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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以暴制暴,適者生存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08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顧憲成和高攀龍很擔心皇帝像了解那兩人的底細一般了解他們。

聽到皇帝發問,顧憲成仍舊跪著,腿有些麻,頭皮也也有些麻。

“……朝政雖是利民善政,然推行既難,自是在朝諸官多有顧忌。或因私利,或不敢勇于任事。草民等人于書院講學,都是以之為例,勉勵學子將來若學問有成出仕為官,不可學他們。”

聽上去十分忠心,并且正義。

朱常洛卻只是淡淡地說道:“朝堂之上,朕面前,你們就不用講這些了。怎么做官,朕自開設了一個通政學院。你們這些書院,該講的是哪些,心里要有一桿秤。歷來多有禁毀書院之事,難道是怪書院在教書育人?”

顧憲成看了朱常洛一眼,只覺得大汗淋漓,立刻低下了頭。

剛才一瞥之間,皇帝的眼神似乎洞悉了一切。

“借這個機會,明明白白告訴卿等。”朱常洛的目光看向文武兩班,“官就是官,民就是民。江山是打下來的,國家最大的手段是以暴制暴。不懂得這個道理,逾越了真正民情的紅線,妄圖以在野物議影響朝堂,那便是形同謀反。官職在身者,要體察民情,卻該知道自己首要身份是官,也不必過于忌憚所謂民情。”

顧憲成聽得心頭震動,皇帝卻仍在說話。

“出仕之前,出仕之后,自然免不了同門、同鄉、同科。穿上了官袍,戴上了官帽,就都是朝廷和國家的維護者。如何獲得功名出身,如何歷考升遷,主要是國家給的門路,不是哪些人給的門路。”朱常洛看著眾人,“因為政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朝堂之中有黨有派,朕都清楚。”

“這不奇怪,有爭議才好拾缺補漏。”朱常洛指著兩人,“但是也要記住,還有許多在野之人在盯著。若受攻訐,總不能讓人因私心或德行而攻訐。在其位謀其政者,顧慮良多,這是正常的。不在其位者,自然少了諸多顧慮,盡可夸夸其談。他們說幾句話、寫幾篇文章是容易的,你們名聲壞了,將來辦事卻更難。”

高攀龍直了直腰桿,準備說話。

朱常洛卻冷然看了過去:“你們都是做過官的人,自然明白朕說的話對不對。朕再說一遍,講學就好好講學,講學問,講道理,講做人。怎么做官,朝廷有進賢院,有通政學苑。”

顧憲成拉了拉高攀龍的衣袖,磕頭說道:“草民謹遵圣諭。”

連國家最大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都說出來了,他哪能不明白皇帝真正想講的是什么?

開學院就只做個教書先生,別像大學士一樣指點江山宣揚什么政見。

皇帝的要求就是這樣,皇帝也仍然是在給機會。

今日無非是確認了,皇帝非同一般。朝堂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不是王錫爵更得皇帝喜歡,只是皇帝要這樣。

“天下書院,進賢院和禮部都把今天的意思傳過去。”朱常洛冷漠地說道,“士紳對朝政有不同意見的,只有入朝為官、上疏諫言才能改變。確實愿陳下情的,朝廷也沒有阻塞言路。但只要仍然在野,那么朝廷政令之下,唯有先遵行一條路。國家優待士紳,為的是鼓勵賢才為官造福百姓,為的是在野士紳幫助地方官治土安民。做不到的,就是朝廷的敵人。”

顧憲成和高攀龍聽完這樣粗鄙直白的話語之后,在沉重的心情之中告退離開。

這樣粗鄙直白的話語很得李贄的胃口。

而皇帝在朝會上這樣“大放厥詞”,朝參官們居然都沒有鼓噪,沒有紛紛發表見解,李贄也挺意外的。

五個人里只剩下了他,皇帝看了看他之后從嚴肅的狀態里輕松了起來,笑了一笑。

“都了解李宏甫,都了解朕。”朱常洛開口就是這句,“都怕朕聽信所謂異端邪說,動搖文教根基?”

申時行擔憂地開口:“陛下……”

“不急。”朱常洛壓了壓手掌,“設百家苑之時,朕便說過。儒學為體,百家為用。大道理朕不想講了,天下官紳,朕也已經得罪不少了。設了樞密院,說了以暴制暴的話,朕的心意你們也已經都明白了。”

孔尚賢身軀微顫,文班之中不少文臣帶著擔憂的目光看了看武班那邊的文臣,又看著皇帝與申時行、李贄的背影。

“學問是幫助天子和朝廷治理天下的。不變的至理當然簡單,學起來簡單,教起來簡單,做起來也可以說一句無過便是功。”朱常洛看著申時行,“變起來則很難。成了,是新的圣賢;不成,是異端。天下學子無所適從,都擔憂已經明明白白的進身之階出了問題。”

李贄算是見識到了如今朝會上講話的坦白程度。

只見皇帝的目光也看向了他:“趙宋有程朱,大明也有三人從祀孔廟了。學問該是不斷推陳出新的,有識之士難道真以為如今與趙宋、與漢唐、與春秋先秦時一樣?屋舍尚且需要縫縫補補,何況學問大道?朕也以為,李宏甫許多說法確實偏激了一些。”

李贄愣了一下,皇帝卻又看向了孔尚賢:“然而如今文教得失也有目共睹,難道悉數歸咎于有些人本性污濁?所謂弟子不必不如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最后才是申時行:“汝默為太常大學士,朕復設太學,委禮部、吏部等諸衙于進賢院,什么是賢,賢者該走什么學問大道,這個問題是應該由朝廷來主動解決的,不是放任朝野大儒各抒己見。”

頓了一頓之后,朱常洛提高了一點音調:“朕是一國之君!歷朝歷代君王怎么想,朕不管。但朕直言不諱,朕尊崇于國有益之文教,朕不是至理教條之下戰戰兢兢的學生。如今,文教于國仍是利大于弊的,故而朕仍會尊崇。但其弊處,朕也不會放著不管。泰昌一朝,學問大道能不能再精進,既是自今日之太常大學士、來日之文相的責任,也是卿等所有人的責任!”

運用皇帝的身份,朱常洛直接把自己擺到了他們最推崇的上古時期的位置:那個時候,君王皇帝就是什么有用就用什么。

儒、道、法、墨……誰的地位是天生的?

現在皇帝并沒有否認儒學的地位,但是再次把這一點明白說了出來:你們得有用,得更有用。

太常大學士、被皇帝明確承認的將來的文相,他的責任也確定了:政治思想的確立、宣揚和推陳出新。

是要去主動做的事,而不是坐等什么大儒、當世大賢出現。

“傳旨,征李贄為進賢院太常學士,征朝野大儒領太常學士銜,改太常寺專研學問大道。”朱常洛把這條鯰魚放了進去,“學問之爭,正如朝廷政見派別之爭,于國而言都是好事,拾缺補漏!斗而不破,對事不對人,那就都是為了國家,為了大道傳承!”

申時行甚至沒能多說幾句話,皇帝就這么不容置疑地給出了意見。

他這個太常大學士辯得過李贄嗎?最終的結果能得到皇帝的認可嗎?

皇帝允許請外援。

他坐山觀虎斗罷了,總會選擇一個最終對他有利的結果。

泰昌二年的這個七月,皇長子降生,皇帝把樞密院亮了出來,也把關于學問和地方新政的態度亮了出來,并不顧忌天下官紳對此有什么意見。

以暴制暴,適者生存。

機會只留在泰昌二年,有這個免罪窗口期。

自泰昌三年起,仿佛已經完全確立了主題:除舊迎新。

不做被除的舊,就要做主動改變的新。

壓往地方的,是這一年最后的終局成績單:厲行優免辦得怎么樣?士紳考察結果如何?太學生考選有了哪些新苗子?未來三年計劃做哪些學政、水利、路橋事?明年開始上交多少存留多少?

沈一貫還不知道這些事,他正在運河之上往南走。

淮安的水陸驛里,他碰到了北上的朱賡。

“……一別經年。”沈一貫作揖。

“……肩吾兄……”朱賡也作揖。

“敘敘舊吧。我知道賢弟有許多話想問,我能說則說。”

他們在驛站之中談了什么,外人并不知曉。

李三才沒有見到他們,似乎兩人都在避諱、低調。

從朝堂中樞、從新君身邊離開的人,和闊別朝堂許久的老臣,兩個人有很多舊要敘,但重點始終是將來。

次日清晨辭別沈一貫之后,朱賡坐上船繼續往北,目光凝重。

浙江……

謝廷贊離開了湖州嘉興二府,到了寧波。

他和浙江巡撫等人把酒言歡,聽他們推薦當地的士子,因為學籍監察御史有舉薦恩蔭的名額。

他收了好處,但劉元霖等人并不敢掉以輕心。

雖然有風險,但說不出什么:為國薦才又沒過錯。

舒柏卿還在等待著圣裁,孟希孔又提前得到了信息,開始與樂平縣衙的其他官員們商量著賀表和上呈施政院的題本怎么寫。

南京城里,蕭大亨則看著信件,琢磨著怎么應對那個要到南京做兵部尚書的前軍都督府右都督李化龍。

北京已經大變樣了,南京……能適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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