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德帝要找的人竟是毫不起眼的林美人。
那日林美人被皇上身邊的太監王瑾帶去紫宸殿后,竟破格提了婕妤的位份,且一并給了不少名貴之物。
這條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后宮,滿宮妃嬪無一人不羨慕,這林婕妤究竟走了什么運,竟能得延德帝青眼?
沈梔意也羨慕,她從別的妃嬪口中得知,林婕妤只是頭面就得了五套,其上無不鑲金嵌玉,她那日遠遠瞧了一眼,往日樸素的林婕妤那日好不光彩照人,碩大的黃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得她心熱不已。
“貴人,飯取來了。”
沈梔意回神,瞧了眼自己頗為簡陋的小屋子,面前銅鏡中映襯著一張巴掌大的圓臉,烏發之上只用幾根簡單的銀簪挽起,耳垂上掛著的墜子也只有一點點金。
她是真窮。
當初入宮時,她帶的首飾本就不多,加之她先前也曾有一番爭寵之心,為此賄賂了不少太監宮女,結果連延德帝一面也沒見上,錢卻花了個凈光,就連首飾都抵出去了不少。
如今她不過一個小小的貴人,每月的月例不過五兩,刨去打賞宮人和偶爾打打牙祭外,一個月根本剩不了幾個錢。
“貴人,快來。”月牙把飯菜從食盒中取出來一一擺在漆木圓桌上,道:“再不來飯菜都涼了。”
沈梔意起身走了兩步,隨即落座在圓桌邊的木凳上,看了眼圓桌上的飯菜,嘆了口氣:“本來就是涼的。”
貴人每日的份例是三菜一湯以及一盤點心,看著是挺多,可這些肉菜等拿回宮時,早就涼的差不多了。
奶白的豬油凝固在盤子里,肉排上也黏著不少,看著著實沒什么食欲,也就是湯還溫熱著。
月牙笑了笑下,寬慰道:“貴人再忍忍,等天氣熱了,菜也就不會涼得這么快了。”
沈梔意對月牙笑了下,沒再說什么。
她是不打算忍了,春天來了,還會有下一個冬天。
她一定要逃出去,她可不想再給延德帝陪葬了。
沈梔意一面吃著飯,一面思忖著自己的下一步,她準備今天就出門在宮里四處看看,順便把地圖記下來。
夕陽一點點沉落西山,遠方的云染上了一層絢爛的金色,在黑暗徹底來臨前,沈梔意小心翼翼地獨自出了門。
她按著上一世記憶中的方向向南邊走去,可宮墻與宮墻之間的甬道長得幾乎都一模一樣,偶有門廊與牌匾時,因著夜色昏暗,她也看不太清,她走著走著又來到了一處花園,兩邊假山林立,耳邊依稀可以聽見淙淙的流水聲。
這是哪兒?
她舉目四望,眼前一片迷茫,甚至連方向都分不清了,但她總覺得這兒有點熟悉,仿佛是來過一般。
先前她走過的地方,雖也昏暗,可每百步還能有盞宮燈,雖照不見腳下的路,但在夜里能看見一抹光亮也是安心的,可這兒卻一絲光亮也沒有……
只有頭頂的月高懸于空,四周黑的可怕,仿佛隨時都會從黑暗中奔出一只怪物將她生吃了,冷風一吹,林立盤亙的樹沙沙作響,其中還夾雜著幾聲清寒的鳥叫。
這讓沈梔意不由生了退卻之心,她按照原路往回走,可越走似乎越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兒了。
直至她在黑暗中看見了一抹光,她的眼睛不由亮了,不管去哪,先過去看看總沒錯。
她向著那抹光亮而去,待走近了才看見原來前面是片湖,湖邊落著一盞宮燈,她看見的光亮想必就是那盞燈,她正欲上前,可卻在宮燈的不遠處看見一個人,單從背影來看似是男子。
這讓她一時間不敢貿然出去,只是躲在樹后悄悄看著,猶疑著要不要去問問路,不然只憑她的方向感只怕要走到明天早晨都走不出去。
延德帝立在湖邊靜靜瞧著假山旁的石階,這是他上一世身死的地方,也是那位為他殉情的嬪妃出現之地。
他掀起眼皮,瞧了眼身后的樹叢,聲音淡漠地命令道:“出來。”
他一早就察覺到有人來了,他開始只當是前來找他的宮人并未在意,可那人卻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兒有一會了。
完了,她好像被發現了。
不過……這個聲音怎么這么耳熟,她好像是在哪兒聽過。
沈梔意正垂眸想著呢,黑夜中不知一個什么東西挨著自己的臉擦了過去,帶起陣陣寒意,隨即她聽見‘噔’的一聲,似是金石嵌入樹干的聲音。
她連忙回頭就看見身后樹干的某一處在月光折射下閃著森寒的銀光,似是嵌著一把能取人性命的短刃。
她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水,那東西剛剛可就擦著她的臉頰過去,只要偏一寸,她說不好小命就沒了。
這人到底是誰?也太兇了吧?難不成是賊人?可這里是皇宮啊,什么賊人能闖進來?還大搖大擺的在湖邊賞景?
“還不出來?”那人轉過身看了過來,語氣依舊淡漠,可卻又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沈梔意怕他真再來一下,連忙從樹叢中鉆了出來,解釋道:“別……別殺我,我只是路過,馬上就走。”
離得近了,沈梔意也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她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這人生得有點……過于俊美了吧。
在沈梔意打量延德帝的同時,延德帝也在默默觀察著她,他原本還在驚詫于她的無禮,可在看清她的長相時,心卻驀地跳了下,倒不是因她的容顏,而是她像極了他前世被殺后為他殉情而死的宮妃。
可他不能確定究竟她是,還是今日王瑾為他尋來的女子是,不過細看兩人確有幾分相像之處,臉雖有所差異,可身段卻幾乎一樣,也不怪他會混淆不清。
當時他的靈魂快要消散,也是在空中遙遙看了一眼,面容實在有些模糊,且后來她倒地而亡,他能看見的也只有她的身段與烏黑的發。
沈梔意見眼前的陌生男子一直緊盯著自己,不由退后幾步,緊張的捏著手指說:“我……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我……我先走了。”
這人一直盯著她看,該不會見她貌美起了壞心思吧?
沈梔意說完就準備跑,可她剛轉過身,腳下的步子還沒有邁出一步,手腕就被一雙略有冰涼的手握住了。
“誰允許你走?”
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其中還夾雜著高高在上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