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趙孝騫寧愿永不掌權,尤其是兵權。
他就死賴在汴京城,活得像個廢物,劈柴喂馬,吃喝,并不關心糧食和蔬菜,但沉迷美色,繁衍子嗣。
這樣的生活,是何等天堂般的日子。
誰愿意跑到邊疆風吹日曬,領著十萬殺才行軍打仗,無論勝負都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既無美食也無美色。
反正趙孝騫不喜歡這樣的日子,他在汴京活得跟神仙一樣逍遙自在,為什麼非要沒苦硬吃?
這段日子朝堂的風聲越來越小,關于劉賢真一案,在趙煦和章驚有意無意的彈壓下,朝臣們漸漸沒了動靜。
感覺到趙煦恢復他官職的日子越來越近,趙孝騫也有了緊迫感。
他忙著享樂,忙著跟妻妾們造人,忙著在艱苦之前享受個夠本。
趙顥這幾日有些沉寂,自從劉賢妃誕下皇子后,趙顥變得沉默了許多,每天把自己關在王府后院喝酒。
趙孝騫陪過幾次,認真勸解過他,趙顥不為所動。
但神奇的是,趙顥居然很快恢復如常,他又變得開朗且混帳,缺德且冒煙,
據說好像新勾搭上汴京某個寡婦,每天與寡婦斯混,連王府都不回了。
也不知趙顥對寡婦到底有什麼執念,王府里那麼多年輕貌美的侍妾不去動,
偏就鍾情于各種寡婦。
有時候趙孝騫忍不住惡意地揣測,莫非趙顥年輕時被人家丈夫捉奸在床,所以后來執著于勾搭寡婦,安全且解氣,在人家丈夫的牌位前那啥啥,這種禽獸行為沒準更興奮。
接下來的幾日,趙孝騫奉旨巡視汴京上四軍。
上四軍是拱衛汴京的核心軍隊,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四軍之一的龍衛營已然全數駐于拒馬河,趙孝騫要做的,是在剩下的上三軍中挑選八萬將土,將來帶去真定府。
剩下的上三軍,分別是「捧日營」「天武營」「神衛營」,再加上成邊的龍衛營,合稱「上四軍」。
上四軍每營的額定編制是五萬人,四軍加起來二十萬。
但由于入選上四軍的要求異常嚴格,身體素質達標的并不多,所以汴京上四軍常年缺額,四軍兵馬人數基本與龍衛營差不多,都是維持在三萬人左右。
由此也能看出,上四軍里的將士確實都是精兵悍將,理論上趙孝騫閉著眼從里面挑人,挑到誰都是合格的。
但趙煦既然下旨要他挑選,他還是要做做樣子。
趙孝騫是個十分懶散的人,挑選八萬將士這種累死人的活兒,他當然不可能親力親為。
首先巡視了上三軍的各大營后,趙孝騫又觀摩了將士們的操練情況。
不得不說,精銳中的精銳確實有些斤兩,趙孝騫看他們操練的架勢就能發現很多細節。
相比普通的禁軍以及地方廂軍,上三軍將土無論是體力,素質,耐力,反應能力等等,都是最強的。
與此同時,趙孝騫巡視汴京上四軍,在各大營中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趙孝騫巡視大營的舉動,已經給將士們釋放了太多明顯的信號了。
眾所周知,龍衛營自從跟隨趙孝騫北上成邊后,數敗遼軍,殲敵八萬馀,據說戰后趙孝騫送進汴京的請功名冊長長的一串,官家欣聞捷報,心情大好,對趙孝騫的請功奏疏一字不易,全部照準。
于是數敗遼軍后,龍衛營里普通將士升低級武官的人共計上千,還有一批晉升的寄祿官,虛銜官等等。
不僅僅是升官,跟著趙孝騫還能發財。
趙孝騫治軍既松散又嚴厲,說起來矛盾,但很合理。
對大宋的百姓,嚴令秋毫無犯,但對敵國的百姓卻百無禁忌,縱容將士們殺戮搶掠,更驚喜的是,搶掠所得財物不必上交,個人純得。
據說龍衛營里的將士,其中大半都已發家致富,家里的父母都蓋了新房,買下更多的土地。
簡單的說,跟著趙孝騫這位郡王殿下,前途一片敞亮,既能升官也能發財,
努力一下的話,說不定能實現階級跨越。
對汴京上四軍的將士們來說,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于是在趙孝騫巡視汴京各大營的時候,將士們表現得特別積極,無論列陣,
沖鋒,操練都挺起胸膛,甚至努力起腳,生怕郡王殿下沒看見他。
短短數日的巡視后,趙孝騫對上三軍的情況有了基本的了解。
至于挑選八方將土的流程,懶散的人自然有懶散的辦法。
趙孝騫命人在各大營的校場上布置了一些裝置,包括障礙欄桿,沙地,鐵絲網,百斤大石磨等等。
挑選的流程很簡單,如同前世子弟兵每天的訓練一樣,先跑十里,接著跨欄,攀墻,葡匐鐵絲網,一系列的動作以沙漏計時。
整個過程公開透明,趙孝騫還把陳守等數百禁軍親衛派了下去,校場上監督執行,讓那些有別樣小心思的家伙無法得逞。
就在汴京城臣民日復一日過著平淡日子的時候,上三軍的大營內卻緊張凝重,各大營奉趙孝騫之令,開展了如火如茶的選拔活動。
趙孝騫給各大營安排了任務后,便果斷回了王府,繼續每天吃喝玩樂造人的枯燥日子。
又過了幾日,汴京城的府邸民居都高掛起燈籠,街上處處飄蕩著月餅的香氣中秋將至,對古人來說,中秋是重大節日,是必須要隆重對待的。
令人苦惱的是,每年此時,蘇軾那首《水調歌頭》也在汴京街頭巷尾反覆被人傳唱,而作者蘇軾,每年這個時節都會翻紅一把,名氣再上一層樓。
距離中秋還有數日,這天下午,汴京城外緩緩行來一支商隊。
商隊的規模不算大,包括商人夥計鏢師在內,總計數十人。
商隊為首一人穿著綢衫,唇上沾了一圈胡子,頭上戴著西域那邊獨有的圓頂氈帽,一臉風塵仆仆地看著汴京城高大巍峨的城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久違的蕭光敬。
按照他爹蕭兀納的吩咐,蕭光敬很低調地喬裝成西域胡商,隱藏身份來到大宋汴京。
這次來汴京已不像上次那麼風光。
上次蕭光敬是尊貴的遼使,進城便有大宋禮部和鴻臚寺官員正式迎候,當然,跟趙孝騫也鬧了一點不愉快。
這次蕭光敬不再風光,畢竟遼國并未正式派遣使臣,蕭光敬來大宋純粹是個人原因,更不能讓遼國知曉。
大宋鼓勵通商,對蕭光敬這支胡人商隊并未刁難,查驗沿途通關文后便痛快地放他們進城了。
踏上久違的土地,回想起當初在汴京的經歷,蕭光敬不由百感交集。
他在這里歡笑,也在這里哭泣。
他在這里活著,也在這兒死去。
來的時候是風光無限的遼國使臣,回去的時候已變成了遼國的二五仔,成功被策反了。
從此蕭家父子的人生,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拽偏了方向,奔向未知的明天.·
想到這里,蕭光敬眼神復雜,臉上流露出悲喜交加的表情。
「這一次,我失去的一定要奪回來!」蕭光敬暗暗握緊了拳頭,露出堅毅的神色,像回歸都市的兵王,營救窯子賣身的妻子,中二且熱血。
隨即蕭光敬一愣。
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又要奪回什麼?
—不管了,反正要奪回來!
進城后,蕭光敬打發商隊的隨從自去尋找客棧住宿,而他,則獨自朝楚王府走去。
半個時辰后,蕭光敬來到楚王府門前,仰頭看著王府高聳的門媚。
門前值守的禁軍上前,不客氣地呵斥驅離,蕭光敬不走,在值守的禁軍人群里打量,隨即神色露出驚喜。
他看到了陳守。
真是趕巧了,今日恰好輪到陳守當班。
而陳守作為常年跟隨趙孝騫的貼身侍衛,自然也是認識蕭光敬的。
二人目光對視,一眼千年,
片刻之后,蕭光敬在王府的銀安殿見到了趙孝騫。
趙孝騫穿著單薄的綢衫,盡管快中秋了,天氣卻依然炎熱,趙孝騫滿頭大汗,身后還跟著兩名丫鬟亦步亦趨,一邊走一邊給他打扇。
見到銀安殿安坐的蕭光敬,趙孝騫愣了一下,不由驚喜莫名:「——哎捧友,來賣羊肉串還是賣葡萄乾?」
蕭光敬一呆,下意識垂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發現自己此時是一身西域胡商打扮,唇上還沾著西域人獨有的八字翹胡。
懵逼地眨了眨眼,蕭光敬也呆呆地開口:「趙子安,·————你被罷官之后,眼晴也瞎了麼?」
「哎捧友,亂說話會挨打的喲!」
蕭光敬氣壞了,抬手就扯下唇上的八字翹胡,大怒道:「哎捧友,你再仔細看看,認出我了嗎?
趙孝騫瞇眼打量他許久,然后緩緩搖頭:「.—不認識。」
蕭光敬氣得腳:「我是蕭光敬!」
「不可能!我認識的蕭光敬風流瀟灑,翩佳公子模樣,不可能是這副又丑又銼的樣子。不如你說個只有咱倆知道的秘密驗證一下?」
蕭光敬表情麻木空洞,臉頰狠狠抽搐了幾下,想起了一樁曾經的不堪經歷。
「汴京館驛的糞池,你掉進去過嗎?———·我掉過。」」
趙孝騫一證,這才好像剛認出他,驚喜道:「蕭兄!原來真是蕭兄,久違了!」
「趙子安你真特麼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