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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非常開心地挪了兩步,找了一個角度特別合適,能同時看清雙方表情細節的位置安心看戲。
姑娘的笑容明媚而燦爛,而書生眨了幾下眼睛以后,也從茫然,驚訝之中,漸漸涌出了由衷的喜悅。
“林姑娘!——你回來了?”
他下意識地上前幾步,伸出雙手,想要觸碰姑娘向他伸來的手,卻在最后一刻忙不迭縮手,把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他貪婪地看著年輕姑娘,看著她經歷風沙略微變得粗糙,卻更加耀眼的容貌,看著她手上的傷痕和老繭,看著她腳下裹滿泥土的長靴。
好半天,他才期期艾艾地問:
“你回來了?……不走了嗎?”
“你想讓我走嗎?”
姑娘輕聲一笑。青年書生微微發愣,然后,在身邊眾人含著笑意的起哄中,猛然下定了決心:
“我不想!我現在是秀才了!我可以娶你了!明媒正娶!——林姑娘,我可以找你的族叔,去向你提親嗎?”
年輕姑娘的耳根也瞬間通紅。她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靴子摩擦著地面,快速后退。
小城悠悠的晚風中,只留下一句低低的叮囑:
“我和族叔早就不來往了……鏢局里的章老鏢頭,是我拜的師父……”
她一頭扎回隊伍,再不回顧。只留下青年書生站在原地,望著她挎刀背弓的背影,嘴角都笑得咧到了耳朵根。
提親十分順利。他們都是自家能做主的人,提親不過走個過場,三天以后就交換了庚帖。
七天以后,姑娘背起包裹,再次踏上了旅途:
“我之前攢了五百兩銀子,分你一半。你在家里安心讀書,準備考舉人……我出去走鏢賺錢!
等我攢夠一千兩銀子,我就回來,買田地,買房舍,咱們成親!”
光影徐徐收斂。沈樂站在保管柜的玻璃門前,凝視著鮮紅的嫁衣,長長舒了口氣:
一個走南闖北,一個埋頭苦讀。幾年不見,感情一如往昔……希望他們能一直堅持下去吧,希望他們……
能一直幸福吧……
他竟然有點不想繼續修復下去,只想讓故事停留在此刻,永遠永遠停留在此刻。
然而,短刀錚錚作響,嫁衣輕輕拂動,還是在不停地提醒他:
你答應的喲,你答應過得喲
你得把我修好!
把我完完整整地修好!
要么從一開始就不沾手,既然沾手了,就要盡最大努力啊!
行……吧。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學縫紉,學繡花,努力學習。
如果用法術,用符篆,能夠操縱這些繡花線自己繡出花樣來,那就更好了!
要學習,就要練手。沈樂把洗好的幔帳又捧了回來,死死地盯著幔帳上的繡花,很想盯出個結果來。
這幅深紅帷幔上面,用金絲繡了《道德經》五千言,字體清雄雅正,剛柔相濟,分明用的是王羲之手書的版本。
帷幔邊緣,還以絲線繡制了連綿云紋。歲月流逝,這帷幔打開了又束起,束起了又打開,無論是金絲還是云紋,都頗有些磨損。
就像他現在盯著的這一塊,“有名萬物之母”的“有”,上面的金絲就斷了好幾根,絲絲縷縷,散亂翹起。
這要修復,是把捻金線飛散的金箔粘回原位,還是把斷裂的金線抽掉,然后再用新的金線重新繡制?
或者……
沈樂把精神集中到一根金線上。在符篆的幫助下,他可以略微移動絲線,讓絲素蛋白溶液粘附上去;
那么,他應該就能移動金線,讓金線鉆回原位?
凝神,靜氣,移物。很好,非常順利,金線開始動了,開始往里鉆了,鉆進經緯縱橫交錯的縫隙里……
然后,應該繞上半圈,再從另外一邊鉆出來……
沈樂頹然倒地。鉆不動,根本鉆不動,哪怕是包裹著金箔的絲線,它的強度和硬度也有限,沒有一根針帶著,根本鉆不過去。
所以,還是要用精神力穿針引線,才能繡出完美的花樣嗎?
不然還是找個高手繡娘來替我繡吧?
沈樂糾結了半分鐘,還是咬牙堅持下去。他找出一根針,用精神力牽動絲線,往針孔里穿入。這一穿,頓時感覺到了好處:
所見即所得,眼睛看到針孔在哪里,絲線就會往哪里走。不像用手穿針,經常是眼睛:看到了;手:不,沒對準……
沈樂精神大振。能用精神力精準操控,比用手繡花強多了!
至少,想穿哪個孔,就穿哪個孔,好過一針下去,錯了,拆掉,重新來……
他用精神力“捏”著那根針,牽引繡線,往下扎去。穿到幔帳底部,針頭翻轉,向上,指向幔帳……
壞了,這根針現在位置在哪兒?
會從哪兒穿出來?
隔著幔帳,完全看不見啊!難道還要我把它翻過來看?
沈樂苦哈哈地將帷幔翻轉過來……背面倒是能定位了,但是正面又完蛋了,不知道出口是在哪里。
他來回折騰兩遍,終于腦海中靈光一閃。我用眼睛看不見,我用靈覺,難道還感覺不到嗎?
上一輪銅片給我的兩個符篆,其中一個,就是增強探查力的啊!
當然,一口氣點燃三個符篆,對人的壓力還是太大了。
更不用說,繪制符篆本身,也是有成本的,沈樂現在一整天也搞不出三十張來。他只能嘗試先靠自己,先努力舒展自己的精神力:
一點一點攤平,一點一點滲透,一點一點“撫摸”過這片絲綢。經線,緯線,經線,緯線,經線,緯線……
直到每一條絲線,每一個交叉點,都在心底歷歷分明,他才嘗試將精神力滲透過絲綢,往前延伸。
不用太多,只要滲過去一厘米就行,就足夠讓針尖上浮的時候,在精神力繪制的圖景當中,亮起一個銀白色的小點——
看到了!
看到針尖了!
距離它應該穿出來的地方,歪了一點,歪了大概五個格子這樣,還需要再往左邊挪一點,然后再往上挪一點!
有精神力作為指引,沈樂牽引著繡花針上下飛舞,動作不算快速,但是準確。
一針扎下去,再一針扎上來,再一針下去,再一針上來……
“嗯,也許熟手繡娘,也比不上我的速度吧?畢竟繡娘繡花的手,也是要在繡繃兩邊繞來繞去的,我至少省略了這個過程……”
沈樂只繡了十分鐘,就感覺腦袋嗡嗡作響,不得不放松下來,努力安慰自己,夸獎自己。
休息一會兒,打坐冥想片刻,再繼續干活:
上一針,下一針,再上一針,再下一針……
嗯,用精神力繡花,除了準確性,還有一個額外的好處。拉緊繡線的時候,目光能夠直視繡件,及時對繡線松緊進行調整:
繡線和繡件之間還有空隙,沒拉緊,需要再拉一下;
繡件有點皺起來了,說明拉得太緊,需要放松一點。
什么?
放松了以后,繡件還是發皺,繡線沒能自動收回去?
那就……用精神力在繡件另外一邊,拉住繡線,往回稍微拽上一拽……
沈樂淡定地坐在桌前,用精神力飛針走線。干活十分鐘,冥想十分鐘,再干活十分鐘,再冥想十分鐘;
一小時過去,幔帳上斷裂的金絲,磨損的云紋,都已經修補完畢,而沈樂從桌前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啊——”
看來,我要重新補繡這套紅嫁衣,還是做得到的嘛!
難度不高!
至少,把拆開的部分縫回去,難度還是不高的。
沈樂小心整理著錦襖和錦褲,把里面掏出來的絲綿再次塞回去,盡量鋪得平整,鋪到和拆開之前一樣;
用精神力穿針引線,按照拆開時記錄下來的針距和針孔,以及推測出來的針法,一針一針,穿過那些曾經的針孔:
颼,颼,颼颼颼!
前進,折返,再前進,再折返。細細的銀針牽引著絲線,在衣物邊緣不停往返,甚至能在內部悄然縫合,完美地掩藏針腳。
最后,沈樂尋找和面前衣料顏色一樣的絲線,剪到合適長短,一根一根鋪在破損、糟朽的位置。
擰開一瓶絲素蛋白溶液,滴管吸出一滴,當空滴下。精神力鋪開,沒等液滴墜落,便將它承接下來,細細分化,裹在每一根絲線上——
蘭妝投下千絲萬縷光芒,指引新剪出來的絲線,和破爛糟朽處的絲線一根一根,相互連接;
符篆給予的,生長的力量,讓絲素蛋白溶液沿著絲線末端,悄然延伸,裹上新的一段絲線;
另一枚符篆,代表精準控制的力量,讓沈樂可以把自己的精神力,鋪展到極為細膩。
一次運功,一次展開力量,就算不能搞定全部的破損,至少,十平方厘米的缺口,還是能夠補齊?
“這就是所謂的天衣無縫嗎?如果不是要留下織物原本的樣子,我甚至可以讓它直接生長,直接連在一起,完全找不到縫隙?”
彌合上了所有破損之處,沈樂上下打量著自己的手藝,滿意點頭。
他轉身走向書桌,想要打開電腦,搜索刺繡針法,來和織物上的針法進行比對。
然而步子剛動,手提電腦自動翻開,亮起,視頻一個個打開,最后,反復播放的,還是東方不敗擲出銀針的畫面……
沈樂的笑容僵在嘴角。
……所以,你們還是覺得,我把自己練成東方不敗了是嗎?
我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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