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明第384章、龍威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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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龍威


更新時間:2024年12月05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龍舟順漕河南下,一路并未驚擾地方。

皇帝一直不曾下御舟,但北直隸、河南、山東的地方官們反倒更加緊張了。

焉知皇帝不是掩人耳目,另外微服出巡體察民情了?

畢竟難得出京,皇帝居然一直只待在御舟上,連沿路停泊的碼頭都不下,這實在有些反常。

對于地方的迎接,御舟上面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只對地方官員們說了:安心公務,民政事既設諸相,依規矩上呈便是。

另外,伴駕南巡的其余臣工,這段時間也并沒有得到召見。

所以從他們那里得到的消息這么一佐證,更讓人感覺到異常。

皇帝只怕早就不在南巡隊伍里了,他去了哪?

朱常洛當然還在御舟之上,聽到鄒義的稟報之后就放下了手中的奏本:“居然有這么多人這么想?”

“陛下惜民力,不愿驚擾地方。但這些時日不曾召見臣子,于是就多了些議論。”

“……那如今豈不是更無心公務,都遣了人盯著各處,謹防可疑人馬?”

“怕是有些地方官會這么做。”

“……”朱常洛把手中奏本抬了抬,“每天各處驛站里,都知監不是仍舊送來諸多奏疏奏本備朕知曉嗎?”

鄒義尷尬地笑了笑:“若陛下當真是有心微服出巡了,這些事……自然要做著。”

“你的意思是做戲做全套?”朱常洛無語地搖了搖頭,“趁此閑暇把此前在太常寺的論述整理成書,不料竟讓他們疑神疑鬼了。真是……”

有什么好微服出巡的?

遇到點什么害民之事出面打臉主持正義?深入了解如今大明的世情民情?

前者只會凸顯人治而破壞朱常洛正準備建立好的監察考察行政秩序,后者嘛……看不看,朱常洛心里難道沒點數?

當年做了多少年的基層干部,那些深刻印在腦海里的世情民情,把經濟水平除掉個多少倍之后,大約便是如今情況。要了解世情民情,那是內察事廠該做的事。如果只是浮于表面,那也要應對朱常洛宛如老吏一般的尖銳問題:年前賜宴時他說的話可不是假的,普通百姓的財產和生活狀況他知道。

什么盛世,脫貧是幾百年后都不知要耗費多少心血才能勉強做到一個水平的事。

他一直都很清醒,如今真要親自去看一看,無非仍是貧窮局面。

今日的大明京城,也沒比當年他第一次離開紫禁城看到的京城更加富庶、整潔。

“那就透透氣吧,到前面擺些桌椅,靠泊后先召賀盛瑞、方從哲和徐光啟來。”

“奴婢領旨。”鄒義彎了彎腰,又笑著說道,“陛下,您專心著述圣賢之言多日,連面都沒露過,也是該透透氣了。”

朱常洛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真能宅。

“……要看,也是到了臨清以后。”朱常洛嘆道,“朕這是不得閑。劉若愚,旨意應該已經到了山東吧?”

“應該是到了。山東上下聽聞陛下要親臨書院講學,定然倍感振奮,興許還會奏請陛下登泰山封禪。”

“有什么好封禪。”朱常洛邊活動著雙臂邊往艙外走,“去下面請麗妃榮妃和倆小子上來吧,朕若不是要好好準備講學,這些天也不必用心整理那《政治經濟史》。”

以前他在群臣的心目之中更偏重的是自然哲學,而在那太常寺里和一眾太常學士們聊過之后,他已經要把兩者結合起來。

如今,自然要從更加唯物、客觀的角度去重新闡述一些東西。

這確實是一個極有分量的課題,所以朱常洛路途當中干脆開始整理大綱,至少是先把這一路預備好的到各省書院講學的講義先準備出來。

升任文教部尚書的徐光啟伴駕隨行,這件事便是原因。

船隊行進途中,他們自然不能立即登上御舟。

皇帝和二妃、二位皇子出現在了御舟樓船的三層甲板,估計運河岸上的有心人也能遠遠看見。

御舟的模樣,有點像木制風帆游艇。前后都有甲板上的宮殿式小樓,前半部有三層,后半部則只有兩層。

朱常洛平常待在最上面一層,內臣宮女等近侍呆在最下面一層,中間一層則是皇妃皇子們的寢居之所。

底艙是倉儲之地,后面則是專門操舟的錦衣衛和禁衛,桅桿和風帆也在那邊。

按說,最平穩的自然是底艙。但有妃嬪和皇子,天子也不好“頭頂上還有人”,因此這樣安排。

當然,漕河不比海洋,御舟航行于漕河之上,總體而言還是平穩的。

二柱子和老三朱由材先前后奔了上來,隨后是麗妃和榮妃雙雙而至。

“現在上岸做什么?等到了后面,有的是機會上岸去。”

面對二柱子感覺船上十分乏味的抱怨,朱常洛先敲了敲他的腦袋:“你要是覺得悶,隨后到王掌院他們船上去。”

“好啊!”朱由柱一點都不留戀御舟上的舒適。

父皇每天白日里都呆在樓上寫東西,夜里泊岸了也不下船,他除了看看書,就是和老三一起玩。老三又小,朱由柱不太樂意和他玩。

看兩個小子在欄桿旁邊一會跑到這邊指指對岸,一會跑到另一邊指指另一岸,朱常洛躺坐在椅子上喝著茶。

“陛下在想什么?”榮妃看他沉默不語,端起了桌上的鮮果,麗妃趕緊伸手接下朱常洛手中的茶杯。

“想隋煬帝。”朱常洛笑了笑,從盤中捻了一枚杏,“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如今能悠哉悠哉下江南,倒要謝他一句。”

兩個妃子不進一步發表意見。

“是冷落你們了。”朱常洛一邊吃著杏一邊說,“你們也覺得悶?”

“怎么會?臣妾們又不是孩子。能隨陛下南巡,已是殊恩。”

“對長居后宮的你們來說,倒真是如此。”朱常洛進入到放松狀態,招了招手,“來來來,你們兩個小子過來,爹講故事。”

二柱子和三材子立刻歡呼著過來了。

于是皇帝給他們講著隋唐英雄,這題材早有話本,但麗妃、榮妃都知道,皇帝是總能講出新花樣的。

老二老三都不會過于深入政治,因此朱常洛說的也不會觸及什么深奧東西——他們也聽不懂。

倒真是講得跟說書先生一樣,純粹是故事。

如是直到船隊靠泊,朱常洛果然命人把朱由柱送到了王徵及伽利略他們所在的船上,三個被宣召的臣子則上了御舟。

在內臣宮女們呆的那一層中間,則是朱常洛御舟之上召見外臣的“大殿”。

“聽說不少人疑心朕去微服私訪了,借你們的嘴,讓他們別想些有的沒的。閑聊,一同用膳。”

他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結果僅僅是這。

三人也沒問皇帝為何數日里足不出艙,朱常洛則和他們一同聊起了之前在想的隋煬帝。

“船隊過靈渠,沒問題?”

賀盛瑞聞言說道:“回稟陛下,洪武二十九年,嘉靖二十四年,都專門疏通修繕過靈渠。前些年諸省大修水利路橋,靈渠也再次疏通。南北兩渠陡門,都已經改寬,用了鐵閘。御舟雖大,提前蓄水,過陡門還是沒問題的。”

朱常洛點了點頭:“鐵齒用了數年,磨損如何?”

“說到這事,臣要為昌明號請功。每年船隊往返嶺南,他們都會帶上一批鐵齒備用。”

朱常洛笑道:“他們有利可圖,自是愿意。”

說罷感慨道:“可以改進的地方很多啊,官廠院將來,許多行業都要看看能不能用好機械,產出更多。”

當年工部規劃天下水利路橋事,溝通長江和珠江的靈渠是重中之重,畢竟朱常洛早就有心去發展海貿。而以廣州為起點,財貨要到北方來,陸路成本自然極高,海路終究有海況風險。靈渠再好好修繕改進一番,自然是另一道保險。

而當時的做法,就是把原先僅兩丈寬不到的陡門改寬一點。同時,借鑒鐘表里的齒輪結構,那里實驗性地用了大型的鐵齒輪,在陡門里以鐵門來攔水,以牲畜在兩旁石柱上拉動長杠桿轉動齒輪帶動鐵門升降。

靈渠沿途陡門三十余處,這個工程耗鐵不少。好在廣東鑄鐵本身也比較興盛,這鐵門能夠按照北京這邊的要求澆鑄起來一扇扇門板一般的鐵板,再運到靈渠拼嵌起來。大小齒輪和其中的主要結構件,則是北京這邊鑄好再長途運過去的。

真正完全搞完這項工程,還是在泰昌七年底。

但通航條件大大改善,如今卻是不爭事實。

“官產院隨后和工商部要搞一批專門興大工的商行。”朱常洛聊起隋煬帝,無非因為這個問題,“漕河功在千秋,水利、路橋只要不是急于求成,規劃好、慢慢修建,于長遠而言都是好事。百姓不因此而多有徭役之苦,反而能另有些謀生之道,便是善政。朝廷的錢花出去,以官產商行承建,一能完稅,二來預算、審計之下花錢還更少,如此十年、二十年做下去,南北東西交通都會大有改善。”

賀盛瑞連聲稱善。

“如今朝野是有非議,說大興土木,勞民傷財,那是因為都還轉不過彎來。”朱常洛說道,“這一路,你們任務也不輕。江南各家只怕眼下都是驚惶不定,有些腦筋靈活的,不妨讓他們先轉向,別始終盯著田賦役銀那三瓜兩棗了。朕的眼界不一樣,賦稅收上來是要花出去的,商人都知道周轉能生利。”

大征、大工……秦隋之亡在前,如今朱常洛著眼長遠,準備啟動的許多事自然會被拿來議論。

拜相之后,皇帝和諸相議定后刊告于《學用》朝報,泰昌十年到十五年有了個五年規劃。

北面新邊的路橋、寨堡等邊防體系自不必說,而國內的水利路橋事進一步規劃興建,同時最顯眼的莫過于執政院下工商部和官產院的動作。

正如一開始詹事府下司經局對刊印書籍實行書號審批一樣,不管是行商還是坐店,此后都要行牌照審批。

新政第一階段居然是從工商業入手的,并不觸及如今的田賦、徭役這部分舊有稅收體系。

朱常洛很有耐心,一步一步來。

目前儲銀不夠,統一的國庫還不具備條件,貨幣改革仍要慢慢醞釀。但中樞改革之后,國家級的財政支出將拿出來作為推動工商業進步、改變朝廷財政收入結構的重要手段。

有遠見的人自然該看得出來這是多大一塊蛋糕。

在中樞各衙熟悉這種新制度之前,地方上還很難展開。

朱常洛這個時間點南巡,并不是為了強壓江南士紳——沒那個必要,他們現在已經只能乖了。

更重要的目的,一是講學,另外則是到廣州,正式把海貿這個事情梳理好。

大明如今既不缺銀子,又缺銀子。

海貿的白銀輸入體量已經很大,但大部分藏于民間。工商業不夠發達,基于工商業征收上來的純銀稅收所占比例還不高,朝廷儲備不了足夠多的銀子以應對將來貨幣改革時的動蕩。

接下來五年里,朱常洛的核心目標確實就是搞錢。

當然了,在嚴格監察和司法的接下來五年里,如果確實有些官紳問題不小,那也就順手罰了甚至抄了。

皇帝露面了,伴駕重臣與皇帝進一步統一思想和策略,此刻的山東和江南確實在緊張做著準備。

譬如“鐵血”衍圣公。

旨意已經到來,皇帝會到山東書院講學,再到泰南書院。從臨清下船后,會經過濟南和兗州,到濟寧才重新上御舟。

“陛下要親臨曲阜!”孔尚賢對著族中“幸存”高層們寒著臉說道,“還有人覺得是我小題大作嗎?”

“……”剩余人等噤若寒蟬,同時坐立不安。

孔尚賢長吁一口氣:“清丈祭田、莊田,萬勿阻攔,萬勿生事!若御駕親臨時又出了什么事,陛下震怒之下,說不定便等這個借口!我早就說過,一個不好,是滅門之禍!如今旨意,陛下到山東只是講學,明白該怎么做嗎?”

“……公翁明示。”

孔尚賢咬了咬牙:“闔族面請,降格稱先師!陛下學問精深,推陳出新。圣天子面前,先師焉能稱大成至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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