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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金大佬在沈樂身邊轉來轉去,轉來轉去,滿臉的不好意思。
他真的以為修復書畫,就像沈樂求他修那把刀,和那個刀鞘一樣:
凝神,冥想,傾聽物件的聲音,然后控制金屬粉末滲入刀身或者刀鞘。讓他們結合,顯出原有的形狀——完美!
結果,折騰了這么長時間,沈樂還沒開始動手,還在練基本功。這都不用說,整個實驗室先借了出去……
“那個……我告訴你啊……”
他終于抵不住良心的譴責,決定給沈樂一點補償。小步蹭到沈樂身邊,放低聲音:
“這個畫卷里有秘密!有大秘密!你把它修好了,把它的秘密發掘出來,有多少好處都是你的!”
沈樂不太感興趣地瞥了他一眼,手下不停,繼續往桌上倒水。
這幾天,他已經淋過了淡墨、濃墨、青綠山水、重彩人物,正在練粉彩和描金的畫作。
雖然那張絹畫,從合金大佬的復原圖看,上面并沒有描金,可是,張老師似乎想讓他把各種情況都熟悉一遍……
“什么秘密?埋在地下的嗎?——你不知道我國法律,埋在地下的東西,不管是礦藏還是文物,都歸國家所有嗎?”
他辛辛苦苦把畫軸修好,然后辛辛苦苦把秘密挖掘出來——當中可能要客串一趟摸金校尉——就是為了這么點秘密?
謝了,免了,他還是安分修文物比較好。
再說了,摸金校尉那種挖掘方法,歷來為考古界深惡痛絕。隔壁考古系的老師,每次帶隊出去做搶救性發掘,都要把盜墓賊罵個幾天——
在盜墓賊眼里,或許只有各種各樣能賣錢的東西,才是值得注意的。
比如金銀器、玉器、瓷器,可能還有尸體身上的衣服首飾,墓里能切割下來的壁畫之類。
但是在考古學者眼里,這個墓的方位,形式,埋藏的年代,里面的每一樣東西,甚至每一樣東西擺放的位置,都蘊含著珍貴的信息。
比如說南越王墓,盜墓賊可能更看重墓主身上的金縷玉衣,和身邊的玉璧。
可是在考古學家看來,那些大小玉璧放置的方位,和疊放的方式,甚至是和玉璧本身一樣重要的信息……
如果被盜墓賊直接打包帶出來,這些位置信息全都粗暴地損壞了,這樣的損失,對考古學者來說是不可容忍的!
所以,去翻騰這些秘密?他還不如直接上交國家得了!
啊不,其實上交學校就行了,讓學校開個課題,申請項目經費,然后再去探索這所謂的秘密。對國家來說,怎么都一樣,肉反正爛在鍋里。
但是,為了到不了手的利益,他又何苦死命干活呢?
這點好處,根本誘惑不到他!
“哎,別這樣,別這樣。”合金大佬繼續搓著手,繼續轉來轉去,金屬粉末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有一說一,他從來沒有“礦藏和文物屬于國家”的想法,他都是找到就歸自己所有,躺在礦山里吃,吃飽為止,或者把礦山精華吃空為止——
也就是這一二十年,和官方合作了,才把礦山地址提供給官方,換取精煉過的金屬錠。
“我跟你說,我真的能感覺到這畫里有秘密——我朋友交給我的時候,也說里面有個秘密寶藏。
就這軸桿當中,我都能肯定有東西——你把它拆開來看一看好不好?”
“你?肯定?”
沈樂升起了一點好奇心。他斜睨著合金大佬那張胖臉,青銅色的臉頰上,堆起一抹討好的笑容,沖著他快速點頭:
“肯定!我能感覺到!這里面有金子!”
好吧,是對食物的感應……這還是靠譜的。沈樂升起一點興趣,隔著恒溫恒濕的玻璃柜,仔細打量那根軸桿:
一般來說,天地軸都是用比較輕的木頭,比如松木做成的,這樣把畫懸掛起來的時候,軸桿比較輕,不至于損壞畫作。
但是沈樂看那畫軸的軸桿,兩端露出部分的顏色、紋理,似乎,仿佛,好像,應該是紫檀?
紫檀那就可就太貴重了。又貴,又重。貴說的是價值,重說的是分量——
為了減輕它的重量,一般來說,都是取兩片紫檀木刳中空,再合柄為軸,這樣輕不損畫。
既然中空,那么,藏點兒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沒有想拆開來看看?”
“我不會拆。”合金大佬胖胖的臉上升起了苦惱:
“我不知道怎么拆開,才能不損傷它……”
呃,行吧。沈樂嘆了口氣。左右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就來嘗試一下吧?
“這個很簡單的……反正修復畫卷的時候,也要都拆下來的,交給我好了!”
他把工作臺上的東西全部清理掉,擦干,等待它完全干透——其間甚至動用了電吹風。
然后,用精神力托著玻璃柜里的畫卷,小心挪動出來,務必讓它所有地方全部均勻受力,不受到一點二次損傷。
挪到工作臺上,徐徐展開一點點,用鎮紙壓平。
然后,用裁尺——120厘米長,10厘米寬,1厘米厚的透明亞力克尺——壓在畫上,美工刀貼住裁尺一邊,開裁!
刀鋒徐徐掠過。用于卷起、懸掛畫卷的天桿和地桿,并不是直接連在畫心上,甚至也不是連在托裱用的覆背上。
而是在覆背末端,單獨留出一段,另外再貼一張紙,來把天地桿粘上去,與畫軸相連——
所以沈樂下刀下得毫不猶豫。一片輕微的沙沙聲掠過,整支地桿都落了下來……
疼!疼!疼疼疼!
沈樂握刀的手差點就抖了一抖。旁邊,合金大佬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你怎么了?”
“我好像聽到它喊疼……”
沈樂無語地指了指面前的畫軸。這也就是他不玩小紅薯,要不然,怎么也要上去發個帖子:
“烏魚子了家人們,誰懂啊,我上手修復古畫,第一刀下去就聽到它喊疼……”
不把天地桿裁掉,不把畫心裁切下來,我怎么修啊!
你告訴我,我怎么修你!
“……疼就打暈它?”
合金大佬也沒遇到過這樣的器靈,愣了半天,提供了一個更加不靠譜的主意。
沈樂張口結舌,還沒想出反駁的主意,那個聲音已經凄慘地叫了起來:
不要!不要!
你怎么事兒這么多……
沈樂頭大如斗。我修別的老物件都沒你這么煩,好吧!
修小木偶,又是切、又是削、又是刨,修小油燈的時候,還要浸到水里通電,它們一個都沒有喊疼!
疼,疼啊……那個聲音叫了一會兒,音量漸漸變弱。沈樂耐心等了它好半天,碰一碰它:
“行了嗎?還疼嗎?實在忍不了,我就不修你了——未來下刀子澆開水有得折騰呢!”
疼,有點疼……
聲音小小的,哀哀戚戚的,但是聽起來好像還能忍住的樣子。房間角落里,一個清清脆脆的嗓子亮了起來:
別聽它的!它不是這幅畫!殺了它也不影響到畫的!
這畫里還有其他妖怪?
我怎么沒發現?
沈樂訝然。一團銀光已經從日光燈里降了下來,威脅地在畫卷上盤旋,小油燈的聲音滿是威脅:
你自己出來,還是我抓你出來?
我,我自己……
畫紙沙沙作響,從破洞里探出一個小腦袋,一拱一拱,慢慢爬出來。
那玩意兒看著像一條小蟲,在小油燈的緊迫盯人之下,攤開身軀,打了個滾:
別殺我……我和畫的氣息已經連上了,殺了我,這畫也會毀掉的!
“居然是個蠹蟲成精。”合金大佬若有所思地俯身打量。沈樂皺眉,摸了個小碟子過來,對蠹蟲妖喝道:
“進去!”
我,我進去,別殺我……你們給我點吃的啊!我要餓死了!
蠹蟲妖一見性命無憂,立刻開始得寸進尺。沈樂無語,從收來練手的破爛字畫當中,隨身揪了一塊,塞進碟子里:
“你乖乖的,不要作亂,我不殺你!老實待著!”
蠹蟲妖拱起身子,連連點頭。沈樂松一口氣,把畫卷恭送回去,開始對付這根地桿:
桿子上照例包裹著特制的紙張。曾經柔韌光潔,這時候已經發黃、發脆。
在古畫修復過程中,除了畫心,其他部分其實都不怎么珍貴。
也許畫心上下左右,用來裱畫的妝花緞,還有保存的價值。地桿外面包裹的紙張,那基本上就是個廢物……
即便是廢的,沈樂也小心淋水,小心把它們揭下,擺放在一邊,以備未來使用。
一路把軸桿拆出來,輕輕撫摸,上下打量:
“好像真的是空心的。我找一下連接處在哪里——等等,這么麻煩干什么,我直接拿去拍個X光片不就得了!”
X光片果然看得清楚。木頭的縫隙,榫卯結構,以及空心木軸內部的秘密。
片子一拍出來,沈樂盯了一會兒屏幕,與合金大佬面面相覷。
“這里面還真有金子……而且還是很有信息的金子。這應該是金箔,卷成一卷的,上面還有花紋啊!”
書畫修復好難……真的好難……
貓咪現在寫一小時文,要畫兩小時查資料……看書,看論文,看視頻……
嗚嗚嗚,貓咪打滾,舔毛,舔爪子要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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