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明第430章、真天子門生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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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真天子門生


更新時間:2025年02月20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大明既然已經存在樞密院,那么武舉和武學體系自然已經建立起來了。

盧象升在第一次科舉會試之中落榜,隨即得到前任樞密使的建議,讓他準備初秋時分的武舉會試。

從田樂家里吃了一頓酒出來,走在路上的盧象升暈暈乎乎。

此科雖未中,但一路行至今日,所遇貴人未免太多、太貴。

在他離開之后,田樂午后小憩了一下,也乘坐馬車到了東華門外。

到養心殿里見到了皇帝,他自然有個舒服的椅子。

“把棋拿過來。”朱常洛吩咐王微,隨后坐到了田樂對面。

養心殿里也有了專用的蜂窩煤爐,旁邊就是一個茶桌。

現在都是在相對松弛的狀態下,朱常洛才呆到這養心殿里來。

棋盤放好,君臣手談,嘴里也沒閑著。

“等你啟程了,可就沒有下棋不讓朕的人了。明明只是個臭棋簍子嘛,哪是你們的對手。”

“陛下并不醉心棋局。既然偶爾為之大多是為消遣,臣子們又何必給君父添堵?”

“說得朕器量狹小計較棋局得失一樣。”

朱常洛確實并不酷愛下棋。只不過這漫長的歲月里,忙事情之外大量的時間里并沒有豐富的娛樂消遣,或者需要耗費大量人力財力去組織,下棋算是很不錯的選擇。

和外臣下得更少。

“算起來,自從劉若愚去了江南,朕這幾個月也就和皇后、太子、榮妃在過年期間下了幾盤。棋力沒有長進不說,還有大不如前之勢,老太師下手輕些。”

“陛下說臣不讓棋,現在又讓臣下手輕些,臣讓是不讓?”

朱常洛哈哈大笑:“你豈會把握不好?老樣子便好。”

壺中水汩汩,茶杯和蓋子磕響得輕脆。子落棋盤,開始時速度都不慢。

王微端起第三杯茶送過去時看了一眼盤面,皇帝所執黑子形勢大好,但皇帝蹙著眉頭開始了長考。

她看了看閉目悠然的田老太師。

這種情形已經有很多次了,總是田老太師似乎先讓了棋,而最后收官時總能扳回局面。

看皇帝神情,這次只怕又將如此。

她極為聰穎,琴棋書畫本就不在話下。宮中論棋力,實以義兄為最。他和陛下經常會來上幾句,都是王微在一旁伺候。

眼下仔細看了看盤中局勢,她深思之后明白了皇帝琢磨不定的原因:有幾手白子,后面隱隱另有妙用。只是變化之道,眼下卻推算不出來。

朱常洛一邊看著盤面,一邊端起茶杯緩緩吹了吹。

抿了一口再放下,這才拈了一子放下,然后就聽王微輕聲“啊”了一下,似乎大為可惜。

“這一手糊涂?”他問了問。

王微低下頭搖了搖:“奴婢哪里看得懂。”

“這一手確非上選。”只見田樂微笑著毫不猶豫地應了一子,“陛下又是老樣子了。執黑先行,往往氣勢宏大,謀算深遠。只是盤中廝殺,隨后收官,總不免漏算。允她支招嘛。”

“老太師發話了,該支招就支招。”朱常洛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敗局已成。”

于是變成兩個年輕的合力斗一個老的,但最終還是讓田樂贏了這一局。

“朕看出來了,你是棋力遠勝,胸有成竹。與朕對弈,往往是先讓朕布局,你打定主意殘局發力。”朱常洛看著田樂說道,“不能不說也是以棋諫朕,不管形勢多好,都不能掉以輕心。”

田樂拱了拱手:“這便是陛下棋力不強的原因了。棋只是棋,陛下因棋局想到的仍是國事。以陛下天資,心神往往用在國事上,對弈權做消遣罷了。臣倒是樂于見到陛下仍是個臭棋簍子,不愿陛下在棋上耗費太多心力。”

“君臣相伴十余年了,朕著實有些舍不得希智。”朱常洛嘆了一口氣,“知道你是雷厲風行的人,今天放榜,你午后必來復旨。干脆把時間空了出來,再好好閑聊一番。”

讓王微撤走了棋具,再泡新茶。

田樂這才說道:“那盧象升雖然功底不夠扎實,治學做事還不算已得其法,但如此年輕已是相當難得,是個好苗子。臣本想著陛下讓臣去考校他,或是讓臣用他于東洋大計。面談之后,倒是建議他去考武舉了,留用于大明為上。”

“這么說,以你和禮卿的眼光,確實是難得良才?會試為何落榜了?”

田樂于是說了說盧象升自己的說法,然后補充道:“臣遣家仆去大書樓查了查,他前些時日確實去得頗多,還借讀了許多南洋西洋籍冊,可見所言非虛。此子雖自視頗高,但律己治學確實也頗嚴。”

朱常洛點了點頭,既然是“青史嚴選”,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他還很年輕。

“武舉……不是很好。”朱常洛忽然這么說。

田樂愣了一下,隨后解釋道:“臣是想著,他若能中武進士,樞密院便可奏請他入御書房,在陛下面前聽教。這等好苗子,若是調教歷練得當,將來能擔大任。”

“軍政民政大才,今后都不缺。”朱常洛搖了搖頭,“倒是希智此前常常提到的一股勢力,將來得有大才控制好。”

田樂神情一凜:“陛下是說……”

“官紳一體納糧,百業皆列朝堂。”朱常洛看著他,“一晃十六年多過去了,如今這十二字還都只是見到了影子,并未成實。不容易,先壯實財計,引導工商,這都是為官紳一體納糧、百業皆列朝堂削減阻力。但如今,工商這一塊,尤其是宗室、勛戚、特許皇商這一塊,已經需要一個壓制其惡的長久機制了。”

“……原來如此。”

聽到皇帝說起當年這十二個字,田樂也不由得感慨。

工業、商業為大明開辟新的財富渠道,第一階段當然是要松綁。但與此同時建立起來的管理制度,仍然需要面對“逐利”這個本性。

尤其是當宗室、勛戚、地方大族和官府建立新的利益關系之后,區區官產院和執政院工商部可不一定管得住。

畢竟最初的引導是皇帝親自出面來做的。

于是朱常洛看著田樂:“過兩天,你再帶他進宮一趟吧。朕帶著潤菱來偷偷瞧瞧他,小丫頭今年虛歲就要十四了,情竇初開。既然盧象升是個好苗子,朕不妨把他往那個方向培養。宗室、勛戚、內臣、特許皇商,這些方面將來總要有個機構來約束著才行。”

王微有些震驚,沒想到皇帝準備招這個叫盧象升的年輕人為婿。

淑妃之女是皇帝的大女兒,泰昌四年四月出生,再過些時日確實就可以算作虛歲十四了。

但這駙馬選得有些早吧?

只見田樂彎了彎腰:“陛下未雨綢繆,臣明白了。若是這樣來看,他倒確實不用再爭取什么出身,反倒是需要多待在陛下身邊聽教。與之有關諸事,也只有陛下能教他。”

“就怕他不樂意。”朱常洛笑了笑,“希智是明白其中利害的。如今新港宣尉司設立在即,等東洋大計完成,大明虛疆萬里,理藩院和宗明、昌明及諸多拓海團練洋行必須配合好、受控制才行。你不妨再多跟他講講其中道理,讓他心里有個底。”

由于帝制的特殊性,在接下來這漫長的時間里,大明不可避免地仍然要面對純粹依附皇權存在的利益集團。

目前來看,其他領域的人才都在涌現。但是宗室、勛戚、內臣這些群體,缺乏頂尖高手。

新科貢士們懷著喜悅和忐忑準備會試,而盧象升再受田樂召喚。

這次竟像是門生幕僚一般,陪著他參與了不少對落榜舉子的招攬,聽他和理藩院、進賢院的人講述南洋、東洋大計,聽朝廷許以將來外藩之權位名利。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確實接觸到了大明已經做出的精心準備:理藩院、官產院、三大艦隊、特許拓海團練洋行,還有以宗明號昌明號為代表的官方貿易體系、東都南都兩個外交和商貿中心……

這天夜里隨著田樂回到帥府胡同的田府,才聽田樂問他:“察覺沒有?大族大商之家,幾乎不用費多少口舌。就像是最早去朝鮮的陶家,如今在朝鮮已經是極為顯赫的大族。反倒是普通人家子弟,仍然畏外藩蠻夷之地偏遠。”

“學生察覺到了。”盧象升點著頭,“聽老太師所言,諸海商不畏風浪,所逐者利字。貧寒子弟出身,報國之志雖堅,卻只是心在大明。”

“利字驅人堅勇,用之開拓更見功效。但朝廷所謀深遠,要歸化這萬里虛疆成一體宗藩,利字之后更要用忠義。”田樂看著他,“不瞞你說,老夫便要做那墾荒之老農,今年便要籌劃東行,將來更是要讓田家在東瀛扎根的。”

盧象升心里一震,呆呆地看著田樂。

田樂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陛下所重民生,不在一朝一代。如今軍費頗高,實是立足長遠。你幸而生于大世,此后道路,不必迂腐,像這幾天見到的不少舉子那般拘泥于科場官場正途。大政因時因勢而變,陛下格物致知論要好好鉆研。”

“學生受教了。”

田樂點了點頭:“回去好好準備吧。明日午后,我帶你入宮面圣。”

盧象升心里再度劇震,聲音都有點哆嗦起來:“入宮……面圣?”

“不錯。”田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即便是當做報答老夫和禮卿知遇之恩,報答圣心另加信重之恩,你也不要拘泥于什么將相名臣之略、軍國經制之規。大丈夫既生逢大世,何處不可成就功業、名留青史?”

次日午后,盧象升懷著忐忑的心情坐上了田樂的馬車,來到了東門之外。

而養心殿里,范思容帶著羞澀又扭捏的朱潤菱站在朱常洛面前。

“不急著嫁人成婚,不過父皇也不想你將來所托非人。”朱常洛臉上含笑,“萬歷二十八年生人,年紀輕輕已是舉子。今科雖落了榜,但兩任樞密使先后考校過,是個難得大才。他若是愿意,朕自然先收為弟子,讓他時時入宮聽用。你若喜歡,也可以常來養心殿轉轉,見見他,多說幾句話。”

小姑娘滿臉通紅,只是糯糯地說道:“但聽父皇吩咐。”

其實身為公主,選婿這樣的事又哪里輪得到她自己做主?何況現在她還沒有完全長大。

但對范思容來說,皇帝能這么開明、這么早就考慮女兒的夫婿,還不拘一格地希望他們之間能在大婚之前先有些感情基礎,這自然令人感動。

兩任樞密使先后考校過的年輕才子,這也是想都不敢多想的人物。

等鄒義來報老太師已經帶著盧象升入宮了,朱常洛就說道:“走吧,也不必偷偷摸摸地,大大方方瞧瞧。”

盧象升經過了太子東宮,經過了原先內閣所在和文華殿,又從奉天皇極殿東側一路過去,路過了乾清宮的正門,到了養心殿里。

不得不說,放榜之后到今天才不過短短數日,卻一直如同做夢一般。

要面圣,更是不知該如何好好做準備。

而到了養心殿里,見到那場面之后更是腦袋一懵。

“……學生盧象升,叩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叩見淑妃娘娘……”

他只瞧了一眼就大驚失色地低下了頭,隨后跟著田樂的稱呼行大禮。

怎么淑妃娘娘和樂安公主也在?

那驚鴻一瞥之間,淑妃娘娘打量他的眼神和樂安公主通紅的臉、躲閃的眼神,哪里還讓盧象升不明白?

……老太師,你說不拘泥,但這也太不拘泥了一點。

“陛下,臣妾先帶潤菱回去了。”

聽得淑妃娘娘說話,再就是一陣腳步聲,而后隱隱傳來輕笑和嬌嗔,盧象升自己都臉紅了。

過了一會才聽到皇帝讓他先起來,隨后感覺到自己繼續被打量著。

“以你才智,自然是明白了。”皇帝問他,“朕自然不難為你,既然希智和禮卿都說你是個好苗子,先做朕的學生,賜你一個養心殿進學腰牌,如何?”

“學生……學生……”

“謝恩便是。”田樂在一旁說道,“莫非你以為陛下選不得佳婿?如此大費周章,正是為了軍國經制之規。每科都稱天子門生,但陛下還沒專門收個弟子呢。期許至此,將來實在有重任盼你能擔負起來,事關大明江山社稷萬年大計,正要肯鉆研、不迂腐的年輕人學得真義!”

于是盧象升稀里糊涂地再磕了一個頭,人生道路就此一個大漂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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