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噴泉后面，有個輪椅。
輪椅上坐了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她抱著一塊畫板，瑟瑟發抖。
賈情情單手叉腰，指著小孩大罵：“誰讓你在這的？”
“對，對不起”小姑娘都要哭了。
她是林宅傭人的孩子，患有輕微的腦癱不能走路，只能坐輪椅。
“也不照照鏡子看你什么德行，就你這種影響市容的殘疾人，配出現在這么好看的園子里嗎？”
賈情情拿無辜的孩子撒氣。
黑貓看她這德行就來氣，躍躍欲試，于檸眼角余光看到他在那蓄力，一把將他拎起來。
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就剩三條腿了，蹦跶什么？
“喵！”看那個腦殘不爽，想揪她假發！
“不就是假發么”于檸快步上前，接近賈情情。
賈情情還在對著小姑娘發力，什么難聽說什么。
“你們這些殘疾人，就是因果報應，前世造孽今生活該——啊！”
頭頂那清涼的熟悉感又出現了，她的假發！
賈情情用手捂著她的地中海禿頭，轉身，于檸用一根手指轉她的假發。
“你連前世因果都不知道什么就別出來丟人現眼，要按你這套邏輯，你下輩子做動物都還不清你的孽債，還不滾！”
于檸把假發往噴泉里一丟，上前推著小姑娘輪椅離開，越過禿頭河童賈情情，突然猛地轉身，一記飛踢，把賈情情踢到噴泉里。
嗯，舒坦了。
“于檸！我不會放過你的！”賈情情在噴泉里狼狽地喊。
“嗯，我等著你，千萬別放過我！”
于檸把輪椅推到安靜的地方，小姑娘已經嚇傻了，驚恐地看著于檸。
“大，大少奶奶我不是故意出現打擾你們的，我以為今天你們都不在”
“叫姐姐！”于檸從兜里摸出一包辣條遞給她，“你能吃嗎？”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于檸，發現她跟賈情情不一樣，這才從她手里接過辣條。
“你怎么沒上學呀？”于檸問。
“我媽媽過來照顧大少爺，沒人推我上學，我就跟過來了我有上網課的。”
“功課有不會的就來問姐姐，姐姐有時間就講給你聽。”
“姐姐你真的會看面相嗎？”小姑娘突然問。
“會呀，你想看嗎？”
“我想知道，我前世做了什么，今生才會變成媽媽的拖累”
小姑娘聽過一種說法，殘疾就是上輩子造了孽，剛剛賈情情也這么說，她很難過。
“姐姐現在暫時看不到前世的事，的確是有這種說法，不過我認為，不用聽這些屁話。”
“啊？”小姑娘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看向她。
“窮人，殘疾人，甚至是女人，都被認為是前世造孽留下的果報。
我的很多同行，現在還把‘女體本身就帶著小晦’掛在嘴邊。就連紅樓夢第一回，也說絳珠仙草‘僅’修成個女體。”
僅，這個字，用得就很微妙。
“偏見何止是存在殘疾人身上，偏見處處不在，我們管不住那些傻狍子的嘴，只能讓自己少受影響，你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
“我擔心自己來生也是這樣的廢物，會給媽媽添負擔。”
于檸看著這個十幾歲的孩子，眉頭微蹙。
這孩子的面相很苦，幼年無父依靠，姻緣也不順，老了子女靠不上。
這種天生的苦相，相師也破解不了。
不過仔細看，于檸看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妹妹，你的官祿宮生的不錯啊，雖然達不到極佳的明黃色，但也是有些才氣，你有特長吧？”
“特長？我我喜歡畫畫，不知道算不算？”
小姑娘有些羞澀地把她抱著的畫冊遞給于檸。
“姐姐，你要看看我的畫嗎？我沒報畫畫班，自己琢磨的。”
于檸接過畫冊，翻開看，素描畫筆法略顯稚嫩，卻透著靈氣，這孩子繪畫是有天賦。
第一頁，小姑娘畫了一顆樹，像是楓樹，樹干是紅色的，枝干細長。
第二頁，是長了四個角有些像羊的生物。
于檸想到了什么，驚訝地看著小姑娘。
“妹妹，你畫的是什么？”
這怎么跟她打的那兩個果子，有點像？！
聽到于檸問自己的作品，小姑娘顯得很開心，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第一幅是‘楓木’，第二幅是‘土螻’，都是我根據《山海經》畫出來的。”
“山海經”于檸重復著她的話。
“我媽媽給我買了一本山海經，不過她是從拼夕夕上買的盜版，圖片有很多不清楚的，彩頁都印壞了我就根據文字描述，自己想了一些插畫。”
“你為什么要把楓木的樹枝畫得這么長？像是蛇一樣。”
于檸想到，色欲之果孵化成色欲之妖時，的確是枝干如蛇一般靈活，不斷地卷起活人吸食壽元。
竟與這畫有諸多相似之處。
“因為山海經里寫了，有宋山者，有赤蛇，名曰育蛇。有木生山上，名曰楓木。楓木，蚩尤所棄其桎梏，是為楓木。”
原文里就提到了蛇，小姑娘畫的時候，索性就把蛇的創意也揉入到樹里。
“原來如此那第二幅你的創作靈感又是什么？它為什么是四只角？”
于檸指著第二幅，這幅畫像極了她昨晚打的那個果子，如果那果子成年了，也許就是這么大。
但是昨晚那只果子，只有一只角，這幅畫，卻是有四只，不過她師侄說了，他們遇到的那個果子是三只角，加在一起，剛好能跟畫對上。
“昆侖之丘，有獸焉，其狀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螻，是食人。”小姑娘背出原文。
“食人靈魂，對上了！”于檸再驚，她指著羊身上的紋路問，“這些像眼睛的是什么？”
“是羊的紋路啊，其實是我自創的我是覺得，這樣一只吃人的獸，身體不能跟真的羊一樣，是雪白的吧？
它應該有些紋路，那會是什么樣的紋路呢，我本來想用老虎的條紋，但覺得不如用梅花鹿的花紋好。”
梅花鹿身上的斑點，看著跟人眼睛有些相似。
“為什么一定是梅花鹿呢？”于檸繼續追問。
女孩垂眸，用手指卷著衣服的邊緣，怯生生地說：
“梅花鹿身上的斑點會變色，我覺得土螻應該是個小姑娘，小姑娘應該喜歡打扮吧，來回換衣服，就像是我們一樣。”
“土螻，是個雌性？”于檸想到昨晚那只幼崽，發出的都是娃娃音，分辨不出男女。
“是呀，姐姐，你看，土螻的螻字，里面有個女，當然是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