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蕭光敬總覺得大宋汴京的風水克自己。
這是真實的感受。
仔細想一想,又覺得克自己的不是這座城,而是某個人。
盯著眼前的趙孝騫,蕭光敬表情很復雜。
從私人感情上說,他與趙孝騫同齡,這貨嘴有點缺德,做事也不太講究,
但至少利益方面沒讓他和家族吃過虧。
從家國的角度來說,蕭家父子已是大宋的間諜,潛伏在遼國,吃著遼國的飯,砸著遼國的鍋,一切都是當初趙孝騫給他布下的局,情感上難免有幾分怨氣。
對蕭光敬的到來,趙孝騫嘴上開著玩笑,心中卻有些疑惑。
蕭光敬的身份不一般好吧,他算不得什麼,但他爹的身份不一般,以蕭光敬的身份,冒然出現在大宋汴京,而且一身喬裝打扮,顯然是遼國那邊出了事。
能讓這位遼國紈千里迢迢趕來汴京,一定是大事。
趙孝騫不由擔心起拒馬河南岸的龍衛營,難不成自己回到汴京這些日子,遼軍針對龍衛營有了動作?
「說吧,狗狗崇票來汴京干啥?」趙孝騫開門見山道。
蕭光敬眼睛狡點地眨了眨,道:「沒事,人在上京無聊,打算到處走走玩玩,順路經過汴京,于是進城來看看子安兄。」
趙孝騫笑了:「你這副小心機小聰明的模樣很可愛,多表演幾次,我喜歡看司蕭光敬尷尬地咧了咧嘴,立馬換了話題。
左顧右盼一番,蕭光敬道:「聽說子安兄被大宋皇帝罷免了官職?」
趙孝騫一愜,然后若有所悟地笑了。
「你大老遠跑來汴京,是為了這件事?」
蕭光敬急忙道:「子安兄誤會了,沒別的意思,你的事就連遼國都知道了,
在下擔心子安兄的處境,所以特意喬裝來看看你。」
趙孝騫似笑非笑道:「擔心我的處境?咱倆的交情好像并不值得你千里迢迢跑來看我一眼吧?」
蕭光敬正色道:「子安兄此言差矣,都說一起干過壞事便是鐵打的交情,你難道忘了當初宋夏和談之時,咱倆合夥把西夏小梁太后—.」
趙孝騫板著臉道:「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小梁太后是自己得了急病暴斃與你我何干?」
「啊對對對,小梁太后是暴斃,不過子安兄萬不可懷疑你我的交情呀,我和家父可都是你的眼線,對你忠心耿耿———
趙孝騫斜眼警著他,冷笑道:「你們父子若真的忠誠,就不會在得知我被罷官后,千里迢迢跑來打探風聲了。」
「怎麼,怕我被罷免后沒法東山再起,你們父子沒了上家,打算反水了?」
蕭光敬大驚,額頭的冷汗禁不住滲出來,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沒想到見面才幾句話,趙孝騫竟已將他的來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沒錯,蕭光敬千里迢迢喬裝來汴京,正是為了打探風聲。
趙孝騫被罷免一事,放在汴京可大可小,但有意思的是,此事在遼國朝堂掀起的風浪,比汴京大多了。
遼國君臣為此特意商議很久,因為趙孝騫被大宋皇帝罷免官職,遼國君臣察覺到收復失地的機會來了,如今遼軍兵馬已從各地調動,悄悄地朝南京析津府集結。
與此同時,作為曾經被收買拉攏的蕭家父子,也察覺到事態變化,漸有不穩跡象。
這次蕭光敬來汴京,就是為了打探趙孝騫被免官的具體情況,以便蕭兀納做出決斷。
誰知今日剛見到趙孝騫,兩人攏共才說了幾句話,他的意圖竟已被趙孝騫猜到。
聰明人果然是聰明人,那腦子不知怎麼長的,難怪年紀輕輕穩居高位,人家的榮華富貴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心中震驚,但蕭光敬絕不會承認,后果太嚴重了。
「子安兄萬莫誤會,我與家父絕無此意!我蕭光敬對天發毒誓,真是擔心子安兄的處境,在下才千里奔波而來。」
趙孝騫笑了:「好啊,那你發毒誓吧,記得越毒越好。」
「呢,真發毒誓?怎麼發?」蕭光敬有點懵。
他也是上京的風流紈公子,通常他對女人發毒誓時,話還沒出口,女人便捂住了他的嘴一臉嬌嗔,不準他發。
可現在—.
你怎麼不按劇情走?
趙孝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道:「我幫你想想?毒誓這東西,一定要帶上自已的祖宗十八代,還要帶上自己婆娘的貞潔,以及子孫后代的親子血統,不然就不誠懇了。」
蕭光敬:「..
狗狗崇崇來一趟汴京,剛進城就連累祖宗親人和子孫后代倒霉,這個后果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不愧是克他的城,霸道!
「子安兄,沒必要如此認真吧?」蕭光敬尷尬地道。
趙孝騫對男人發毒誓這種事也沒什麼興趣,懶洋洋地道:「那就說實話,你來汴京到底干啥,有什麼重要情報要跟我分享。」
蕭光敬搖頭:「沒有情報,真是擔心子安兄,特意來看看你。」
聊了半天,這只小可愛還在糊弄他,趙孝騫有點不耐煩了。
他沒那麼多時間耗在一個紈身上,如果對方是蕭兀納,或許趙孝騫還會用點心機手段。
畢竟蕭兀納身份不同,他值得自己認真一點對付,但蕭兀納的犬子·不好意思,郡王殿下很忙,蕭光敬沒那資格浪費他的時間。
對付這種紈,最好的辦法就是打直球,快速方便,簡潔有效。
上下打量蕭光敬一番,趙孝騫微笑道:「這次來汴京,你是獨自一人?」
「在下喬裝成西域胡商,順便還帶了一支商隊掩人耳目。」蕭光敬陪笑。
「哦,毫無抵抗能力的商隊也就是說,你這次等于是羊入虎口了?然后你這只羊居然還敢在龍潭虎穴里玩心眼兒,耍嘴皮子,嗯,吾是不是給你臉了?」
蕭光敬頓覺不妙:「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沒資格跟我斗智斗勇,咱倆身份不匹配,不如直接把你吊起來抽,把你抽爽了,我想聽什麼實話,想必你都會說的,對不對?」趙孝騫調皮地眨眼。
蕭光敬大驚失色,努力擠出一臉乾笑:「子安兄,莫開玩笑——」
趙孝騫哈哈大笑,蕭光敬也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片刻后,楚王府前庭正中,蕭光敬的雙臂被麻繩捆綁,高高地吊在前庭正中的一棵銀否樹上,整個人吊在半空晃晃悠悠。
樹下站著幾名禁軍,陳守一臉淡然,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皮鞭,鞭子泡進摻了鹽水的桶里浸泡。
趙孝騫翹著二郎腿坐在不遠處,神情悠閑地打量著蕭光敬,面露滿意的微笑。
王府禁軍這幫貨真是藏龍臥虎,人才不少,捆綁蕭光敬的手法特別專業,讓人忍不住猜測綁人的那家伙在加入禁軍前,到底是干啥職業的。
回頭沒事也跟他學一學,畢竟家里婆娘不少,偶爾也需要一點閨趣情調·—」·
蕭光敬臉色蒼白,被掛東南枝,隨著身體止不住地晃悠,再看周圍王府下人竊笑私語,蕭光敬不僅社死,而且極度羞恥。
皮鞭在鹽水里泡了很久,陳守緩緩取出,扭頭看著趙孝騫。
趙孝騫揚了揚下巴,道:「動手呀,看我干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抽乎。
一記鞭子狠狠抽在蕭光敬身上,蕭光敬痛得一聲慘叫,兩眼驚恐地睜大。
直到挨了第一鞭他才意識到,特麼的趙孝騫這混帳不是嚇唬他,居然玩真的1
一個遼國的風流紈,自然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挨了第一記鞭子,慘叫如殺豬,見陳守的第二記鞭子又要抽下去,蕭光敬凄厲大叫起來。
「停!停!趙子安,我認栽了,你夠狠!」
趙孝騫嗯了一聲,道:「機會難得,不再體驗一下愛的鞭答了?」
「不了不了,快放我下來!」
「不急,先聊正事,聊得不滿意省得再把你吊上去,費勁。」趙孝騫懶洋洋地道。
挨了抽的蕭光敬立馬恢復了當年入套之后的乖巧。
「你聊,子安兄但有所問,在下知無不言。」
趙孝騫瞇起了眼睛,道:「你這次來汴京,是你父親的授意?」
「是。」
「來看我被罷免官職后,還有沒有起復的可能?如果大宋官家已決定不再起復我,你父子是不是打算反水了?」
蕭光敬猶豫了一下,咬牙痛快承認道:「是。「
趙孝騫噗笑了:「你們父子這點格局,真是—!」
眸光閃動一下,趙孝騫悠悠地道:「有個事告訴你,可能要讓你們父子失望了我不僅很快會被起復,而且手中還會掌握更多的兵馬,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帶著兵馬北上,與你們遼國開戰了。」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蕭光敬仍被吊在半空中,兩眼驚地睜大,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進汴京城以前,蕭光敬路過沿途的城池,其實已將趙孝騫犯的事打聽得很清楚了。
未奉詔令,擅殺四十馀名官員,這是何等的滔天大罪,直接被問斬都不為過。
蕭光敬一度以為趙孝騫死定了,就算死不了,至少這輩子不可能再掌權了,
這種嚴重挑皇權和朝堂的行為,若放在他們遼國,也只有一個死字。
結果現在趙孝騫告訴他,大宋皇帝罷免了他的官職才幾天,又打算起復他,
不僅如此,還給他更多的兵馬,更大的兵權,這次打算直接跟遼國開戰了?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神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