爺可惜的,無外乎是她沒有早早遇見他,沒有一個好的家世出身。不然,就單憑她在算學上的天賦,高低都要給自己掙一個“才女”的名頭來。
云鶯沒說話,低頭沉默的核算書籍。
那支小號的狼毫在她手中像是有了靈性,她隨意的揮灑,一連串的數字在她筆端傾瀉而出。
她是如此的熟練,又是如此的自在,徜徉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她不在掩藏自己的風華,她是如此的自信迷人。
二爺的眸色更深了,喉嚨更是忍不住上下聳動起來。
他攥緊了手指,又抿緊了嘴唇,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飛揚的發絲,但最后,二爺也只是輕聲與她說,“這邊光線不好,去我那邊坐吧。”
云鶯停頓了動作,低聲拒絕,“一會兒點上燈就好了。我視力好,看的清楚的。”
“過去坐吧,我還有些事兒,要去一趟縣衙,你坐那邊計算的能更快些。”
二爺說完這句話,沒有再停留,轉身就出了書房。
他走后,書房更安靜了。
云鶯的筆也徹底頓住了。
她扭頭看向身后,身后卻再沒有二爺的身影,只剩下香爐在默默的吐著青煙。
云鶯到底是沒有坐到二爺的位置上去,她沉默的計算著,下筆如風,想盡可能在最短時間內,將這些數據都核算清楚。
但想想云歸縣好歹也是一個縣城,下轄有十余個鎮,每個鎮下邊又有一、二十個村落,滿打滿算三百多個行政單位。
雖然云歸縣內多丘陵荒山,真正能用來種植的田畝并不多,但每家最少也有一兩畝地,而每個村落,最少也有五六十戶百姓,……這個工作量,真是想想都可怕。
怕是她不吃不喝,也得忙上半個月。
云鶯正想七想八,隨云推門走了進來。
云鶯聽到咯吱聲回頭一看,隨云便拿著手中的火折子沖她晃了晃,“二爺讓我來給你點燈。”
云鶯說,“其實晚一點點也沒關系,現在天還不黑。”
“還是現在點吧,這是二爺的吩咐。”
“好吧。”
兩人簡單的對話幾句,隨即隨云點亮了房中所有的燭火,又出了房門。
云鶯看著璀璨迷離的燭光,艱難地把自己的視線收回去,努力讓自己將注意力沉浸到冊子上去。
終于,她開始心無旁騖的核算,冊子被翻過一頁又一頁。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時間,屋內又有動靜傳來。
“歇一歇吧,已經累了一天了,剩下的明天再算。”
云鶯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其實也不用她費心去找,她只是抬起頭,便看見二爺正在對面位置上坐著。
他不知何時回來了,此刻正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翻看著一本書籍。
云鶯對這本書籍略有印象,這似乎是二爺的師兄從西北給他送來的書。
云鶯“哦”了一聲,開始收拾書案上的東西。
硯臺依舊推回到二爺那方,狼毫則用清水涮干凈,重新放回筆架上。
核算了一半的冊子放在一邊,沒有核算的放在里邊桌角位置。
一切處置妥當,云鶯才有時間看向窗外。
外邊天已經黑透了,她該回去了。
云鶯就說,“二爺,那我先走一步,等明天再過來。”
二爺“嗯”了一聲,“去吧。”
云鶯轉身往外走,拉開門,又關上門。
走出了書房所在的院子,然后被柳兒接上,一道回后院去。
柳兒窺了一下姑娘的面色,好奇的將自己的問題問出來,“姑娘,您怎么不陪二爺用膳啊?”
柳兒說,“二爺還沒用膳呢。”
“二爺忙著呢,哪有心思用膳?再說了,我也只是一個管事,那能天天逾矩,去吃用主子的分例。”
“可是……”
柳兒咬著牙,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什么。
當然,她嘴上是沒說出來,可心里卻想著,可是以前姑娘但凡在前院忙碌,都是在前院用膳的啊。
而且每次還都是姑娘和二爺一道用膳,那時候姑娘怎么就沒想起逾矩這個詞呢?
柳兒心里腹誹不止,可這些話,她不敢說出來。
盡管她真的疑惑到了極點,但也只能尋穗兒說道說道,在云鶯跟前,她是根本不敢胡言亂語的。
回了后院,穗兒已經在給云鶯鋪床了。
猛一聽到柳兒說,姑娘還沒用膳,穗兒楞了好大一會兒。
要她說,姑娘又隨二爺出去了一趟,回府后還直接隨二爺去了書房,且一待就是一個多時辰,那這不明擺著,姑娘與二爺已經和好了?
事實上,姑娘與二爺和好如初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府邸。
穗兒也在心中默認,姑娘今天會在二爺哪里用過晚膳再回來。
可姑娘竟然沒用膳就回來了。
是和二爺還沒徹底和好,還是有別的原因?
穗兒不方便問云鶯,只能趁著云鶯去洗漱的空檔,喊來柳兒,兩人湊近了嘀咕了一會兒。
然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穗兒圓圓的臉上一片苦悶。
姑娘怎么還拿喬上了?
說什么逾矩不逾矩的,只要二爺留膳,只要姑娘愿意,這府里誰敢說一句姑娘逾矩?
穗兒有心勸姑娘,別太拿喬,畢竟男人的寵愛來的快,去的也快。
姑娘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趁著二爺對她還有情誼,努力抓緊了二爺,最好再生下個兒子。
如此,姑娘一輩子的保證都有了,還能升做姨娘——雖然是姨娘,可京里的原配夫人不愿意陪二爺外放,那姑娘和正室夫人又有什么兩樣?
趁年輕有寵再攢下些體積,姑娘的一輩子肉眼可見的順當。
明明是放在眼前的一條坦途,姑娘怎么就硬是不肯走呢?
穗兒憂愁極了,動了動她機靈的小腦袋,已經琢磨起,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事兒,來撮合姑娘和二爺。
但是,想到二爺的為人,再想想姑娘的臭脾氣,穗兒很快又萎了。
還是算了吧,她別再幫了倒忙。
云鶯洗漱過,飯菜也端上來了。
這一天奔波勞累,加上下午還算了半天田畝面積,按說她很餓了,看見色香味俱全的飯食,應該胃口大開,多用一些才是。
可實際上,她卻像是有心事一樣,只簡單用了半碗飯,便讓人將菜肴都撤了下去。
飯后云鶯在院子里轉了半圈,就準備回房歇息。
熟料丫鬟去鎖門時,正巧遇見秋寧散步回來。
秋寧一眼看見了院子中間的云鶯,她眼睛一亮,三兩步竄了進來。
“哎呀呀,你和二爺和好了是不是?哎呀,以后你可得把二爺順好了,可不能再讓二爺生氣了。”
秋寧巴拉巴拉,“你看吧,我早勸你讓你去二爺哪里服個軟,你偏不聽,結果可好,你不稀罕自有人稀罕,木槿今天就給你上了一課吧?”
“木槿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云鶯問秋寧。
說起這個,秋寧眸光更亮了,整個人都眉飛色舞起來,“何止是我知道了,咱們整個縣衙的人都知道了好么?”
“忒,好心機深沉的一個木槿!我聽說她今天特意打扮過,還特意在圈門那邊繞著圈等你,為的就是跟你一起去尋二爺,然后跟你們一起出門。結果可好,被二爺直接攆回來了。哈哈哈,木槿丟了個大臉,今天一天都把自己關在院子里,聽說連房門都沒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