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玉芙宮一時間靜得可怕。
明貴妃都要恨死她了。
這個瘋子,早知道上次就該把她打入冷宮!
延德帝收回手,站直了身子,側眸朝明貴妃等人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是一眼,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來自皇帝的壓迫,一個個垂著頭不發一聲。
就連安貴人在說完后,也后知后覺的感到陣陣恐慌。
但她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她沒說錯。
她親眼見到沈貴人與男人私會,她只是把事實說出來了。
她有什么錯?
錯的是那個和男人私會的賤人!
延德帝的眼神冷寒中帶著肅殺之氣,清黑的眸子似是在盯著明貴妃,又似是在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朕與自己的妃嬪相會,何來私通?”
滿室皆驚。
安貴人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望著滿身肅寒的延德帝。
今夜的男人竟是延德帝?
這怎么可能?
這不可能。
憑什么那賤人能有那么好的運氣?
明貴妃立即跪下請罪:“臣妾失察,錯怪了沈貴人,請皇上降罪。”
延德帝:“安貴人入夜后私自出宮,胡言亂語禍亂后宮,罰杖三十,明貴妃統御后宮,卻不能明辨是非,有失察之罪罰俸三月,以儆效尤。”
延德帝話落就轉身離開了玉芙宮,沈梔意也被宮人們小心翼翼地抬去了距離更近的紫宸殿。
沈梔意迷迷糊糊地趴在擔架上,眼皮也越來越重,隨即陷入了昏迷中。
等她再次清醒,臀部上能要她性命的疼痛竟奇跡的消失了,只覺得有種清清涼涼的感覺,鼻尖是淡雅的藥香,臉下枕著的是明黃色為底上繡如意祥云紋的枕頭。
她這是……在皇上的寢宮?
她當即嚇了一跳,想趕緊爬起來,卻又拉扯到了傷口,痛得她輕嘶了一聲,又倒了回去。
清寒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不要亂動。”
緊接著就是輕緩的腳步聲在她耳畔響起,眼前隨即出現一張俊美無鑄的臉。
明明還是同一張臉,可沈梔意的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她緊咬著唇,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這可是延德帝啊……
世間至高無上的存在,一句話就能決定無數人的生死。
她先前沒有做出什么對他不敬的事吧?
她越想小臉越白,早知道他是延德帝,她該態度好點的……
延德帝見她半天不說話,微微皺了皺眉,問:“怎么不說話?被打傻了?”
雖然心里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從前的小小侍衛,可嘴巴還沒反應過來。
“你才被打傻了。“
沈梔意話音剛落,反應過來后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把頭埋進枕頭里,甕聲甕氣地說:“皇上,嬪妾失言。”
要是別人說了這句話,延德帝定要……
不對,別人不敢對他說這樣的話。
延德帝稱不上生氣,畢竟最勇猛的獵人不會在意一只小貓的挑釁,只會付之一笑。
可若是不罰她,豈不是要恃寵生嬌?
可若是罰,延德帝瞧了眼她單薄嬌小的身軀,怕是幾杖下去人就沒了。
還是算了。
就算她恃寵生嬌他也兜得住。
他假裝沒有聽見,低聲問:“還疼嗎?”
沈梔意見他似是沒有生氣,悄悄又抬起頭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他,似是一只躲在角落里的貓兒一樣。
她小聲說:“謝皇上,不疼了。”
今天的經歷實在太荒誕,太奇幻。
她到現在都不肯相信他真的是延德帝,這樣的好事怎么就落到她頭上了?
現在想想一切都能想通了。
難怪他能輕輕松松的帶她出宮,難怪他可以不受禁軍紀律約束隨意在宮中行走,難怪他會對她說,他們都聽她的。
她真是太蠢了,怎么從前就鉆了牛角尖,沒往這方面想呢?
沈梔意忽而又想到她先前還放過皇上的鴿子……
她頓時感覺自己的脖子有點涼涼的。
早知道他是延德帝,她爬也爬過去見他。
延德帝靜靜瞧著她,她因為屁股受傷只能趴在床上,因而只露出了一半的側臉,可只是這一半的側臉,也能看出她臉上神色變化的很精彩。
一室靜默,沈梔意忽而小聲問:“皇上,嬪妾留在這兒是否不合規矩,嬪妾現在已經無事,可以回蘭漪宮了。”
“無事?”延德帝低眸向下看了一眼,沈梔意頓時有點臉紅,宮人給她上藥時,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場看著……
如果是,那也太尷尬了。
別人都是精心打扮,從頭裝扮到腳的見他,而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剛剛的樣子肯定不好看。
血肉模糊,神色猙獰。
“你試試看能不能下床走?”
那自然是不能的。
沈梔意方才試圖從床上起來,結果剛動了一下就扯到了傷口,疼得她直流眼淚。
她老老實實地搖搖頭:“嬪妾不能。”
“那還叫無事?”延德帝在她身旁坐下,黑沉沉的眸子靜靜凝望著她,薄唇輕啟,道:“至于規矩,我就是宮中的規矩。”
沈梔意咬了下唇,喏喏道:“嬪妾只是怕打擾到皇上。”
延德帝移開視線,道:“還不至于。”
沈梔意有點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什么叫不至于?
是說她不會打擾到他,還是說她不足以打擾他?
“你昏睡了一夜。”延德帝道:“吃點東西吧。”
延德帝話落,就有宮人端上一份清淡的粥,旁邊的小盤中則放著幾顆切成兩半的水煮蛋。
沈梔意見延德帝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心頭一跳,他……不會要親自給她喂吧?
她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就越發手足無措起來,緊張的手心都是汗。
延德帝微微皺了皺眉,問:“怎么臉紅了?是傷口疼得厲害嗎?”
沈梔意搖搖頭,輕聲說:“嬪妾沒事。”
延德帝卻見她的臉似乎越來越紅,額上還有冷汗滲出,想了想,還是探手伸在她的額頭上,低聲呢喃道:“很燙,是發熱了。”
他說著就收回了手,側眸道:“請御醫來。”
沈梔意連忙抓住延德帝的袖角,急聲道:“皇上,嬪妾真的沒事,不用請大夫。”
延德帝看了看她拉著自己袖角的手,聲音清寒地說:“不要諱疾忌醫。”
沈梔意也只得松開了手,她無法對他解釋,她只是想到他會喂她而緊張的……
然而,下一秒延德帝就往后坐了坐,身后的宮人順勢跪在床頭,從后接過盛粥的瓷碗,用小勺舀了口加了魚肉的白粥遞到沈梔意的嘴邊。
沈梔意:……
果然是她想多了,他可是皇帝,怎么可能會屈尊降貴的給她喂東西?
她這愛妄想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