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越長,外號越威風,實力越弱。
這是趙孝騫前世沉迷于武俠小說,里面的配角炮灰們一個個外號特別威風,而且跟裹腳布一樣又長又臭。
這種人出場很閃亮,但大多活不過一個章節。
什么“鐵拳震五岳”,什么“一劍光寒十四州”,取這種外號的人,出場就會被秒,典型的炮灰角色。
老實說,此刻若非陳守和禁軍們護侍在身邊,趙孝騫也不敢把這又長又威風的外號拉出來亮相,怕自己也步了炮灰的宿命。
幸好趙明誠是讀書人,此刻他的臉已紅溫,但還沒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聽完趙孝騫又臭又長的自我介紹,趙明誠人都傻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心中暗暗琢磨這貨是不是逗我玩呢。
這特么是正常人類能取的名字嗎?
旁邊的李清照卻噗嗤一笑,輕嗔含情地白了趙孝騫一眼。
這一記脈脈含情的眼神,如同一記重錘,再次深深地刺激了趙明誠。
他失去愛情了!
所以,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何能令他的心上人如此傾心?
“兄臺玩笑了,在下趙明誠,國子監太學生,明年便要參加科考了,今日有幸結識兄臺,不知兄臺可否告之尊姓大名,交個朋友?”趙明誠笑容僵硬地道。
趙孝騫挑了挑眉。
炫耀?
這貨是在炫耀他國子監太學生的身份嗎?
你們國子監祭酒在我面前也只能老老實實躬身行禮,如此牛逼的我,炫耀過嗎?
不,我沒有,我特么低調。
趙孝騫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太學生,不錯,未來的國之棟梁,令人肅然起敬。”
“我叫趙子安,嗯,咱倆還是同姓呢。”
“趙孝騫”的名字舉世皆知,但“趙子安”就不一定有多少人知道了。
眼前的趙明誠肯定不知道,他的反應很茫然,只是神色變得更凝重。
同樣姓趙,看此人的穿著和排場,他姓的這個“趙”,含金量應該比他高多了。
片刻后,趙明誠便確定了,此人應是皇室宗親子弟。
當然,打死他也沒敢往大宋官家的身份去想,這根本不可能。
哪個官家閑著沒事出宮到處亂逛?不合人設嘛。
論出身,趙明誠果然遜色了許多,但他還是勇敢地挺起了胸膛,然后躬身長揖道:“原來是子安兄,久仰了。”
李清照忍著笑,無聲地白了趙孝騫一眼。
既然趙孝騫不愿透露真實身份,她就陪著他演下去便是。
趙明誠行禮后,也沒有識趣離開的意思,他要做的是棒打鴛鴦,這時候肯定不能離開。
雖然趙孝騫和李清照二人站在一起,畫面特別和諧,旁邊冒然多了他一個,感覺就像一幅完美的山水畫被人驟然潑了一團墨,突然變得違和了,但趙明誠還是不肯走。
融不進去的圈子,他非要硬融。
目光隨意一瞥,趙明誠看到了汴河邊的涼棚,胡床和釣竿。
于是趙明誠強行找話題:“子安兄這是在……垂釣?不知收獲如何?”
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湊近魚簍查看。
隨即趙明誠噗嗤一笑,道:“竟是空的?子安兄……哈哈,莫怪,在下只是沒想到……”
趙孝騫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這貨怎么炫耀,怎么耍小心思,怎么對他懷有敵意,都無所謂,畢竟趙孝騫不會跟這種小角色置氣。
可趙明誠直接戳中了他心底里最敏感最忌諱的地方,趙孝騫有點掛不住臉了。
一個資深釣魚佬,被人當面嘲笑空軍,誰能不破防?
見趙孝騫臉色已變,李清照也怒了:“趙明誠,子安兄釣不釣得上魚,輪得到你嘲諷么?這就是讀書人的涵養?”
趙明誠臉色微變,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你居然為了另一個男人兇我……
他的愛情,一騎絕塵了。
“李姑娘,我……我沒有嘲諷,只是……”趙明誠忍著痛苦心酸結結巴巴地解釋。
李清照卻潑辣地道:“釣不上魚就應該被嘲笑嗎?人家只是釣魚的本事不強,做人哪里差了?”
趙孝騫:“…………”
好感動,下次別讓我感動了。
李清照冷著臉道:“釣不上魚說明人家有大志向,南唐李嘉明詩云:‘凡魚不敢吞香餌,知是君王合釣龍’,我朝宰相丁謂亦有詩云:‘鶯驚鳳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
“垂釣,不過是小道,治國平天下才是男兒該有的志向,你趙明誠為了區區小事在這里嘲諷別人,品行可見一斑。”
趙明誠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神情卻有些焦急地左右張望。
李清照是才女,這是無可否認的。
但此時李清照舉的兩個例子,卻實在是不妥,眾所周知,這兩句詩的出處,都是當時的帝王釣不上魚,旁邊的臣子為了寬慰帝王之心,而生出急智即興作的兩首詩。
也就是說,這兩首詩只能用在帝王身上,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那可是犯忌了,傳出去有僭越之嫌,官府是要問罪的。
趙孝騫的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不愧是華夏第一才女,這等信手拈來的才情,說實話,趙孝騫完全比不了。
兩句詩也有意思,隱含了無限的人生哲理。
那就是……當皇帝的都是空軍。
這下趙孝騫的心情好多了,剛才一度對自己的釣魚技術產生了懷疑,沒想到原來是自己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尊貴身份害的。
相比之下,趙明誠卻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日見面,心上人就沒給過他好臉色,不但處處維護趙子安,而且還引經據典,不惜犯忌僭越也要挽住他的面子。
輸得太徹底了。
一時間趙明誠臉色蒼白,心如死灰。
我愛你媽賣麻花情……
“李姑娘,我……我沒有惡意的。”趙明誠慘然道。
李清照嘆了口氣,道:“趙明誠,我知你心意,但……我已心有所屬,心中容不下別人,你還是早早回頭吧。”
趙明誠深深地看了趙孝騫一眼,明白李清照這句話的意思。
他已完全出局了。
“我懂了,李姑娘保重,告辭。”趙明誠轉身,踉蹌離去。
李清照轉身看著趙孝騫,剛才冷漠的表情迅速一變,變得明媚燦爛。
“讓你掃興了,不要被他影響了心情,我們去第一樓吃灌湯包去。”
趙孝騫深深地注視著她,笑道:“好。”
與李清照在汴京城痛快游玩了一日,趙孝騫的壓力都小了很多。
但他與李清照的關系,仍然止步不前。雖然能感受到李清照對他的情意,可趙孝騫考慮到李清照才十五六歲的年紀,便控制住了心中的念想。
過兩年再說吧,他還是喜歡眼下這種互相曖昧,情愫暗生又不挑明的狀態。
回到延福宮,換上黃袍,鄭春和奉上茶水,趙孝騫翹著二郎腿品了一會兒。
沒過一會兒,鄭春和又匆匆入殿,看著一邊品茶一邊沉思的趙孝騫,低聲道:“官家,剛接到奏報,許將回京了。”
趙孝騫一怔,喜道:“沖元先生回京了?他在何處?”
“許將正在宮門外,等候官家召見。”
“宣他進來,讓御膳房弄幾個好菜,朕為他洗塵。”
許久后,鄭春和終于領著許將來到福寧殿。
趙孝騫親自迎出殿外,看著許將那張熟悉的臉,笑道:“沖元先生,別來無恙乎?”
滿身風塵的許將垂頭朝趙孝騫行禮:“臣許將,拜見官家。”
趙孝騫沒動,任由許將行完禮,才笑著上前。
君臣之禮不可廢,畢竟他與許將太久沒見,他也想看看許將的態度。
當初種建中調動燕云兵馬南下,是奪了陳松齡的兵權,許將雖然沒有阻止,但也沒有贊同,他的立場算是比較中立的。
如今趙孝騫大事已定,急召許將回京,他想知道許將是否認可他這個皇帝。
所以,此刻許將行的臣禮,趙孝騫是一定要受的。
直到許將行完禮,趙孝騫才上前一把拽住許將的手腕,把他往殿內領去。
君臣剛坐下,鄭春和便領著幾名宮人送來了精致的酒菜。
趙孝騫屏退了眾人,親自為許將執壺斟酒,許將急忙起身,連道不敢。
“沖元先生不必拘束,別忘了你我當年一同戍邊,朕為正,你為副,好歹也算有同袍之情,許久不見你,怎地對朕如此生疏了?”趙孝騫一邊斟酒一邊笑道。
許將嘆道:“臣當年也沒想到,官家竟有今日……”
二人抬眼,互相對視,良久,突然都笑了起來。
故人重逢,初時的些許拘謹和陌生,此刻一笑泯之。
二人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邊軍大營,趙孝騫當著甩手掌柜,許將默默地忙前忙后,二人搭配非常默契。
笑了一陣后,許將悠悠一嘆,臉上滿是感慨:“官家是有大本事,大志向之真龍,大宋有圣君如此,盛世指日可待,臣為大宋社稷感到慶幸,幸好是官家,也只能是官家。”
趙孝騫如今已不忌諱這些敏感的話題,坦然笑道:“當初朕也是冒了一定的風險的,沒見朕把老娘和妻兒都送出大宋境內了么,說明朕其實也沒多大的把握能成事。”
許將不敢把這個話題說得太深,急忙端杯道:“臣敬官家,愿大宋在官家的治下盡早一統江山,萬世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