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孝真找到了李鹿鳴,他行一禮道:“卑職心中一直有個懷疑,這次長公主靈船被襲,卑職心中的懷疑更加強烈了。”
李鹿鳴瞪了他一眼道:“在我面前還繞彎子,你什么懷疑,直接說!“
“啟稟總管,卑職懷疑,江都有水賊內應,給他們通報了消息,他們才會聚集多路水賊聯合行動。”
李鹿鳴點點頭,“你這個懷疑是有道理的,我也有所懷疑,這次是近十年來最大規模的水賊行動,據說有七八百人,橫跨上千里,靈船臘月二十日出發,十天后到江夏一帶,水賊必須要提前五六天得到消息,然后開始組織,所以消息就是在臘月二十日左右用飛鴿傳信送到某個水賊首領手中,水賊用四五天時間聚集賊眾,再用五六天時間跟蹤部署,那水賊首領必然在江都有內應,可是范圍太廣,這個內應很難查到。”
施孝真道:“卑職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縮小盤查范圍!”
“什么辦法?”
“總管還記得上次刑部司官員在蕪湖鎮遇襲事件嗎?”
“我記得,你繼續說!”
施孝真繼續道:“刑部司官員是被船老大和兩名船夫害死,后來我才知道,是豪強王家花大錢買通了彭澤縣的水賊頭子賀懷亮,水賊才在蕪湖鎮干掉刑部司的人,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刑部司官員怎么會正好接上水賊的船只?這必然是有人特地安排的。”
李鹿鳴精神一振,笑道:“有道理,繼續說!”
“后來我抓到了船老大,他交代說,是一個叫輝大郎的人安排他們接送刑部司六人,這輝大郎是誰,船老大也不知道,但輝大郎有水賊首領的信物,船老大就接受命令了。”
李鹿鳴點點頭,“這個輝大郎就是水賊在江都官場內的一名內應,這次靈船的消息應該也是他傳出去的。”
“正是,不可能有兩名江賊內應,江賊還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卑職也一直在尋找這個輝大郎,刑部司里面有一個官署叫通事局,專門負責給刑部司官員安排車船、盤纏、發放俸祿等等內務雜事,通事局一共有六人,為首主事官叫王誠,記錄顯示,刑部司的船只就是他安排的,所有記錄都毀掉了,我以為這個王誠就是水賊奸細,不料調查到一半時,這個王誠忽然死了。”
“死了?”
李鹿鳴一怔,追問道:“他是怎么死的?”
施孝真搖搖頭,“死得不明不白,官方認定是喝醉酒掉進河里淹死,我們也驗過尸,確實是水中溺死,也找人證明他喝了不少酒。”
“然后呢?”
“然后就查不下去了,只能說這個輝大郎用錢買通了王誠,繼而又殺人滅口。”
“現在你查得到嗎?”
施孝真點了點頭,“刑部司案子是一個圈,靈船案子又是另一個圈,這兩個圈應該關系不大,但這個輝大郎既知道刑部司要去調查涇縣,又知道長公主靈船要去襄陽,他必然就是這兩個圈子的交集之處。”
“會是哪里?”
施孝真緩緩道:“卑職想了好久,只想到一個地方,兵部司下面的船舶署。”
船舶署負責管理、調撥軍船和官船,民間船只歸各郡縣備案管理,楊麗華的靈船就是由一艘官船臨時改造而成,由船舶署調撥。
“不對啊!”
李鹿鳴忽然意識到這里面有漏洞,“載刑部司官員去涇縣的那艘船是民船吧!和船舶署有什么關系?”
“問題就出在這里!”
施孝真緩緩道:“卑職一直認為那艘船是刑部司通事局的主管王誠找的,后來王誠落水溺亡后,卑職去通事局查找了當初的記錄,但沒有找到,所有記錄都失蹤了,王誠說有人潛入了官房。
但有人記得,刑部司當時申請的是一艘三千石的官船,但運載六名官員去涇縣的船只卻是一艘兩千石的民船,說明船只是被人換了,要么是王誠換的,要么就是船舶署的人干的,現在又出現了一個靈船案子,那就說明不可能是王誠換的,王誠在去年十一月初已經溺亡,而靈船是十二月二十日出發,這個水賊的耳目只能是船舶署的人。”
李鹿鳴緩緩點頭,“你這樣一分析,兵部司船舶署確實有嫌疑,那會是誰?找到這個人了嗎?”
施孝真搖搖頭,“船舶署有七名官員,所有人的名字中都沒有帶輝字,當時撥船給刑部司的具體經辦官員卑職找到了,但他堅決不承認自己私通水賊,也堅決不承認自己換了船。”
李鹿鳴沉思片刻道:“船舶署的方向是對的,但你落腳點可能錯了,你剛才自己也說,刑部司申請一艘三千石的官船,但在最后的交付環節出了問題,你想想最后交付環節在哪里?船舶署可不止七個人。”
施孝真腦海里如一道閃電劃過,“總管是說船場?”
李鹿鳴微微笑道:“你覺得呢?”
施孝真一拍腦門,“卑職糊涂了,這就去找經辦官員,他應該知道最后是誰承辦的。”
船舶署包括官署和船場兩部分,官署有七名官員,但船場卻有幾百人,管事、船夫等等,官署開出調撥單,經辦官員跑去船場,把調撥單交給某個管事,然后由管事來安排船只和船夫,問題就出在某個管事身上。
施孝真詢問了經辦官員后,立刻把目標鎖定了一個管事,叫做呂輝,船場雖然有十名管事,但大部分管事都負責軍船,而呂輝正好是負責安排官船的兩名管事之一。
查到這個人不容易,這個呂輝和刑部司一點關系沒有,也和安排楊麗華靈船的秘書院一點關系沒有,但他恰好就是這兩個案子的交匯點,他負責安排了船只和船夫。
呂輝今天沒有當班,在宿舍里睡覺,施孝真帶著數十名內衛士兵,踢開宿舍門沖進去,把呂輝按倒在床上,在他床頭找到一塊梅花銀牌,這應該就是水賊首領的信物。
呂輝被抓進了內衛,在嚴刑拷問下,他受不住折磨,只得一一招供了,他是九江郡彭澤縣人,他一個族兄叫呂金彪,十年前因殺人逃進長江中做水賊,現在已經是一個水賊大頭目了,蕪湖鎮一帶的水賊頭子賀懷亮就是呂金彪的手下。
呂金彪不斷給族弟呂輝輸錢,呂輝在拿了族兄的三千貫錢后,便死心塌地給他當耳目了。
刑部司六名官員被殺一案,就是他安排了三名水賊當船夫。
刑部司通事局主事王誠也是呂輝殺的,王誠在梳理刑部司案子時,發現船只不對,自己明明申請的是三千石官船,最后怎么是一艘兩千石的民船。
王誠立刻懷疑到呂輝頭上,呂輝給了他五百貫封口錢,王誠就不再提此事了,還刻意毀掉了記錄,但不久王誠又拿此事來訛詐呂輝的錢,呂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喝醉酒的王誠推入河中溺死。
呂輝最后承認,是他發鴿信給族兄呂金彪,告訴了他關于靈船之事,并提到了靈船上有大量陪葬珍寶和財物。
但查到江都的耳目只是內衛的第一步,三千內衛當即兵分兩路,李鹿鳴率兩千人配合水軍去剿滅聚賊呂金彪。
施孝真則率一千內衛去搜捕參加攔截靈船的散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