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來回掙扎，左右翻騰。每動一下，都刺得沈樂手指、手掌一片疼痛，像是赤手捏住了一只刺猬——
這也就是他了，換一個普通人，估計手掌已經被直接刺穿，戳了幾百個大大小小的洞。即便是沈樂，也不能忽視這種疼痛：
沈樂不驚反喜。掙扎好啊，力量大好啊！說明這是個寶貝！他能降住，就歸他了——呃，旁邊有特事局的人在？不管了，先抓到再說！
他深吸一口氣，運轉體內熱流。五雷桃木劍的五行力量快速調動，按照之前修煉過的劍訣，凝聚金性力量。
手掌蒙上一層若有若無的白光，向內用力捏攏。白光向上竄，向下竄，蜷成一團，再猛然炸開，來回折騰了不知道幾輪，終于漸漸安靜下來。
沈樂還沒定睛細看，旁邊火急火燎沖過來一個教授，舉起相機：
“拿好！拿好拿好！手讓開一點！轉個方向，對準太陽——好的！多謝！再翻個面！”
他絮絮叨叨的過程中，沈樂已經看了個清楚，手里掙扎的是一塊虎符——嚴格來說，是半塊虎符。
雙腿屈曲，昂首張口，長長的尾巴在身后微微蜷起，像是隨時都可能縱身撲起，虎眼上的寶石燦燦純金。
全身用純銅打造，竟然沒有氧化發綠，身上用錯金手段鑲嵌了幾行文字，沈樂急切間讀不通順，只能斷斷續續，一個字一個字辨認那些小篆：
“甲……之符……右在……左在……主？上？私？”
他的小篆功底也就這么回事，屬于考試能拿98分，考完立刻就還給老師的那種。然而已經有兩顆腦袋擠了過來，一左一右，沉在他肩上細看；
邊上喧嘩不止，剛剛拍下來的照片，顯然已經發到了群里，老教授們捧著自己的手機，看得眼睛都要貼到屏幕上：
“右在皇帝！左在公主！這是平陽公主的兵符！是平陽昭公主的兵符啊！！！”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這一聲喊出來，場面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別說做考古學的教授按捺不住，就連沈樂的導師這樣，做古建筑修復的，都壓不住一顆激蕩的心臟，想要伸手摸一摸。
眼看人頭攢動，飛快擠過來，有兩只手都快要摸到虎符上面，沈樂奮力一掙，向水潭當中逃開，踩著水站在潭心：
“別過來！別過來！我還沒有管住它！它會跑的！！！”
說著高舉雙手，掌上白光略略松開一點。虎符邊緣立刻虛化，透出一片湛湛明光，奮力掙扎起來，虎嘴甚至大大張開，一口咬在沈樂手掌上。
咔嚓一聲，白光四濺，直到沈樂再緊了一緊手掌，它才慢慢安靜下來，又回到了普通虎符的形態。
“唉……”
“啊……”
嘆息聲四起。兩個沖得最快的教授，鞋子都已經踩到了水里，靠著潛水員奮力撐住才沒有撲進水潭。
他們看著憑虛臨空，站在水潭中央，連鞋底都沒打濕的沈樂，終于反應過來：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已經不是普通人了，不能拿他當普通人看待。有些東西，不是他們能碰的，該叫特事局的人過來，就得叫人家過來……
“特事局的人呢？專業人士呢？你們有沒有什么東西，能妥善收藏這個的？”沈樂果然已經開始喊了：
“這虎符我覺得保底一級文物吧！有什么能保管好它，還能管住它，不讓它到處亂竄的！我不能一天到晚拿著它啊！”
特事局小哥十分辛苦地擠了過來。這一次考古規模大，他們來的人也多，單獨派了一輛車，一半裝人，一半裝著各種各樣器材。
這時候，沈樂一喊，一男一女就魚貫擠了過來。
女生雙手捧著個比文具盒大一號的玻璃匣子，男生雙手抱著個一尺半長、一尺寬、半尺多高的木盒，每走一步都齜牙咧嘴：
“來了來了！沈先生您看一下，這個合不合用——”
沈樂繞了一個方向，飛到潭邊，遠遠躲開激動的老師們。雙手白光閃閃，把虎符死命往玻璃匣子里一摁，飛快抽手，飛快一拍蓋子：
“搞定——咦！”
白光往上一沖，喀啦一聲，繪滿符篆的玻璃蓋子當場崩碎。要不是沈樂的白光始終沒有放開，那些玻璃碎片，能直接崩到女生臉上去！
“啊……多謝多謝！”
短發女生臉色煞白，雙腿一軟，險險地拿樁站住，趕緊道謝。沈樂深吸口氣，將虎符連著玻璃匣子兜在里面。
后面的男生趕緊搶步跟上，掀開木盒，不忘了對準盒蓋拍一巴掌，激起里面的符篆陣法。
沈樂這次不敢大意，放好虎符，將白光收斂到最小、緊密貼在虎符上，仔細塞了進去，只留下一線掛在外面。
慢慢合上盒蓋，連玻璃匣子一起蓋好，看著盒子蓋得只剩下一線縫隙。兩人對一個眼神，三、二、一，收回白光，迅速關上盒蓋：
“唉……”
周圍響起一片高高低低的嘆息聲。沈樂扭頭，一群教授踮著腳尖，伸著頭，眼巴巴地望著小哥手里的盒子，眼神簡直要灼穿盒蓋。
小哥一聲不吭，抱著木盒掉頭就跑，沖回營地。
木盒塞進鐵盒，鐵盒塞進鐵箱，一串嘟嘟嘟嘟的電子聲不斷響起。鐵箱表面，一條條紋路快速發亮，如走龍蛇……
“帶走帶走！”
“立刻帶走，送回基地！”
“這東西不能放在這里，隨時可能打穿保管箱的！”
哪怕在教授們眼里是無價之寶，是一級文物起步，是承載著巨大歷史價值和考古價值的寶物，在特事局人員的眼里，它也是個危險品。
隨時可能打穿箱子，隨時可能爆炸，隨時可能一道白光亮起，穿透某件儀器、某個人，甚至某幾個人胸膛的那種……
四個小哥沖上來，各自拎起鐵箱一角的環扣，扛著就準備飛奔。教授們眼巴巴地看著箱子，滿臉可惜的神色，卻沒有人敢于伸手阻攔：
太多事故教育了他們，當特事局插手的時候，再好的文物，也得先讓他們處理過。否則會死人的！
真會死人的！
沈樂卻是臉色肅然，沖上去，一手按住箱蓋。站定，扭頭，回望山崖：
“不能帶走。至少現在不能帶走。”
這枚虎符——這半片虎符，和山崖里的某樣東西在呼應。虎符離遠一步，山崖就震動一下，再離遠一步，再震動一下。
沈樂毫不懷疑，這幾個小伙子，如果敢把虎符帶走，哪怕帶出山谷，上面的山崖，就能立刻塌下來！
“先放在這里，多加幾層防御。等里面的東西清光了，我看看怎么處理……沒準，這玩意兒還要送回去……”
“啥？！”
沈樂已經擺擺手，快步返回水潭。潭邊，兩個潛水員已經重新整頓好了潛水裝備，在齊腰深的淺水里踟躕不進：
剛剛飛出來一個虎符，待會兒再飛出來點啥，怎么辦？
如果不是沈樂救得快，他們身上，弄不好就要多一個透明窟窿！
沈樂側頭看了他們一眼，俯身抄起特事局遞過來的儀器，一步一步，踩進水里。
潭水在他腳下自然分開，讓出一條隧道，讓他踩著水波，緩步前行。
考古學家的人群里頓時起了一陣騷動。教授們還持得住一點，他們帶來的學生交頭接耳，一個個議論紛紛：
“水讓開了！”
“我們能不能趕緊跟進去？趁著現在沒水，趕快往里走？”
“我試試看……啊，不行，我鞋子濕了！”
沈樂扭頭看了一眼，又飛快地把腦袋扭了回去，努力壓平嘴角。
想出來“試試看”的那位，一只手拽著同學，身子努力后仰，一只腳剛剛從水潭上收回。
從鞋底到鞋面，很明顯地濕了一片，顯然他這一腳踩得有點狠，此刻正在被他的導師吹胡子瞪眼，只差沒有敲腦袋：
還好還好，那位沒有直接跳進水里。不然，恐怕就真要被敲腦袋了，沒準還要趕回學校，不準他過來……
這位仁兄以身投水，試驗出了“水潭的性質沒有改變，沈樂能走通這條路，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走。”他的同學們，還在旁邊擔心有的沒的：
“這是我們能看的嗎？”
“你應該說，這是我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我們待會兒會不會被清除記憶？——都有超能力了，清除記憶應該不難吧？”
“我就希望不要太痛……一忘皆空挨多了，好像也會思維混亂的……”
沈樂默念著“我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一般情況下不會笑，不會笑”，快步走進甬道。
走完那段被水淹沒的部分，走進大廳，這才打開通訊裝置，與后方聯絡：
“看到了嗎？”
“看清楚了嗎？”
“接下來要我怎么做？——不要打開頭燈，不要打開強光？沒問題！我看得見！看得很清楚！
接下來，是打開儀器，讓它自行工作？測量大廳里的含氧量，有沒有毒性，靈力指數？沒問題！”
讓他操作實驗儀器都難不倒他，何況特事局給的儀器，都是傻瓜式設計，他只需要按按鈕就行。
沈樂按照要求，咔咔按完一排按鈕，就拎著攝像機在大廳里慢慢踱步，努力讓老師們看得更清楚一些：
“要就地裝箱然后帶出來嗎？放心，我能夠單人完成，不會損傷文物！”
這個建議非常有誘惑力。老教授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很是心動了一下。然而很快，他們還是商量出了結果：
“不行！你不要動這些東西！一分一毫也不要動！——文物的保存環境，安置位置，也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挪動了，這些信息就沒有了！”
“我試試看潛水進去！我會游泳，我在三亞玩過潛水！”
這個聲音有點年邁了啊。沈樂耳朵動了動，立刻升起一股擔心。果然，同行的其他教授們也紛紛勸阻：
“曲老，您別身先士卒了，我上！潛水不難的，我看他們說，培訓半小時就能下水！”
“還有潛水員帶著呢！安全有保證的！”
“沈樂！你能不能直接送我們進去？就像剛才你走進去那樣？”
這個——沈樂不太能夠保證，他也沒帶過人。所謂“挾泰山輕于鴻毛，舉凡夫重于泰山”，西游記里這么說的，他也不知道對不對。
好在，他還有別的法子：
“諸位老師，你們稍微等一等。等特事局判斷這里面安全了，可以進人，我一撥兒把你們都帶進去，不用折騰潛水！”
讓黃玉桐展開！
帶人！
別說幾十個考古學者，再多兩倍的人手，他也帶得了，完全不用苦哈哈地穿潛水衣，再苦哈哈地被潛水員拽著拉過去！
沈樂如意算盤打的啪啪直響，打定主意讓他自家導師和那群教授們，這次考古之旅順順利利，絕對不吃苦頭。
然而他數據測量到將近，后面嘩啦一聲水響，緊跟著就是沉重的步伐。
沈樂驚訝迎過去，就看見一個40來歲的教授，正在奮力解鉛靴，一個巨大的箱子濕淋淋擺在旁邊。
看見沈樂過來，他仰起頭，不好意思的一笑：
“沒辦法，總要有個人潛水過來的。——留記錄，留影像，回頭發論文，也有點扎實的東西，對吧？”
沈樂聳聳肩，也無話可說，甚至不能說對方是沒苦硬吃。好在接下來就不必了，他快速出去一趟，打開古宅，把現場所有師生請進宅子，一股腦拉到大廳：
“來！想怎么研究怎么研究，想帶走什么帶走什么。注意身體，不要太累，腳下當心一點……”
話還沒說完，一群學者已經各自散開，帶著自己的學生各尋目標干活。
測量高度的測量高度，點藏品數目的點數造冊，細看藏品判斷年代的，恨不得趴到上面去。
只有沈樂的親導師韓教授暫且不急，站在沈樂身邊，左看看，右望望：
“沈樂啊，剛剛那半片虎符，統領的總不會是這一支軍隊吧？難道平陽公主也葬在這里？我印象中并不是啊，這里也不符合墓葬的傳統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