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夏回到江都不久夏收季節便到了,江都城外是一望無際的金黃麥浪,到處是收割麥子身影,所有的官員和家眷都下地收麥了。
蕭夏也帶著幾個妻子在城外一片官田里收麥,當然,官員收麥是一種儀式,也是一項交際活動,官員們在麥田里一邊割麥,一邊談論著國家大事。
夫人們也是象征性揮兩下鐮刀,然后便坐在大棚下有說有笑地喝茶聊天。
蕭夏頭戴竹笠,滿臉汗水,他站起身擦了把臉上的汗水,笑著望向妻子們。
崔羽正和高颎的老妻賀拔氏聊天,在她們身后長凳上,張喬也正和陸謝庭閑聊,小青身孕有五個多月了,她當然不能來地頭上。
張喬和陸謝庭都是江南人,兩人關系倒是很好,張喬是毗陵郡人,陸謝庭是吳郡人,兩人家鄉相距很近。
崔羽舉起茶壺,向丈夫揮了揮手,蕭夏笑著走了過來。
“在聊什么呢?”
崔羽微微笑道:“我在和大嬸聊蜂窩煤好處呢!”
蕭夏笑問道:“夫人家里也開始用蜂窩煤了?”
賀拔氏笑著點點頭,“我家相公對新事物是最熱衷的,我們家也是第一批用上蜂窩煤,我還自己準備了一個爐子燒茶。”
“夫人有什么感受?”
“我覺得小蜂窩煤最好用,一塊煤正好可以燒一壺茶,干凈、方便而且便宜。”
蜂窩煤在一個月前開始在民間推廣,隋朝的工匠很有創造力,他們不僅制造出了蜂窩煤和煤球,以及專用爐子,還造出一種小蜂窩煤,又小又薄,像塊柿餅一樣,這就是燒茶用的蜂窩煤,因為隋朝沒有暖水瓶,所以每次煎茶都要現燒水,如果蜂窩煤用得太多就浪費了,所以就創造了這種專門用來燒茶的小煤餅,一塊煤餅正好燒一壺茶。
賀拔氏想了想又笑道:“點火棒也很好用!”
點火棒就是長火柴,是一種細竹簽,約和筷子一般長,前端有火藥,一點就燃,用來點煤餅和蜂窩煤,煤餅和蜂窩煤上都涂一層火硝液,用點火棒就比較容易點燃。
當然,這是富貴人家的用法,貧寒人家是用煤球,蜂窩煤是用來生火的,薄薄的蜂窩煤燃燒后,上面就用煤球了,因為蜂窩煤上有火硝液,燃燒很容易,但也比較貴,貧寒人家往往是幾家合用一塊。
而且貧寒人家用的點火棒是麥秸桿束,幾乎不要錢。
蕭夏喝一碗涼茶,又問張喬道:“白云觀有自己麥田嗎?”
張喬笑道點點頭,“當然有,不過我們有分工,我是負責種藥,別的師姐負責種糧食,所以我也從來沒有割過麥子。”
“公子,我割過麥子!”陸謝庭在一旁笑道。
“你們大家族也要下田?”
陸謝庭點點頭,“每年這個時候,麥子熟了,還有秋天的水稻熟了,陸家所有子弟都要跟隨家主下地割麥割稻子,另外男族人還要下水田插秧,是真的插秧,不是擺樣子,女人就不用下田,但要搬運秧苗,家主說,我們是耕讀世家,只有懂得稼作辛勞,家族才能傳承下去。”
蕭夏欣然道:“有這樣好的家風,難怪吳門世家能長久。”
這時,一名親兵跑來稟報,“殿下,元文真求見!”
蕭夏見官道上停著一輛馬車,蕭夏心中冷笑一聲道:“你去告訴他們,今天是稼作之日,不談公事,如果他愿意來收麥子,我倒是歡迎,他談公事,明天上午請他來總管府見我!”
“遵令!”
親兵沿著田埂跑了過去,給一名元文真的手下說了幾句,手下回去稟報,不多時,馬車緩緩離去。
賀拔氏呵呵笑道:“殿下,這個元家子弟可不聰明,如果他愿意和殿下一起收割勞作,那么很多事情都好談了。”
蕭夏淡淡笑道:“看來他也并不笨!”
賀拔氏這才發現元文真沿著田埂走過來了,他換一身衣服,身穿短衣,頭戴斗笠,手中拿一把鐮刀,笑容滿面走過來了。
蕭夏點點頭,這些關隴貴族子弟智商有,情商也有,還真是人才輩出。
元文真一言不發,走下麥田便開始割麥,動作很熟練,蕭夏也沒有說話,兩個隔著五十步各自割麥,到蕭夏帶著家人離開時,元文真還在彎腰割麥,他已經足足割了三畝麥田。
次日一早,元文真再一次來到總管府,很快便被帶到蕭夏面前。
蕭夏看了他片刻,一擺手,“請坐!”
元文真沉吟半晌道:“關隴貴族并沒有參與山越豪強叛亂,是我的個人責任,我想要山越人的鹽田,就鼓動他們造反,藍兆田答應我,不管造反是否成功,他都會把鹽田送給我,可惜他食言了。”
蕭夏笑了笑,“那你給我解釋一下,幾萬套北齊兵甲從哪里來?”
“從保國會手中買來的,我特地問過他們,他們和保國會關系密切,甚至效仿保國會成立了建國會。”
蕭夏點點頭,“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想一個人扛下所有的責任,把關隴貴族撇清,你確實是一個責任感很強的關隴子弟,但我不喜歡你把我的頭腦看得這么簡單。”
蕭夏從抽屜里取出一份審問記錄,扔在桌上,“你解釋一下吧!侯莫陳沖是誰?他押送的一萬五千套兵甲是從雍縣天鹿莊園起運的,天鹿莊園是誰的莊園,如果我現在通知朝廷去搜查,他們還能搜出什么?”
元文真一下子呆住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侯莫陳沖應該已經服毒自殺了,他們怎么還有臉活著?”
元文真半晌道:“或許是侯莫陳家族私人所為,和關隴貴族沒有關系。”
蕭夏搖搖頭,“你還是真是糊涂,我告訴你吧!我三個月之前就抓到了侯莫陳沖,但到現在,侯莫陳家族依然安然無恙,你就沒有想過為什么嗎?難道是江都和洛陽距離太遠,三個月的時間,報告都還沒有送到天子桌上?”
元文真終于明白了,蕭夏并不打算把報告送給天子,也就是說,他們還有談判的余地。
“殿下想要什么,就明說吧!”
蕭夏冷冷道:“我只是想要個解釋而已,你們元氏家主當初是怎么答應我的,而你們又是怎么做的,為什么連家主的話都言而無信?”
“殿下需要聽我的解釋嗎?”
蕭夏搖搖頭,“我要你們家主的書面解釋,不過作為我反擊的第一步,我不會再允許關隴貴族在江南經營鹽業,十天之內,你把所有的店鋪交給江南道鹽鐵監,也就是之前的西海鹽行。
然后我再給你二十天時間,把你們家主的書面解釋交給我,否則,一萬五千套兵甲和侯莫陳沖我會一并交給天子。
我也勸你們不要想著轉移兵甲,我已經想到了,你們不會有任何機會。”
元文真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