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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承身邊的人,查清楚了沒有?”
圣人很快又把話題扯回到嫡長孫身上。
好好的孩子,出了趟宮就出了事。
先是刺殺,接著就是墜馬,圣人早有了一肚子的陰謀論。
他掃了眼東宮,一直以來,他對太子都非常信任。
不只是信任太子的操守、孝順,更是相信他的能力。
太子最是賢能,慢說自己的后院了,就是紛雜的朝政,太子也能處理得有條不紊。
圣人萬萬沒想到,東宮竟接連出了紕漏。
聽到圣人的話,太子眼底閃過一抹羞愧,他輕聲道:“是兒疏忽了,以為固若金湯,殊不知早已被人滲透!”
“耶耶放心,兒子已經命人去查了!”
“這內鬼,毒害太子妃在前,謀害阿承在后,兒與他們不共戴天,斷不會放過!”
太子說到最后,禁不住看向了圣人。
他的后半句,不只是表明自己的態度,更是想看看阿父的態度。
事情極有可能是李家做的。
而李家,真的不是尋常外戚。
他們與楊氏皇族的牽扯太深太深。
太子相信阿父會給太子妃母子一個公道。
可,還是忍不住會有一絲的擔心——
萬一呢?
萬一阿父心軟了,不忍心嚴懲真兇?
畢竟,太子妃還沒死,而阿承也只是斷了腿。
沒有鬧出人命,事情似乎就可以“轉圜”。
太子卻不想粉飾太平。
李家,過界了!
他們觸碰到了太子的底線。
說句不怕上綱上線的話,今日他們敢謀害太子妃、小皇孫,明日就敢謀害他這個太子,后日就能弒君!
不能放任京城還有如此肆意妄為、心狠手辣之人。
當然,太子也不是要把李家連根拔起,他只是處罰此次事件的兇手,并適當的驚醒一下李家。
太子這般近乎明示的試探,英明如圣人如何看不出來?
圣人眼底閃過一抹無奈,低聲道:“大郎這是要與耶耶生分了嗎?有了想法也不愿與我直接說?”
他們父子間,根本不需要什么明示暗示。
聽到圣人親昵的自稱耶耶,而非朕、吾,太子心下一暖,早已成熟的面容上,浮現出了稚子般的孺慕。
他嘴唇蠕動,呢喃著:“耶耶!兒、兒——”
“大郎,你只管放開手去做!”
“耶耶不想將事情鬧大,只是不想驚動你阿娘,絕不是要放過幕后真兇。”
李家可以留,但動了壞心思的狂徒,不可留!
太子眼底浮現感動,他緩緩點頭,“謝耶耶,兒知道該怎么做了!”
李良娣,死定了!
她所出的小五郎,也將再無承繼大統的可能。
即便楊承真的出了事,失去了皇太孫的資格,太子寧肯再跟太子妃生一個,也絕不會讓李氏的兒子做繼承人。
而事實是,太子無需再生個嫡子,若楊承真的無法繼承皇位,他還有嫡次子楊業。
除了那對母子,還有李家參與此事的所有人,也都要受到嚴懲。
經此一事,李家不敢說元氣大傷,也定會損兵折將,最終明白自己的身份,繼而規矩起來。
東宮的燈,亮了一夜。
太醫院的太醫們,殿內殿外的奴婢們,進進出出、忙忙碌碌,好不熱鬧。
圣人、太子有意隱瞞,但東宮的動靜太大了,還是泄露出去了些許。
李皇后作為后宮之主,她確實溫和包容、慈愛端方,可她亦有著十分強悍的統管能力。
不敢說耳目遍布太極宮,卻又有著一定的消息渠道。
本該臥床安眠的李皇后,半夜時分,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有些虛弱的靠著引囊,聽著心腹宮女的回稟。
聽到一半,她的手就禁不住撫上了胸口。
一顆心,仿佛被什么給狠狠捏住了,心跳幾乎都要停止了。
她喘不過氣來,她快要窒息了!
怎么敢!
他們怎么敢!
那可是太子妃、皇太孫啊。
身份貴重,干系重大,對他們下手,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還是不把全族人的性命當回事兒?
李皇后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愈發的慘白。
她無力的張著嘴,艱難的喘著氣。
除了窒息,還有著深深的絕望,以及鈍鈍的心痛。
太子妃母子是她的親人啊。
尤其是阿承,是李皇后最喜歡、最看重的長孫。
雖然平日里李皇后似乎更寵愛小三郎楊業,但,李皇后很能分清愛重與寵愛。
小大郎楊承,是家業的繼承人,是最為重要的嫡長孫。
小三郎楊業,是全家的寵兒,可以寵溺,可以散養,卻不能跟楊承分庭抗禮。
這就是嫡長孫與“愛孫”的區別。
就像當年圣人欲舉事,李皇后提前安排“后路”。
她沒有送走小大郎,而是讓姜貴妃帶走了小三郎。
不是李皇后不疼小大郎,恰恰相反,李皇后此舉正是因為太看重小大郎這個嫡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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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家的大事,身為第二任的繼承人,豈可不在?
楊承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跟在李皇后身邊,他就是所有人都認可的繼任者。
且,逃出京城,未必就是一路坦途。
風餐露宿、天災人禍,還有諸多劫掠、刺殺……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
而接下來的事實也證明,姜貴妃一行人,離開京城后,確實遇到了諸多危險。
小三郎小小年紀就經歷了刺殺、逃亡。
隔了三四年,小三郎還會偶爾做個噩夢。
他或許早已忘了具體的危險,但骨子里卻是恐懼的。
這,便是逃亡的“后遺癥”。
反倒是留在京城的小大郎,有驚無險,半點都沒有受到傷害。
當然,這些都不是李皇后所希望的,更不是李皇后所能控制的。
頂多就是在她的心里,當她進行取舍的時候,她還是更偏向于嫡長孫。
李皇后如此看重的至親骨肉,卻被另一群至親骨肉殘忍的傷害了——
“呼”
李皇后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近身服侍的另一個心腹宮女見狀,趕忙從一側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個小瓷瓶。
快速打開瓶蓋,倒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兒,喂到了李皇后的嘴里。
這是李明堂專門為李皇后配置的“心藥”,專門用來治療、控制李皇后的心疾。
李皇后意識到自己發病了,不敢遲疑,哪怕已經十分痛苦,卻還是艱難的吞下了藥丸。
很快,藥丸發揮了藥效,李皇后抓著胸口的手,慢慢的松開了。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既然圣人、太子不欲讓我知道,那我便不知道!”
至于丈夫、兒子會如何處理李家,李皇后也不會去管。
她把父兄、侄女等當親人,他們卻未必把她放在心上。
明知道她患有心疾,受不得刺激,卻還做出這等事。
李皇后不敢去想,若小大郎真的出了事,她該如何面對大郎,如何自處?!
李家上下,半點不為她考慮,那也就不能怪她狠心。
百福宮。
姜貴妃一直都沒睡。
傍晚時分,她與圣人一起吃茶,用點心。
姜貴妃正說著九郎的趣事,就有內侍神色有異的將圣人請走。
姜貴妃面兒上不顯,心里卻已經開始揣測:
宮里,出事了?
是大明宮那邊又鬧幺蛾子了?
還是李皇后的病有了反復?
亦或是太子妃不好了?
無數的猜測,瞬間涌入姜貴妃的大腦。
而圣人的一去不回,更是讓姜貴妃愈發的篤定:
大事!
一定是很嚴重的大事!
難道又有“宮變”?
姜貴妃不敢妄動。
不過,她在楊翀的后院經營多年,進了宮,亦有屬于自己的關系網絡。
姜貴妃作為寵妃,本就極有威信,她還有錢,于賞賜上十分大方。
是以,很快,姜貴妃就收到了消息——
東宮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姜貴妃皺眉:竟是東宮!似乎還不是太子妃!
畢竟太子妃的重病,上個月就已經爆了出來,太醫院已經為此熱鬧過一回。
即便太子妃的病情有變,應該也不會如此大的陣仗。
莫非是太子?
太子看著溫和,實則強悍。
他不只是性格強勢,內心堅韌,行事也滴水不漏。
且太子身份貴重,除了他自己,還有圣人、李皇后在暗中保護。
就算整個東宮都出了事,太子也不會受到傷害。
不是太子,卻還能讓圣人一直守著——
“小大郎!皇太孫!”
姜貴妃的心,猛地被提了起來,這才多久啊,宮里又要掀起風浪了。
“無妨,左右不與我相干。”
姜貴妃從未肖想過那個位子,沒有妄念,她也就能夠保持一顆平常心。
只是,在后宮這個是非圈兒里,不是不想不爭就真能太平無憂。
“九郎還小,萬不可被利用!”
無緣無故被卷進去,那才是冤枉呢。
“阿玖去了驪山,要不——”
擔心兒子,姜貴妃便想到了新婚就跑去驪山的女兒。
姜貴妃看了眼東宮的方向,又看向驪山,快速的做出了一個決定。
清晨,宮門剛剛開啟,樓彧就急匆匆的跑了來。
昨日的事,他都已經知道,并進行了調查。
還有之前苗女的事兒,他也有了結果,正好可以一并都稟明太子。
麻煩重重啊,樓彧卻并不畏懼,他甚至準備主動請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