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看了一眼這次的任務計劃,瞬間就感覺心驚肉跳。
云鯤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出去也是越來越遠了!
上次跟大隊出任務,還是在第一島鏈邊緣,對面不過白頭鷹以及旗下倆兒子。
這一次出任務,好家伙,往東南方向狂奔出去六七千公里,一直奔過了赤道線,完全超出了銅片劃定過的,或者云鯤在明代走到過的范圍。
也就是說,真要遇到什么險情,云鯤完全沒有辦法通過水脈,快速傳送回來。
它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李星堂或者鎮岳,飛出劍光,帶著它高速飛行,指望依靠飛劍的速度和小體型的靈活性,能夠逃出對方的圍剿……
再檢點檢點對面的國家,一,二,三……五……十……十八!十九!
哎呀,沒關系的!
云鯤信心十足地回答:
我這次不出去!我都是藏在街溜子肚皮底下,他盯上面,我盯下面!
放心吧,首先對面不敢來打我們,其次,就算來打我們,也不可能穿過街溜子的防御圈,打到我頭上!
好……好吧,你覺得沒問題就好。沈樂嘆了口氣:
“這次我能不能一起去?”
“啊這……沈先生,您等一等,我們請示一下上級……”
沈樂這樣珍貴的專家,要求親赴險地,那自然不是區區一個云鯤號的艦長能決定的——
雖然這位“艦長”,大概也是所有艦艇當中,權力最低的一個艦長。
艦上的人,有一半都是專家,他都不能指揮;海軍官兵雖然歸他指揮,但是這些海軍官兵,也不能決定這船往哪開、怎么開:
云鯤自己指揮自己,船上一半的駕駛員是紙人,全是云鯤部下,海軍只能做好協調工作,不能按頭強迫,按頭也沒用……
總之,等云鯤返回基地,他聯合特事局人員,把沈樂的要求上報,逐級上報,讓上級研究、判斷、下達指令。
情況一級一級往上遞,負責研判的決策團隊,立刻陷入了痛苦的糾結為難:
讓不讓他去呢?
沈樂這種專家,一會兒掏出一個全新玩意,一會兒掏出一個全新玩意。
就他最近剛掏出來的封鎮瓷塔,雖然不能遏制天地元氣的緩慢上漲,不能讓普通人接受元氣浸染的速度變慢,卻能有效控制陰氣、穢氣——
這就好多了,不怕靈氣充裕,靈氣足夠,慢慢上漲,讓普通人泡在柔和的靈氣當中,會有強身健體,消除小病小痛的效果。
只要別弄出一堆妖魔鬼怪來,漸漸變強的天地元氣,是好東西啊!
最近這段時間,趙先生和他的小瓷妖團隊,都快要把瓷窯燒冒煙了,小瓷妖們身上紅了又暗,暗了又紅,快要被燒出裂縫來了……
這樣的專家,讓他去,萬一折在外面,那是國家的巨大損失。問題是,不讓他去,關系搞僵了也不太好……
而且鎮岳剛剛入列啊!和云鯤之間,和李星堂之間,還需要不斷磨合啊!
幾個小家伙萬一吵起來,只有沈樂才壓得住,他要是不在艦上呢?萬里迢迢,沒有地脈牽引,沈樂甚至沒法瞬移過去!
反復磋商,反復研究,反復征求意見。終于,上面咬牙忍痛,批準了沈樂的要求:
準予登艦!
準予參與任務!
“對了,特事局那邊,研發的瞬移符咒,已經比較成熟了。您千萬隨身攜帶一枚,您的安全,對我們非常重要!”
沈樂在艦長的碎碎念,和特事局小哥的緊迫盯人當中,收拾好東西,上船出發。
一邊行進,一邊抓緊時間主持小家伙們的磨合,還要聽云鯤興奮嘮叨:
這次不知道會不會有木船過來!
據說前兩年,有一艘木船加入軍演!風帆戰列艦!可惜那時候我還沒入列,要不然,高低也要和他打一架,看看誰更強!
“你算了吧……還是悠著點好了。”沈樂頭大如斗:
“人家已經很可憐了,又不能反抗白頭鷹,又不能和我們搞壞關系,特地派了條風帆戰列艦過來,已經算是極限磨洋工了。
你再找它比試,你把它打一頓,也顯不出你的本事啊!你都能拖大黑魚了!”
呃……
云鯤有點不開心地搖晃一下身體。沈樂趕快安撫它:
“好啦好啦,反正這次也沒有木船加入演練——這方面的情報是公開的,我們早就拿到手了。
咱們還是集中精力,考慮怎么在演練中發揮作用吧!別忘了,你是出去給大船做保護的!”
說到這一點,云鯤就精神抖擻,格外開心。就連鎮岳,也信心滿滿地加入了討論:
是要保護大船不受法術侵擾嗎?這個我可以啊!這次出去多大的艦隊?展開多少公里?我來試試看,能不能凈化這么大一片!
“呃,鎮岳啊……”
負責和小家伙們溝通的海軍軍官頭大如斗:
“這次不出大艦隊……這次就三艘船出去……不過另外兩艘都能打,都是帶刀護衛,云鯤只要保護好大船就行……”
兩個小家伙一起發出了遺憾的嘆息。
一艘船才需要多大保護范圍啊!
這次主力干活的海上街溜子,一共也就130米長,云鯤貼在船腹底下的話,也就需要撐開一個半徑65米的保護圈……或者說保護半球?
反正,從船身的吃水線,到船的最高處,是肯定沒有船體長度一半的……
即便感覺自己有點兒無用武之地,云鯤也乖乖地配合大船,貼在船腹下面一起向前,確保自己的身形被大船完全遮蔽。
它把自己縮到一米長,如同船底的一枚特殊藤壺,用自身精純的水元之力牢牢“粘”在冰冷的鋼鐵上。
隨著海波,輕輕晃蕩,舒服地哼唱著:
哩啦哩啦哩哩啦哩啦哩啊,跟著大船走真舒服,完全不用我自己拼命劃,連水脈都不用接入……
“那也不能偷懶啊。”沈樂坐在船頭,摸摸艏樓墻壁,笑著叮囑它:
“我們快到了。加把勁,把地圖展開,上上下下,能看的全都看到,然后把消息傳過去!”
知道啦!云鯤朗聲回答。船艙中央,羅盤指針飛轉,無影無形的、有別于科學法則的探測波動向外展開,畫卷騰起絢麗的光芒。
以頭頂的大船為中心,向外一圈一圈旋轉開去,轉一圈,擴張一輪,再轉一圈,又擴張一輪。
轉到第二圈,跟著大船的另外兩艘戰艦,就出現在圖像上,轉到第十七八圈,遠遠的,一艘不算小的艦船乘風破浪,在圖像上飛奔而來:
是誰家的船?沈樂!是不是有別家的船過來了!
云鯤大叫。沈樂淡定拍拍它:
“別急,干你的事兒。大船看得比你遠多了,人家最遠能探測1000公里,你到現在……50公里有了沒?
沒事,消息傳過去了,大船會處置的!你集中注意力,看看有沒有什么常人看不見的,會打到我們的東西!”
喔……
云鯤有點郁悶地應答。畫卷上,一個淡青色的圈子以大船為中心,悄然張開。
這張網覆蓋的范圍并不廣,僅將頭頂的大船和自身牢牢包裹在內,形成一個半徑約莫六七十米的“保護半球”。
網的絲線,是云鯤供給的菁純靈力,經過鎮岳的運轉,形成祛邪辟穢的法域,既能阻隔窺探,也能凈化污穢。
鎮岳前方,云鯤的舵輪前方,李星堂挺身直立,手按劍柄。在秘境中蘊養千年的飛劍,于匣中默默蓄力,只待動手的那一刻。
他們開始了嗎?
“不知道……”沈樂身邊,其實并不能做什么的艦長,捧著接收數據鏈的終端嚴陣以待:
“等等,他們開始了!對面那船是來驅趕我們的——云鯤,不用動!有別人對付!”
畫卷輕輕一亮。立體圖像上,跟著大船的兩艘戰艦,其中一艘的甲板上,飛起了一枚燦燦的光點……
啊,沒我動手的份……
云鯤發出了失望的嘆息。沈樂輕輕摸了摸它:
“沒事兒,咱們繼續看著。除非遇到超自然的東西,否則不用你動手——大黑魚也不用!大船都看著呢!”
云鯤懊惱地嘟囔了幾聲。李星堂安然不動,在它得到的記憶里,一個戰士,執行任務時埋伏半天,一天,連續幾天,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鎮岳也如岳峙淵渟,塔身上的光芒,甚至閃爍都不閃爍,就像先前無數個日日夜夜,立在山上接受風霜雨雪,鎮壓山川地脈。
只有身邊的艦長,為了哄這幾個小家伙,捧著終端讀給他們聽:
“對面的演習已經開始了……鷹家的大船發令點名……鬼子家的船表示收到……棒子船收到……袋鼠國表示收到……噗……”
怎么啦?
“我們的大船插話了……替鷹家大船中轉信號,替那幾個國家的船回答點名……現在他們往后退了……”
噗……
還能這樣?
我們的大船……這也太……
哪怕對現代戰爭不是很熟悉的小家伙們,也大概聽懂了大船在干什么、大船干的事情有多么欺負人。
云鯤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前仰后合,整條船都在輕輕動蕩;
李星堂的頭盔和鎧甲相碰,咔噠咔噠作響;
鎮岳的49柄瓷劍相互碰撞,發出了清脆悅耳的“叮叮”聲。響聲中,淡青色的圈子不斷擴大,不斷向外張開,籠罩在附近兩艘船上。
鎮岳有點懊惱地嘟囔:
云鯤,再給我點靈力!上面那個——上面飛起來的那個,我管不到!
“啊,不用管那個。”艦長流暢地接上了鎮岳牌ai的抱怨:
“它馬上就下來了——啊,已經下來了。沒事,它是上去趕猴子家船的,現在船趕走了,它就回來了,不用你另外護著他!”
鎮岳還是有些不開心。三把小劍游魚般滑出塔身,很快,增加到五把,又增加到七把,在空中勾勒出一個北斗七星的模樣:
斗柄上抬,射出一道清光,默默地落在上方飛翔的鋼鐵雄鷹身上,護佑著它不受污染,不受侵襲,順利歸來。
艦隊逐退干擾,浩浩蕩蕩,繼續向前。來到預定位置,云鯤放松靈力,順著水流緩緩搖晃,等頭頂上的大船干活。
這會兒,海對面肯定熱鬧得很吧——應該能看到高速掠過的戰機剪影,也能看到遙遠海平線上模糊的艦影……
可惜,它現在能看到的,只是感知網里上下翻騰的小點,因為距離太遠而辨識不清。
大船到底在干什么,它能感受到細微的波動,卻完全沒法解析,這些波動蘊藏的強大戰斗力……
然而云鯤也有云鯤的戰場。不知過了多久,云鯤的感知網最先捕捉到了異常:
不是來自演習區核心方向,而是來自側翼,那片看似平靜、島嶼星羅棋布的深藍海域,那片對方上前驅趕的艦船,剛剛狼狽逃走的海域:
來了!云鯤的意識陡然一緊,水下!當心!很細小,很輕微,感覺像是活的……量很大!陰寒污穢!
幾乎在云鯤示警的同時,鎮岳也發出了清越的鳴響:
陰晦之氣!來了!它們來了!沖著我們來的!
沈樂和艦長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艦長立刻下令:
“聲吶全功率掃描船底周邊!水兵注意觀察異常!特事局注意測量能量性質!注意指導官兵做好防護!通訊組,立刻通知友艦!”
眾人各司其職。特事局專門改過的聲吶屏幕上,原本清晰的海底地形回波,突然變得模糊、扭曲。
只是看一眼屏幕,就讓人感覺惡心想吐,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高速移動的物體在干擾。
同時,一些肉眼難辨的、帶著詭異暗綠色的細小氣泡,開始從海水中緩緩上浮,圍繞住出面驅趕對方的戰艦周圍。
“是蠱毒!”一位隨船的特事局民俗專家臉色一變,
“是水蠱!這東西,通過污染水源傳播,能侵蝕活物精元,甚至污穢法器!”
話音未落,那些暗綠色的氣泡在接近船體吃水線附近時,仿佛受到了某種吸引,驟然加速,瘋狂地涌向船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