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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有些話題是躲不掉的,比如「議和」。
三十萬這個數字,讓那些安享太平的朝臣們慌了。
因為這是一個足可以令大宋亡國的數字。
是交點錢出去消災,還是寧死不屈抵抗到最后一兵一卒?
朝臣們都有著各自的價值觀,主戰的認為國可亡,尊嚴不可失,而主和的卻認為無非花點錢的事,何必鬧到你死我活?
當然,主張議和的人冷不丁便站到了道德高位,他們絕不會承認是自己怕死,而是把天下蒼生拿出來當擋箭牌。
我等死不足惜,天下蒼生何辜遭此劫難!
花點錢嘛,花點兒,哪怕是請他們呢———」
翟思的主張不是他個人的意思,可以說,他至少代表了朝堂一半以上臣子的態度。
是的,議和,像以前那樣派個使臣去談判,去聊聊價格,花多少錢能買到平安。
跪習慣了的人,遇到風吹草動往往雙膝下意識便軟了,
不由控制。
哪怕他們清楚地知道,大宋如今有了一種新的厲害的火器,對外戰爭的贏面比以往大多了,但他們還是習慣先跪為敬。
畢竟火器還未經過實戰的驗證,但三十萬敵軍卻是真實存在的,一個都不少。
翟思的話剛說完,殿內頓時一片嘩然,朝臣們連禮儀都不顧,紛紛竊竊私語。
趙煦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眼中露出憤恨之色。
趙煦性格溫和,頗有君子風度,但并不代表他是軟骨頭,尤其是他才二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更跪不下去。
本來是個忍氣吞聲的皇帝,但自從趙孝騫發明了燧發槍,順便給他洗了腦之后,如今的大宋官家其實已算是主戰派的一員了。
所以翟思的話令他很不悅,他不喜歡聽到這種軟弱的聲音。
不悅的人除了趙煦,還有一個。
那就是趙顥。
當周秩參劾趙孝騫縱兵搶掠后,趙顥漸漸明白為何官家今日令他參加朝會了。
看來官家早已聽到風聲,于是今日把趙孝騫他爹叫來,
沒別的目的,就是來幫兒子吵架的。
周秩剛消停,翟思又竄了出來,雖然沒參劾趙孝騫,但是他提出議和,也是跟趙孝騫過不去。
于是滿殿朝臣議論紛紛時,趙顥怒哼一聲,殿內頓時一靜。
趙煦望向趙顥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甚至充滿了無聲的鼓勵。
厲害了我的叔,乾死他們!
「兩國剛剛交戰,輸贏未定,將士們還在拼命,你卻在背后捅刀,妄議和談,翟思,你應該跪在太廟前請罪,沒骨氣的東西,你配站在這里稱臣議事?」
翟思很冷靜,并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道:「楚王殿下請修口德。議和不是沒骨氣,而是最快消彈兵災人禍的法子,明明付出一點錢財便能解決的事,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豈非不智?」
趙顥冷笑:「殿內諸公皆是飽讀詩書之儒士,當知明允先生所著《六國論》,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這些道理,需要本王教你們嗎?翟思,你現在是否還認為只是付出一點錢財就能解決?」
「議和之后,錢財給出去了,西夏賊子所占之地要不要討回?他們若不還當如何處之?繼續花錢把失地買回來嗎?
「他們得了便宜,每年入寇數回,每次滿載而歸,我大宋不僅尊嚴體面盡失,還要年年被人敲詐勒索,這就是你認為的解決問題?」
一番話擲地有聲,入情入理,趙顥剛說完,殿內不知誰在角落里突然叫了一聲好。
趙顥循聲望去,但不知何人如此捧場,只好朝那個方向客氣地拱手,露出憨厚的微笑,表示已收到粉絲的私信。
語驚四座,令人嘆服。
就連趙煦都一臉訝然地看著這位皇叔。
這·還是朕熟悉的那位玩世不恭,只知吃喝玩樂半夜狂敲寡婦門的皇叔嗎?
好陌生!
果然,一位父親為了兒子什麼都干得出來,潛力無窮。
今日趙顥用實際行動告訴眾人,我除了會敲寡婦門之外,還有很多優點。
趙顥說完后也有點發愣。
本王何時變得如此能言善辯了?剛才我是鬼上身了嗎?
翟思這狗賊,害本王無法保持低調,不得不為兒子高調發聲,該死!
不過,將滿朝文武得說不出話來,這感覺—確實很爽。
趙顥的一番話確實令人無法反駁,再說下去就是賣國求榮了。
翟思被瑟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良久,才冷冷地道:「楚王殿下說不應議和,你可否想過,若我西北邊軍被西夏三十萬大軍所滅,大宋的損失有多大嗎?」
「若梁太后不僅打進了關中腹地,甚至兵鋒直指我大宋都城,教我君臣百姓當如何?寧死不屈的口號誰都會喊,但喊了口號之后呢?要不要面對亡國的危險?靠喊口號把敵人嚇回去嗎?」
趙顥怒道:「說來說去,就是不肯相信我大宋王師的戰力,我西北邊軍憑什麼說滅了就滅了?再說,還有三萬精銳龍衛營將士馳援,我兒魔下還有五千火槍兵,你憑什麼覺得我們一定會戰敗?」
翟思冷笑:「火槍兵再厲害,亦不過區區五千,能擋得住三十萬敵軍?楚王殿下已是不惑之年,為何出此稚童天真之言?」
看著趙顥愈發鐵青的臉色,翟思嘴角的冷笑愈深。
「當年西夏出兵十萬襲邊,經略使章費盡力氣,付出上萬將士的犧牲,堪堪才將西夏趕出去,如今西夏可是挾三十萬大軍傾力一擊,楚王殿下憑什麼認為我軍能勝?就憑令郎魔下的五千火槍兵嗎?」
話說得很不客氣,這回輪到趙顥無法反駁了。
他對兒子盲目自信,但他對宋軍的戰力也有著清醒的認識。
三十萬,確實是個令人絕望的數字,趙孝騫是人不是神,五千火槍兵在三十萬大軍面前,仍然渺小得不堪一擊。
此刻朝堂上,無論主戰的還是主和的,都垂頭默然不語是的,沒人認為宋軍能戰勝三十萬西夏軍,就連趙孝騫他爹都遲疑了。
所以,我們這般據理力爭主戰的,到底在爭什麼?
不能說翟思不對,他其實是冷靜的,理智的。
他主張議和,只不過是為大宋及時止損而已。
殿內群臣沉默,趙煦也是一臉灰敗。
有些事情不是沒想到,而是刻意在意識中逃避了,當翟思擺數據,講道理,將敵我雙方的實力拿到臺面上一比較,
趙煦內心刻意逃避的那一股意識,終究還是暴露在陽光下。
他甚至都不敢想像,如果這次宋軍戰敗,朝廷該如何收場。
殿內氣氛莫名陷入一種悲涼與消沉漢唐以強亡,偏偏我大宋弱得一路跌跌撞撞,誰敢信它與漢唐是同一個民族,同一個祖先?
滿殿寂靜,壓抑的氣氛彌漫四周。
偏偏這時,殿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聲音在寂靜的大殿內尤為清晰。
君臣忍不住望向殿門,卻見官家的貼身內侍鄭春和連滾帶爬跑來,顧不得御前失儀的罪過,跌跌撞撞跑進殿內,撲通一下跪在趙煦面前。
見鄭春和如此模樣,君臣的心瞬間墜入谷底。
莫非是··.·.戰敗的消息?
許多朝臣的眼眶都已開始泛紅,屈辱地緊了拳頭。
「何事匆忙,快說!」趙煦咬著牙,努力維持鎮定。
鄭春和喘著粗氣,抬頭卻露出了一抹笑容。
「稟陛下,環慶路八百里快馬奏報!」
「紹圣二年正月十二,夜丑時,環慶路經略安撫副使趙孝騫,率龍衛營五千火槍兵奇襲西夏都城興慶府,麋戰一個時辰后,趙孝騫所部殲滅守城敵軍,攻占興慶府!」
「陛下,我大宋王師克敵都城,立國百年,前所未有的大勝啊!」
鄭春和說完后跪在地上,垂頭喜極而泣。
大慶正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君臣目光呆滯地看著鄭春和,眾人只覺耳朵里嗡嗡作響,剎那間仿佛超離了現實,神游天外。
良久,趙顥最先反應過來,肥胖的拳頭奮力高舉,目裂恥地大吼出聲。
「大勝一一!我兒威武!王師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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