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意回頭對上他冷淡的眸子,一時間也有了脾氣。
“那你想怎么樣?”
“殺了我?”
延德帝有些赫然,整個后宮沒有一位妃嬪敢和他這么說話。
少女圓溜溜的眼睛靜靜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月光下清澈純凈,不夾雜半分雜質,與其他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同。
她……不怕他。
他緩緩松開手,問:“你不認識我?”
沈梔意笑了,但眼神怎么看都是無語:“你是誰啊?我就非得認識你?”
延德帝今日并未穿龍袍,只穿了件淺灰色的交領錦袍,而沈梔意從來都是只認龍袍不認人。
況且,有兩輩子記憶的沈梔意深切的知道延德帝每日醉心于政事,又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跑到后宮的湖邊來消磨時間?
不可能的。
因而沈梔意完全沒往那個方向想,只當他是禁軍里的人。
沈梔意見他松開了她,盤算要不要就直接跑路,但看了眼黑乎乎的樹叢以及那莫名熟悉的石階,讓她赫然想起前世見過的延德帝的尸體。
她有點怕……
“你又是何人?”延德帝冷聲問:“為何深夜在此地鬼鬼祟祟?”
沈梔意抬眸瞧了他一眼,感覺他雖看起來冷冷的,可好像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不然以他的武力早就對她動手了。
因而她膽子頗大地小聲嘀咕了一句:“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然而她的問題許久都沒有得到答案,她抬頭瞄了一眼,只見面前的男子神色冷淡,眉宇間縈繞著一股冷肅之氣,讓人瞧著就有些膽顫。
沈梔意咽了咽口水,老實回答:“我……我是貴妃娘娘宮里的宮女。”
宮女?
延德帝微微挑了挑眉,她今夜雖穿著簡單,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宮女。
“既是宮女入夜不在宮中伺候,為何跑到這兒來?”延德帝神色冷淡,如寒潭的眸子緊盯著她,但他的目光再落到她烏發上的簪子時,眸色暗了暗,而后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讓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他已經確定眼前的少女就是上一世為他殉情的妃嬪,她們身段相似,且有簪子為證。
當時,他沒有看清她的臉,但卻記得她發間的素銀簪,想必當初是得知他的死訊為祭奠他之故,因而穿著樸素,就連發間都只用一根素釵挽發。
那么今夜呢?
她為何又穿著簡樸的來到此地,難不成……她也和他一樣重生了?
延德帝一念間百轉千回,如果沈梔意能知道他的想法,定會哭笑不得。
皇上啊,你想太多了。
我戴素銀簪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單純的窮而已。
可惜沈梔意不知道延德帝腦中在想什么,現在的她只覺得眼前男子那如冰雪般冷肅的眸子讓她膽戰心驚,生怕自己一個回答不對,會被他抓住不放,告到貴妃那兒去。
“我……”沈梔意眼神閃爍,結巴了一下后,瞬時計上心頭,謊話隨口就來:“我來給貴妃娘娘采露水泡茶……”
沈梔意剛剛說完就后悔了,這借口也太拙劣了吧?!
采露水,她身上連件工具都沒有,拿什么采露水?
只要不是傻瓜都能發現這其中的不對勁,何況是眼前這位看起來冰雪聰穎的男子。
她今夜怕是逃不掉了。
沈梔意有些沮喪地垂著頭,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等他告上去,她就說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反正也不會打死她。
可延德帝的下一句話讓她垂死病中驚坐起。
“原來如此。”
沈梔意頓時瞪了大眼,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
這這這這……這個人好像還真的不太聰明啊。
他信了?!
他看起來挺聰明的人啊,沒想到……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不過想想也是,禁軍多為世家子,而世家子弟大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然上一世大昭也不會亡了。
延德帝有想不明白,也有點不懂沈梔意。
他平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朝政之上,與之打交道的也多是朝臣,太監,近衛,甚少有女子。
他了解男子,卻不了解女子,上一世他對女子的印象就像是書中所述的那般溫恭柔順,或許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但至少能選入后宮的女子大多都是這樣的品質。
他不在意她們,對于她們也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就像是他記憶中模糊的母親,對夫君對兒子傾其所有的愛與奉獻。
畢竟,她們除了夫君與兒子還能擁有什么呢?
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她們天然就會愛他,就像是一只狗就該愛它的主人。
可他的這些想法卻在上一世死去后毫無征兆地被打碎,死后眾妃嬪的表現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傲慢與自大。
原來……她們和他所想的不一樣。
如今延德帝對她們還是不了解,所以他不明白,如果沈梔意也是重生回來,又為何要裝作不認識他?
她明明那么愛他,又怎么可能不認識他?
他沉吟很久,以他清奇且自戀的腦回路想出了一個可能。
她可能就是因為太愛他了,所以期望著只是以單純的男女相處,而非君臣。
若她點明他的身份,他們又如何還能同現在這般自然放松的相處?
延德帝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的眼神都溫柔了幾分,不愧是喜歡他的女子,果真有幾分特別。
“要我幫忙嗎?”
她這般懂情趣,他總不能掃她的興。
沈梔意默默看了他一眼,確定了他是真的腦子不太好使,或許他臉上的神色也不是真的冷漠,只是他的偽裝而已……
畢竟一個不聰明的人,如果整天笑嘻嘻的,肯定會被別人欺負吧。
如果不是多聊了幾句,瞧著還是很唬人的。
沈梔意想到這兒,徹底松了口氣,道:“不用了,我剛剛在樹叢迷了路,就連工具都丟了。”
她說著眼中還擠出了幾滴淚:“我現在不記得離開的路了,你能帶我離開這兒嗎?”
“可以。”延德帝盡可能的用溫柔的姿態對她了,但也只不過是唇角微微揚了揚罷了,絲毫瞧不出和剛剛的冷漠有什么區別。
只不過沈梔意現在也不怕他的冷漠了。
畢竟他只是表情冷,但人還是很好的。
她甚至還開始盤算,若是能和他打好關系,想來比自己一個人找生路要容易得多。
畢竟他們禁軍日日巡查,對皇宮的地形最熟悉了。
“你……”沈梔意試探性地問:“你是禁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