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局長轉頭看向五名年輕人,他們的臉上或多或少都透著恐懼的表情。
突然間他覺得這似乎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能夠讓這些年輕人放下一些他們固有的偏見,以及盲目的樂觀。
這其實就像是睡前的恐怖故事,你告訴他們森林里住著大灰狼,專門吃小孩。
他們未必會把你說的事情當真,直到他們真的看見了大灰狼。
如果因為這件事使他們警惕起來,那么這就是一件好事。
他轉頭看向餐廳經理,“謝謝,告訴藍斯先生,非常感謝他的款待。”
其實不管是他還是經理都知道,這句話并不會傳入藍斯先生的耳朵里,不過經理還是點了點頭,微笑著為他們推開了通往外界的大門。
德里克局長轉身看著五個年輕人,保持著笑容,“走吧,我們回去了。”
幾個年輕人像是受到了驚嚇那樣,快速的朝著外面走去,腳步都有些凌亂。
在停車場里,他們驚慌的看著周圍,想要尋找到藏在角落里盯著他們的人,但他們什么都找不到。
坐進車里,女探員忍不住問道,“他是不是在盯著我們?!”
德里克局長停下了發動汽車的工作,他看著這名女探員,“他沒有盯著我們,這就是我對你們說的,不要樂觀,要保持警惕。”
“藍斯家族對這座城市的控制力太強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能在這里找到他們的犯罪證據。”
“去曼特農的確簡單些,但我們永遠接觸不到藍斯家族的核心犯罪證據!”
“老實說我也被嚇了一跳,但這恰恰告訴我,我們選擇了一條正確的方向,因為他們,他,在關注我們!”
“他們因為我們的到來產生了警惕,擔憂甚至是恐懼,所以才會這么做來嚇我們一跳。”
“保持好你們的平常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們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我們是聯邦政府的雇員,他不敢隨意的,沒有理由的傷害我們!”
和其他執法機關不一樣,城市內的聯邦調查局金港城分局的上級,就是聯邦調查局,直接向總統先生負責。
殺害了他們有很大可能會驚動那位總局長,甚至是驚動總統先生,所以只要不暴露他們對藍斯和藍斯家族的惡意,藍斯很大概率并不會直接對他們動手。
德里克局長解釋了一下,這讓年輕人們的情緒很好的緩和了下來,也變得輕松了。
現在他們居住在聯邦調查局的宿舍中,等把這些年輕人都送回去,看著他們上了樓之后,德里克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了起來。
他很好地安撫了這些年輕人的情緒,他要讓他們不那么的驚恐。
恐懼會讓他們出錯,在這種時候出錯,真的會死人。
但這件事,讓他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
他開著車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里點了一支煙。
他本以為這是一場終將會是一場有趣的游戲,可實際上,一切都在藍斯的控制之中。
他狠狠錘了一下方向盤,驟然間在夜間響起的喇叭聲讓周圍傳來了各種的謾罵。
他吸著煙,看著漆黑深邃的天空,金港城這潭死水,比他想象的都要恐怖得多。
他在車里坐了半個小時時間,最終確定了之前的思路,不調查任何和藍斯家族有關系的案子,只能先這樣了。
為了他自己的安全,為了手下人的安全……法克!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辦公室碰面,雖然這些年輕人們什么都沒說,但看得出,他們昨天晚上都沒有休息好。
德里克局長也沒休息好,他要思考的事情可比這些年輕人要多得多。
好在藍斯的“問候”似乎真的只是一個問候,在這件事之后的一周時間里,他們似乎都從被藍斯家族籠罩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聯邦調查局的普通探員也陸續到崗,開始了他們的正式工作。
此時離圣農節已經只剩下十幾天的時間。
上午時羅杰夫(帝國商會老頭)帶著馬丁先生(帝國反抗軍首領小格里菲茲伯爵的心腹)一早就來到了辦公室外,見到藍斯的時候兩人立刻站了起來。
馬丁先生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藍斯在聯邦現在越來越有名氣,這也意味著藍斯能起到更重要的作用。
說得直白點,就算小格里菲茲伯爵要賣國,價格也能賣得更高一點。
對于一個仇恨這個國家,被皇帝陛下攆著到處跑的反抗軍,歸家對他來說早就沒有了意義。
只有活著,復仇,以及推翻皇室才是有意義的!
馬丁先生最先找到的是羅杰夫,因為不少人說羅杰夫手中有價值千萬聯邦索爾的各種緊俏藥劑。
不久之前反抗軍才和帝國軍隊打了一場,這次有叛徒的出賣,反抗軍雖然重創了帝國軍,但本身也損失慘重。
彈藥的消耗就不說了,最關鍵的還是藥劑方面的缺失。
沒有子彈,武器,他們還可以弄到。
現在還有一些貴族愿意小規模的賣武器給小格里菲茲伯爵。
他們既不想皇帝陛下這么快就從這件事里掙脫出來——
一旦皇帝陛下解決了反抗軍的問題,他說不定就會開始報復之前那些立場搖擺不定的貴族。
所以,他們希望反抗軍一直存在下去,既不會坐大,又能一直讓皇帝陛下傷腦筋。
有消息稱皇帝陛下頭疼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頻繁。
武器彈藥還有地方能補充,但是各種藥劑是真的不好弄。
帝國內部一些大制藥廠都被皇室和大貴族把持,他們獲得藥劑幾乎不太可能。
正好最近馬丁先生聽說了帝國商會有一批在戰爭爆發前囤積的各種特效藥,所以立刻就聯系了帝國商會明面上的會長,羅杰夫。
這種事情羅杰夫自己也不敢做主,被馬丁一眼就識破了他為難的地方,央求著一起來這里見藍斯,希望能夠拿下這批藥劑。
藍斯把兩人迎進了辦公室,聽馬丁先生說明了來意后,他倒是沒有拒絕,反而問道,“小格里菲茲伯爵現在還能拿得出上千萬聯邦索爾?”
“看來我要對他高看一眼了!”
這句話里其實是略帶著諷刺的調侃,失去了“后方”的小格里菲茲伯爵現在完全依靠馬丁先生這類境外活動人員籌集資金。
他的家族賬號早就被皇室沒收了,城堡和里面的藝術品也幾乎都被沒收,他根本沒什么錢了!
馬丁先生一開口就想要藍斯手里的特效藥,確實有點……狂妄,或者說自大。
他就像沒聽出藍斯話里的那些意思,還是一本正經的說道,“藍斯先生,這批藥物對我們來說非常的重要!”
“請一定將它們出售給我們!”
藍斯抿了抿嘴,“你們能拿出多少錢來?”
馬丁先生一臉慷慨激昂,“沒錢!”
旁邊的羅杰夫都瞪大了眼睛,他突然覺得這個人腦子不太好,稍稍離他遠了一些,免得血濺到自己身上。
不等藍斯作出反應,他又說道,“格里菲茲伯爵已經聯系過我,他向你許諾,藍斯先生。”
“只要我們擊敗了皇室,格里菲茲伯爵代替皇室成為帝國的新統治者,他會允諾一個公爵的爵位給你。”
“到時候,人們就要稱呼您為‘懷特公爵’了!”
藍斯笑了笑,“我很尊敬小格里菲茲伯爵,但是我認為他沒辦法證明他能做到你說的這些。”
“他的形勢總是很危險,而且承諾的這些東西,就像是在騙鄉下的傻子。”
“我相信任何一個成熟的領導者都不會給出這樣的承諾,除非他已經看不見勝利的希望了。”
這種承諾用腦子想一想都能想得清楚,絕對不可能實現,或者說絕對有問題。
一旦他真的那么做了,他是不是要給藍斯冊封采邑?
有了采邑之后藍斯至少也是一個總督。
以一個公爵的身份在帝國內混一個總督其實已經是很慘了,正常來說到了公爵這個層次,很大概率會朝著公國的方向發展。
如果格里菲茲伯爵真的做到了他說的,推翻了皇室的統治,那必定是有其他貴族幫助的。
他能把藍斯冊封到什么地方去?
他會把藍斯冊封到那些和他不對付,但他又不太好出手,或者實力還不夠出手的貴族的封地上,讓藍斯和那些貴族打生打死。
僥幸打贏了,恐怕藍斯也沒有多少實力了,到時候他隨便找個理由說藍斯蔑視皇室,就能把藍斯鏟平了。
如果打不贏,那正好,借助別人的手把藍斯收拾了的同時,也震懾了這些貴族,并且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諾。
這還是指他能贏的情況下,要是他贏不了,一切都是打水漂。
不管這個想法是小格里菲茲伯爵想出來的,還是這位馬丁先生想出來的,他們都是在欺負藍斯“平民”的身份,覺得他想不通這里面的東西。
一旦他上當,后面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
只是不管是馬丁先生還是小格里菲茲伯爵,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雖然藍斯看起來還是那個藍斯,但其實他已經換了一個人。
這樣的小招數,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馬丁先生還想要說什么,被藍斯抬手阻止了,“這批貨物現在價值一千三四百萬,我沒辦法為其他人的東西做主,我只能保證我的那部分,給你平價。”
“一千萬,到賬后立刻安排人給你發貨,或者你們自己拉走。”
“馬丁先生,你如果覺得我不能理解你和小伯爵的麻煩,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問問,你們的面子,值不值三四百萬。”
這句話直擊要害,馬丁先生的臉色都微微發生了變化。
他們這些人的面子加起來,一個月也就值個三五十萬聯邦索爾。
馬丁先生并不是一個蠢蛋,相反他還非常的聰明,所以他意識到自己的小花招被識破了。
這也讓他有些焦急,因為他感覺到了藍斯對他們的不滿意。
藍斯每個月會給他們十萬塊,這十萬塊看似不多,但對目前的反抗軍還是有很大作用的,不管是糧食還是彈藥都需要錢,這些錢能起大用。
他連忙站起來,彎下了腰,“我為我們的莽撞道歉,藍斯先生,我會盡快聯系格里菲茲伯爵,討論這件事。”
“我先告辭了。”
藍斯也沒有挽留,點了點頭就讓他離開了。
他篤定這些人是沒有錢的,就算小格里菲茲伯爵有錢,他也不會用這些錢去真的買藥物治療他的傷兵。
道理很簡單,還有一些混亂的帝國,人命不值錢!
一劑特效消炎藥現在要一百多塊錢一針,但是一百多塊錢可以雇傭好幾個士兵去戰斗了,特別是那些賤民,或者那些想著要掀翻皇室和貴族統治的底層投機者。
上層投機者用資金,權勢,人脈投機,他們沒有這些,只能用自己的命。
這些人的命也不值錢,他們甚至可能不需要支付他們任何薪資,他們還能自帶干糧的參加這場戰爭。
小格里菲茲伯爵想要拿到這些藥物,本質上是想要掌握更多的主動權,在帝國的政治層面上。
這些藥物實際上更像是一種戰略物資,他能讓小格里菲茲伯爵的“局勢”看起來不那么糟糕,就像那些資本家,他們可以住在辦公室里,但也一定要有一輛豪車。
他要用這些藥物給人們一些信心,在遭受了一次沉重的重創之后。
如果僅僅是考慮實際的使用,藍斯覺得他們買個幾十萬的藥劑就足夠了,誰他媽會給不值錢的泥狗腿子注射特效藥啊。
讓人送走馬丁先生后,藍斯讓羅杰夫坐回去,“這批藥越來越刺眼了,應該注意到的人很快就會注意到,想辦法賣出去一些,只要價格合適。”
“好東西太多,就是麻煩!”
羅杰夫也有了一些感觸,“我知道了,我會聯系一些買家。”
他說著停頓了下來,臉上有一些為難的表情,藍斯揚了揚下巴,“還有什么事?”
羅杰夫有些支支吾吾,“有些人愿意出高價,比市場價更高,但是……”
他都沒有但是完,藍斯就知道他說的意思是什么。
一定是丹特拉人,聯邦的醫療技術在全世界范圍內,都還算可以的,即便不是最先進的,也是一流的。
他們想要從聯邦進口大量的藥物很正常,不過現在因為雙方交戰的原因,很難做到這一點。
難免就會有一些商人通過走私的方式把這些藥物買過來,以更高的價格賣給丹特拉共和國那邊。
一邊以“愛國商人”的身份獲得大量的好處,一邊狠狠的賺那些愛國人民的血汗。
而且說出去還很有面子。
對這些人藍斯不是太喜歡,反而有些厭惡。
他皺了皺眉,“雖然我們來自帝國,但現在我們名義上是聯邦人。”
“如果這些事情不被人發現還好,一旦被人發現……”
“羅杰夫,你和你的家人都會消失。”
他停頓了一會,“那些丹特拉的商人知道我們狠狠賺了他們一筆,到時候他們想辦法制造個機密文件把你曝光出來,你想要哭都沒有地方哭。”
他說到這又思考了一會,“新來的聯邦調查局局長德里克是個有意思的人,你去聯系他,就說你知道有些丹特拉的間諜在聯邦內活動,然后想辦法把這些人抓起來。”
“愛國嘛!”
“我們也會!”
羅杰夫本來還很糾結這件事,因為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現在藍斯這么一說,他也沒有什么好猶豫的。
“我知道怎么做了,藍斯先生。”
藍斯抬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他一轉頭就按照藍斯的吩咐去了聯邦調查局金港城分局。
如果不是他的司機也算是一個老金港人,可能都沒有聽說過這個部門。
畢竟哪怕直到現在,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它主要是做什么的,為誰服務的!
羅杰夫來到了那棟毫不起眼的四層小樓下,他進入了大廳,里面居然沒有人。
如果不是外面掛著聯邦調查局(金港城分局)的牌子,他甚至可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他敲了敲前臺的桌面,過了好一會才有人小跑著過來。
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先生,你有什么問題嗎?”
老實說這個語氣不太客氣,不過羅杰夫并不在意,他不知道藍斯讓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得這么做。
“我來……報警的。”
他腦子里找了半天,只找到了這么一個詞來形容他要做的事情。
年輕人愣了一會,接著變得有些興奮起來,“你要報什么警?”
羅杰夫雖然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靠不住,但開始繼續往下說,“我發現了一些疑似丹特拉間諜的人在金港城活動,我覺得他們是不懷好意的。”
“我不知道警察那邊是不是管這件事,所以我先過來碰碰運氣。”
這些說辭其實根本支撐不住,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沒有什么經驗,他立刻就接下了這個案子。
“還沒有請教,我該怎么稱呼你,先生?”
“叫我羅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