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一躍，飛出云鯤身外環繞的水幕。這一瞬間，云鯤船舷上，船艙內，連同上方的大船和旁邊兩艘戰船，都有人凝神屏氣，提起了全副的注意力：
“雷達信號未顯示！”
“雷達信號未顯示！”
“波段切換至VHF頻段，掃描高度0100米，方位角……”
“激活超低速MTD模式，速度門限設30m/s，開啟雜波地圖抑制！
“IRST同步掃描！”
“發射極化切換為左旋圓極化，接收雙極化！”
一道道命令快速下達。已知，有一樣長度剛剛超過一米，寬度不超過10厘米，厚度不超過3厘米的低慢小飛行物，全身陶瓷包裹，雷達反射率超低，在往你的方向飛來——
來，找得到它嗎？
找吧，努力開找！
雷達兵也是有自尊心的！
別說頭頂上的大船，號稱“頭頂四個球，全球我最牛”，覺得自己擁有全世界最好的雷達和電磁偵測技術；
就算是側前方的帶刀護衛，它也覺得自己不弱于人，總要努力偵察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看見飛劍——
看不見！
看不見！
還是看不見！
趕緊調雷達偵測模式，趕緊調頻段，趕緊啟用高靈敏度多普勒處理，加入紅外協同探測……
留給他們的窗口就這么一點。肉眼觀測，雷達偵測，紅外協同，聲吶探測，船上的媽祖廟守廟人飛快搖動筊杯……
總之，能動的探測方式，全都動了起來，努力要找到。
與此同時，畫卷上騰起的三維立體虛擬圖像上，一道驚天長虹，燦爛舒卷，沖向遙遠的島嶼。
顯示出來的長度，寬度，威勢，遠遠超過了李星堂所佩仙劍，和四十九枚瓷劍的體積之和：
“……針對飛劍的探測方式，還要繼續改進。”大船里，專門負責這個課目的雷達部隊軍官，無奈地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
“從港口出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探測成功過……雖然我們的研究時間也比較短，但是，總不能一直靠人家給消息吧？”
而且畫卷上標記出來的飛劍路徑，要快速接入整體數據鏈路，精度也好，計算轉譯也好，總有些麻煩……如果自己能測出來就好了……
但是探測到仙劍真的很難。李星堂佩的那把仙劍，金屬材質，雷達反射波還大一點兒；
后來加入的小型瓷劍，全是瓷器，雷達反射波比金屬小了很多的瓷器。
雷達組深深懷疑，這些瓷劍，在設計瓷胎、瓷釉配方的時候，就經過反復測試，事先考慮到了防探測的功能……
“快點！快點！”
“加把勁！趕緊調參數！我們只有不到10分鐘時間！”
這一組雷達兵被他催得滿額汗水，雙手飛舞，口令此起彼伏，還要遵循不斷重復指令的規則、還一個操作都不能出錯，壓力山大，和潛艇掉深后極限救回有得一拼。
鎮岳入列以后，使用飛劍的方式，也在不斷改進，越來越難抓了：
第一次，鎮岳嘗試讓瓷劍從海水中突防。速度也不快，也就1/3音速這樣，才下水沒多久就被抓了個正著：
1/3音速，看著不快，卻已經足以在水下引起強烈的空泡反應。空泡產生的聲音，在聲吶當中，明顯得就跟當空炸一朵大煙花似的；
第二次，鎮岳嘗試讓瓷劍高高飛起，然后，以亞音速從1000米高空突防。
這一次，探測難度高了很多，但是多層雷達網和紅外探測齊上，經過幾輪調整，還是準確抓到了目標。軍官們估摸著，火控攔截，大概有五分鐘的反應時間；
然后，云鯤和鎮岳，它們……就又學乖了……
“這次是掠海飛行！掠海飛行啊！太難了！太難找了！”
雷達兵，瞭望手，各種觀察哨，一起哭了……
掠海突防，人人都想。有地球自然曲率遮蔽，有浪花遮蔽，天然就具備對各種探測的隱蔽功能，雷達波在海面產生的強雜波，輕而易舉就能淹沒陶瓷的回波信號。
轟六k能做到距離海面50米掠海突防，j15在訓練當中，可以做到20米突防，已經是非常高難度、非常驚險的操作。
但是，鎮岳和李星堂派出的組合飛劍，它們的掠海高度，是1米，1米……
飛機氣死了也沒用啊！
dxf100地效飛機倒是能做到1米高度突防，但是，那玩意兒有17.5米長，能載好幾噸貨，隔著幾公里一眼就能看見。
相比之下，組合飛劍的長度，不超過1.5米，寬度不超過10厘米，厚度不超過3厘米。掩在浪花起伏當中，即便只有500米，眼珠子瞪穿了都看不見！
太欺負人了！
鎮岳和李星堂玩得非常開心。它們甚至做到了貼著浪花，不停上上下下，既不浸水產生空泡，又不飛高了亮出存在感。
劍光收斂到極致，在劍體外面護了一層，甚至可以不讓劍體直接與空氣摩擦，產生高溫和強大的熱信號……
安靜得像個鬼啊！
大船跟它演練過兩次，飛劍在100公里外起步，留給大船火控鏈的反應時間，特么只有不超過10秒！！！
這個數字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到現在為止，大船上的軍官們，還在苦思冥想，反復試驗，要怎么能鎖定飛劍——
短短兩個禮拜，發際線已經退了半厘米……
“來了！”
“來了來了！”
屏幕上，一個鮮明的亮點，驀然炸開。眾人齊聲喟嘆：
“它還有二階段啊……”
四十九把瓷劍如鮮花一樣綻開。一片片花瓣紛紛灑落，沒入海波，沒入叢林，消失不見。
而被瓷劍包裹在中間，掩蔽著存在感，遮掩著雷達反射面的仙劍，則閃耀出一道驚天劍光，幾乎席卷了整個小島！
警報大作。
沒有樹木斷裂，沒有房倒屋塌，甚至，小島上的各種車輛，也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只有一聲尖銳的慘嚎，破空而起，聽到的人無不臉色慘白，頭顱劇痛，搖搖晃晃地往下跪倒。那些體質稍弱的人，已經雙手捂著耳朵，直接滾倒在地板上，嘔吐不止。
幸好那慘嚎持續的時間不長，確切地說，只響了半聲，就被硬生生切斷。劍光掣動，穿進一片森森林木，又是一聲裂帛似的清響——
林木間，一座法壇，被劍光斬為兩段，劍痕深深切入地底，在兩段各留下丈許長的裂口。
停一停，又是一劍斬下，和之前那道劍痕，搭成了一個完美的十字架，恰好一長一短。
法壇上的人，第一劍下來的時候已經跑了一半，第二劍下來的時候，跑得最快的也沒有離開十步。
劍光一旋，所有人全部身首異處，撲倒在法壇周圍，鮮血汩汩，流入地底……
法壇挨了這兩劍，異變立生。以被斬斷的地方為中心，大股大股黑煙四面八方騰起，有如逃竄。
撲到樹上，草木枯焦，撲到雞鴨豬羊身上，動物一聲不吭地癟了下去，撲到人身上……
“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小島上，槍聲大作。那些倒霉的家伙，有些知道小島上有什么，有些并不知道這里面在干什么，就看到一團黑煙，一個浮動的骷髏頭，向自己撲了過來——
反應快的舉槍射擊，反應慢的，被黑煙撲中，直接倒地。倒地之后，有的完全干癟，再起不能，還有的搖搖晃晃站起來，雙目赤紅，直接向同袍撲咬過去……
幸好李星堂并沒有管殺不管埋，或者說，這柄在秘境中蘊養了上千年的仙劍，多少有一點驅邪除惡的傾向。
劍光追上黑煙，一繞，僵尸倒地，再一繞，天朗氣清。飛劍在島上雷轟電掣，煌煌如日，帶著斬滅邪祟、滌蕩乾坤的浩然正氣，繞著島嶼快速飛行一圈。
不傷一人，不毀一物，只把那些黑煙，那些裝著污穢東西的瓷盆陶罐，那些被污染了的尸體，全部絞碎散化，還島嶼一個朗朗青天！
然而就這么一點耽延，警報聲已經湮沒了整個小島。島上的一門門機關炮，或手動，或自動，全都轉向了那道金虹，猛烈開火。
雖然金虹上下翻騰，拖出幾丈長的虛影，其三尺來長的本體全都掩在劍光當中，卻也免不了挨上幾下。
只是這一來，劍光立刻轉向——
一劍斬下，手動的機關炮，連著后面的操縱者，統統斬為兩段；
再一劍斬下，劍光輕盈地旋轉了一個圈子，讓過飆射的彈鏈，把自動的機關炮，從炮膛開始豎著劈成兩半；
再一劍斬下，小島上某個地方，有人絕望的慘呼：
“不！！！”
那是雷達！
是珍貴的陸基有源相控陣雷達！
被斬成兩半，緩緩倒下，眼看著就算修得回來，也廢了一大半了！
這一下子，就是好幾個億去掉了……算了，反正也是老爺們的錢，廢掉一臺大家伙，史密斯專員正好再撈一筆……
劍光旋轉一圈，忽然一頭扎入海水。此時此刻，島上，周邊島嶼，周邊艦船上，不知道多少雷達對準這邊，把這道氣勢驚人的數丈長虹收錄其中。
然而，海水飛揚，劍光如游魚一般潛入，立刻消失不見。
各種雷達嗡嗡轉動，不停地調整頻段，調整各種參數，嘗試抓到它。
然而掃了一遍又一遍，并沒有什么用處，整片海域安安靜靜，那道長虹，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你們找到了嗎？”
“沒找到。”
“沒找到……”
大船上，一群雷達兵垂頭喪氣，又是心焦，又是失望。金虹騰起的那一刻他們多開心啊！
我們家的飛劍，在遠處大殺四方呢！
更不用說，那么多雷達一起開機，一起集中干活兒，正好方便我們記錄它們的雷達頻率、脈沖重復間隔——
雖然之前也收錄過，但是，尋找不同的東西，使用的頻率是不一樣的，就剛才，他們又記錄到了幾個新頻率呢！
而且，金虹騰起，說明我們家的飛劍，干得特別漂亮！縱橫來去，七進七出，無人能擋！
可是現在……
現在，沒有了，看不見了，找不到了……對方有沒有找到不清楚，他們反正找不到，完全不知道隊友在什么地方，不知道隊友安危如何……
“沒事，下面傳來消息，說飛劍一切正常。”須臾，一道信息跳起，負責軍官快速瞥了一眼，松了口氣。
李星堂并沒有失去對飛劍的控制力，飛劍入水的一刻，他就和鎮岳、云鯤、沈樂快速溝通，然后，云鯤上面的軍官，再把消息通過數據鏈轉達戰友：
“它們會慢慢回來的，反正不趕時間，不著急。”
什么叫不趕時間？
什么叫慢慢回來？
上百公里的路程，你們打算游回來嗎？
海面下方，四十九柄飛劍已經再次迎了上去，用身體包裹住仙劍，遮斷了之前輝煌的劍光。
這一次，瓷劍們調整了一下形狀，把自己聚集成一條魚的形狀，順著海底礁石沉了下去，又竄進一個魚群，搖頭擺尾。
幾柄飛劍在外，聚攏著，驅趕著魚群向外行進，大部分飛劍在內，包裹著仙劍，假裝自己是一條游魚。
如此慢慢悠悠，晃了能有幾公里，一條金槍魚猛然沖了過來，張嘴撕咬。瓷劍逮到機會，立刻沖入金槍魚體內，帶著這條大魚狂飆突進。
花了一個小時，一頭沖到云鯤前方，輕盈躍起：
閃開閃開！
飛劍回來了！
帶禮物回來了！吃吃吃！
啊……我們要分上面大船一口嗎？
“還是不用了吧……”沈樂低頭看看在地上動都不動，已經流干了最后一滴鮮血，被飛劍插出幾十個窟窿的黃鰭金槍魚，再仰頭看看上面根本看不到的大船：
“現在上去，影響演習效果的……難道我們還能現在跳出去，直接飛到大船上面，把魚給他們送去？”
那……我去送？
鎮岳輕輕鳴動了一下。沈樂一巴掌按在塔沿：
“你可消停吧！趕緊的，把你出任務的所有飛劍，全部攤平，還有李星堂的飛劍也攤平了，讓他們拿去取樣！看看這次砍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