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遭遇峽谷伏擊之后,趙孝騫下令皇城司嚴查,以神臂弓為線索,找到了幾個與神臂弓遺失有關的嫌疑人。
順藤摸瓜之后,可惜幾個嫌疑人基本已死,看似死于意外,實則很可能是被滅口。
但是皇城司最后還是發現了一個活著的嫌疑人,軍器監的監丞劉姚。
劉姚也許知道可能會被人滅口,于是致仕之后隱姓埋名,帶著親人家眷遠走他鄉。
如果沒有發生峽谷伏擊這件事,或許劉姚能得個善終,然而事發之后,皇城司布下天羅地網嚴查。
幕后指使人大約也發現遺漏了劉姚這個唯一的知情人,于是皇城司和幕后指使人幾乎同時找到了劉姚的藏身之地。
雙方同一時間找出了劉姚,可惜幕后指使人快了一步,搶先將劉姚滅口,皇城司的趙信趕到時,喂了劉姚一粒參丹續命,才讓劉姚臨死前吐露了一個字。
這個字的發音是「隨」。
留下這唯一的線索,皇城司上下猜測了許久。
從口音方言,人物姓名,物體甚至無意識的發音等等,各種可能都猜過,最終卻毫無頭緒。
趙孝騫本來幾乎都快放棄這唯一的線索了。
直到今夜,此時。
那名小宦官氣喘吁吁喊著「遂,遂寧郡王。」
這個字終于令趙孝騫瞬間聯想到劉姚臨死前說的那個字。
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測浮現在腦海中。
莫非.劉姚臨死前吐露的那個字,其實是「遂」字?
遂寧郡王的「遂」?
幕后的指使人難道是遂寧郡王趙信?
只是··.·趙孝騫仍然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
趙佶今年才十六歲,而峽谷伏擊,到后來的殺劉姚滅口,以及相州城外設計誘伏,死者上千,這些跡象表明,幕后指使人的魔下一定有一股非常強大隱秘的勢力。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他能做到這一步?
老實說,趙孝騫懷疑過很多人,他甚至懷疑一切都是趙煦自導自演的把戲,
唯獨就是沒有懷疑過趙佶。
因為太不可思議了,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
十六歲,換了前世還是個高中生,怎麼可能做到這一步,怎麼可能發展出如此強大的勢力?
老趙家祖墳炸了,都出不了這麼妖孽的人物啊。
趙孝騫神情仍在震驚中。
趙顥卻有些急了:「你知道答案了?什麼答案?」
趙孝騫搖搖頭,低聲道:「父王,你相信這個世上有天才嗎?
「相信。」趙顥不假思索地道。
趙孝騫一愣:「這麼篤定的嗎?就不猶豫一下?」
趙顥警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是天才嗎?十八歲造出燧發槍,還造了雪鹽,茶葉等等,還寫詩作詞,出口便是經典章句,被天下士子追捧傳唱,十九歲征戰西夏,破敵都城,逼得西夏臣服大宋——」
「從古至今,誰家十八九歲的孩子能干出這般潑天的大事?你不是天才誰是?」
趙孝騫一想,好像還真是。
不愧是我。
不對,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
我必須謙虛,且冷靜。
「天才的說法,孩兒就不謙讓了,畢竟過分的謙虛等于驕傲——」趙孝騫緩緩道:「孩兒的意思是,這世上可能還有另一個天才。」
趙顥皺眉:「誰?」
趙孝騫轉身,朝趙佶剛剛離去的方向警了一眼,沉聲道:「趙佶。」
趙顥頓時露出不屑的一笑:「趙佶?虛有其表而已,你高看他了,雖然朝野許多大儒名士贊他有君子風度,不過呵呵,且不說他這君子是不是裝出來的,就算是真君子,與天才也沒有半分相干。」
「騫兒,你比他強多了。」
趙孝騫嘴角一勾:「是嗎?父王,孩兒說幾件事,父王聽聽,聽完后父王再評斷。」
說著趙孝騫從峽谷伏擊說起,一直說到相州設伏殲滅所有死土。
趙顥聽得目瞪口呆,一臉的不敢置信。
「那個劉姚,臨死前說的最后一個字是遂」?遂寧郡王的遂」?」趙顥神情漸漸變得凝重。
趙孝騫沒吱聲,良久,搖了搖頭道:「孩兒此時還不敢斷定,但——」孩兒確實有點懷疑趙佶了。」
趙顥的表情跟趙孝騫剛才一樣,充滿了不可思議,喃喃道:「怎麼可能?他才十六歲呀。」
趙孝騫苦笑道:「孩兒本來不會聯想那麼多的,但今晚入宮前,內侍鄭春和悄悄告訴我一件事—.」
「趙佶常在太后面前進讒言,說孩兒的壞話,所以我才對他起了提防的心思,結果剛剛小宦官說的那句話,讓我不得不多想。」
趙顥神色嚴肅,一雙小綠豆眼里光芒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趙顥緩緩道:「騫兒,此事不可對外人說,趙信是官家的親弟弟,若論親疏,他與官家更近,你手里沒證據,不該說的話別說,恐惹禍上身。」
趙孝騫點頭:「孩兒明白。
趙顥環視四周,低聲道:「皇城司里,你可有心腹親信?」
趙孝騫想了想,道:「魏節應該算心腹了。」
「那就讓魏節秘密偵緝,尋找證據,切不可走漏風聲。」
趙孝騫苦笑道:「孩兒即將赴真定府,沒想到臨走之前才發現這麼個人物,
日后怕是難以顧及此事。」
趙顥臉色陰沉地道:「你只管赴任,為父還在汴京。」
趙孝騫奇怪地看著他:「父王去對付趙佶?」
趙顥突然展顏一笑:「為父幫你盯著他,這點小事還是能勝任的。」
趙孝騫眼神古怪地打量他一番,正要再說點什麼,趙顥腳下突然一個跟跎:「哎呀,喝了酒迎風一吹,愈發頭暈目眩了,走走,咱們趕緊出宮。」
趙孝騫只好扶著他,父子倆朝宮門外走去。
走出宮門,趙孝騫扶著趙上了馬車,馬車晃晃悠悠地到了王府門口,趙孝騫跳下馬車,正要扶趙顥下車,趙顥卻坐在馬車里一動不動。
「騫兒你先回去安歇,為父有點事要辦。」
「這麼晚了,父王要辦何事?」
趙顥神秘且色瞇瞇地一笑:「今日飲了酒,為父我狀態甚佳,前日在大相國寺勾搭的一個寡婦總嫌我辦事倉促,趁著今日雄風突起,本王教她嘗嘗厲害,讓她徹底對本王臣服。」
趙孝騫目瞪口呆。
這活爹·—..—玩得是真花啊!
我特麼都沒這麼玩過,憑啥?
「父王————保重身子。」」
「哈哈,你應該祝本王旗開得勝,攻克乃還!」
馬車漸漸遠去,趙孝騫仍站在王府門口,定定地注視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勾搭寡婦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母親馮氏的話他沒忘。
馮氏說過,他這個父王,并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來到這個年代,每個人似乎都隱藏著自己的秘密,包括身邊的親人。
趙孝騫當然也有秘密,他的秘密說出來,天下人不止是震驚,簡直是懵逼。
趙顥的秘密是什麼?
趙孝騫很好奇,但也很淡定。他知道趙顥縱有再多的秘密也不會害他,這就夠了。
馬車在御街的盡頭消失,趙孝騫才收回了目光,轉而望向延福宮。
漆黑的夜幕下,那座宮殿幽遠而深邃。
「趙佶,真的是你嗎?」趙孝騫喃喃自語。
在他眼中,趙信仍然沒有擺脫敗家子藝術家的人設。
可是今夜以后,或許趙孝騫要換一種看法了。
真實歷史上的趙佶,皇位是從天上掉下來,被他白撿到的。
甚至在趙煦英年早逝后,皇位的第一繼承人原本也不應該是他,可最后偏偏就是他。
今夜此時,趙孝騫不得不產生了懷疑。
這天底下,真有白撿來的皇位?趙信什麼都沒干,他真就是一朵純潔無瑕的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