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如何?”
晚些時候拉彌贊恩以原體的身份回到戰帥的下榻處問道。
這里也如他們所在的房間一樣已經由通訊官帶領的反竊聽與屏蔽團隊做了處理。
“不如何。”圣吉列斯說,“我保留了我的意見,只讓拉多隆代表圣血天使發言,但他的發言顯然也是很支持阿巴頓他們的看法的。”
“哦?”拉彌贊恩似笑非笑,“也就是說你的意見其實也是支持軍團中如今呼聲很高的、要直接與因特雷克斯人開戰吞并他們的看法嘍?”
“我沒這么說。我保留了我的意見以便我的兄弟在最需要的時候使用它。”圣吉列斯說。
“現在就是你的兄弟最需要它的時候!那你又為何沉默不語?難道你的第一連長的看法不是無形之中代表了你本人的看法?這樣只可能增長第十六軍團中那些無形之中聯合起來反對他們的指揮官之人的氣焰!”
“你如此氣勢洶洶責怪于我,那你當時又在何處?倘若你也在場,我們三人先后發言本可以取得更加有利的言論地位!”
“比如我來做那個出頭反對三個軍團戰士與帝國艦隊民眾求戰意愿的混蛋,而你是那個仁慈溫和的調停者?不就是因為你與荷魯斯其實都知道問題,但是你們根本不敢讓麾下軍團有絲毫嘩變的苗頭!你們實質上是被自己的軍團子嗣與凡人監督者的看法拿捏了!可悲!”鋼鐵之王的微笑怎么看都有些讓圣吉列斯的拳頭癢癢的。
“哦?!我們可悲?!我們再可悲也不如某些人送給子嗣的見面第一份大禮就是十一抽殺!你將鋼鐵勇士肆意作為消耗品來使用,這就是你所說的不可悲?!你的聲名狼藉完全是自找的!你對多恩的嫉妒之火是如此可悲!可悲到巴爾的月亮上都能看到!”
“啊哈!你終于說出了心里話!很好!看看!你天天如履薄冰的到底在隱藏些什么!巴爾的黑天使!讓我看看你內心真正的原始狂野……”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你們到底是來幫我解決問題,還是增加新問題的?!”
于是幾乎已經劍拔弩張的天使之主與鋼鐵之王終于都停了下來,一齊看向房間中的第三位兄弟。
圣吉列斯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然滿是冷汗,銳利犬齒刺破舌頭帶來一絲腥甜,而“佩圖拉博”看起來又有些不是很高興。
“話還是說開比較好吧?不然你打算怎么勸圣吉列斯先走一步?現在因為你之前處理行政工作太過勤勉熟練了,泰拉議會施加的壓力并沒有大到需要他先回泰拉的地步!”
什么叫“你行政工作太熟練了”?佩圖拉博為什么這么急著讓我離開?佩圖拉博為什么能對荷魯斯用這樣的態度說話?還有……為什么剛剛一瞬間……喉嚨……好渴……
……干渴……他的喉嚨幾乎干裂,五臟六腑也是,枯竭、干渴、需要新鮮甜美的溫熱生命之源才能解除這樣的饑渴……
圣吉列斯的鼻翼翕張,雪白的銳利獠牙從他形狀優美的嘴唇中悄悄探出,更多生命的氣息與血肉的微妙味道涌入他被強化過的鼻腔感受器中。
……嗯……?天使之主疑惑地深呼吸了一下,又一下。
……盧佩卡爾為什么聞起來更像……鋼鐵與機油……?而對面的佩圖拉博則……
不該被嗅到的味道從某道帷幕之后如冰錐般尖利而強硬地鉆進他的鼻腔,圣吉列斯嗆咳起來,仿佛害了熱病般又仿佛回到了巴爾充滿輻射的炙熱沙漠中,他跌跌撞撞,搖搖欲墜。
遙遠的某個黃銅要塞中,高踞寶座之存在發出了隆隆如戰鼓般的喜悅笑聲,“給我!”祂說,“把他給我!他將是我最為榮耀的冠軍!我將許諾給你我永遠的盟約!”
血色的祝福源源不斷地涌入,復仇之魂上的英梅星女士與她的團隊在與其他艦艇的星語者和領航員瘋狂地交流信息,亞空間浪潮的波動突然強大詭異卻又集于一點,很難讓人不想到是否有某種陰謀或是意外的爆發。
一條強健的胳膊從一旁伸過來抓住了他,“醒醒!”那個聲音喊道,但這似乎并非他最信任兄弟的聲音,而可能是一個很相似的模仿者……但是有人能模仿出他們這樣絕無僅有的二十個存在的特征嗎……?
圣吉列斯在高熱中喘息著抬起頭,發絲間望出去的視線模糊不清,那對海松綠色的眼睛……確實是盧佩卡爾……但是他聞起來又不對……又……到底……但……
那條胳膊的主人現在伸出兩條手臂拼命壓制著羽翼與四肢都在瘋狂掙扎的天使,“見鬼!你干了什么!他不應該也絕不可以在這里發作的!見鬼!我很難壓住他瘋狂的力量!!!”
“我啥都沒干,就是看他太過于壓抑自己了,勸他不要用太多教條束縛自己嘛。”
“快來幫我!我快壓不住他!”
“……你讓我這樣連王八拳都不會打的人類去幫忙按住圣吉列斯這種級別的戰士是否搞錯了什么。”
“……我有時候真的恨你如此。”
“那這聽起來還怪不錯的咧。”那坐在沙發上的可惡的佩圖拉博的身軀聳聳肩,站起來走過來幫忙壓住膚色已經開始改變的天使。
“……這涂裝配色也挺好看的還。”
“這時候就不要提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了!我的天啊,求你快別走神了。”
荷魯斯的聲音是在懇求某人嗎?不必如此!剛剛那個聲音其實說得對,一直以來,他知道自己的內心與子嗣的內心有著何等火焰,他們受過何等苦難,又是從何等黑暗的地獄中掙扎爬出求得一條生路。
在第九軍團現在已經鮮為人知的歷史中,無數次帝國以為他們已經死絕、無數次帝國想要驅使他的子嗣成為帝國所需要的、能在最為惡劣的情況下為帝國作戰的惡鬼,但圣吉列斯并不愿意看著子嗣們順其心意落入如此境地。
——而且他也不甘心,他決不甘心那樣的未來落在自己與自己子嗣的頭上——至少不能是由第九軍團——
“那也不該是其他人啊,沒人生來該受這份苦難,沒有人生來就該忍受苦難。這就是我為什么認為不該信,但是民眾要信,也沒辦法……哎,你們到底是被裹挾成啥樣哦……沒有軟肋也要給你們創造點軟肋真是……”
有人咕噥著,另一個人的手掌放在了圣吉列斯的背上。
啊,這個感覺,對了,是盧佩卡爾,這熟悉的氣味與特質,圣吉列斯平靜下來,盧佩卡爾已知曉了他軍團的黑暗秘密,他會幫助他……
當他微笑著抬起頭試圖抓住那條溫暖的手臂,并說出對方的名字,“荷魯……斯?!!!!!”
佩圖拉博的臉眨了眨眼睛正在那條他認為是荷魯斯的手臂的末端看著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總是有人能發現疑點的!”
在桂冠戒指中看到現在已經從訝異、憤怒、疑惑、驚懼、尷尬到幾乎麻木的荷魯斯·盧佩卡爾正在為圣吉列斯那詭異發作而蹙眉擔憂。
可在聽到天使之主模糊地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并喊出他的名字時,他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丟開手里的薯片,赤著腳走來走去,興奮地不斷揮舞著拳頭。
“看啊!我就知道!雖然洛肯有懷疑但是他的身份限制了他的猜測,圣吉列斯!不愧是我最為親近的兄弟!他認出我了!有人認出我了!終于!這是我離開這個鬼地方的第一步!”
灰狼略微慌張地在他背后看了眼依然悠閑地甩動著柔軟尾巴尖的黑白色貓咪,對方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我得想辦法與圣吉列斯取得聯絡……該死的,他們剛剛還說要把他支開,讓他率領圣血天使返回泰拉。我沒多少時間了,該怎么辦?!或許是該冒險證實我的猜想的時候了!”
荷魯斯來回踱步,思考著,接著,灰狼突然感到自己身上一涼,當他抬起眼睛的時候,發現荷魯斯正雙眼發綠地看著自己。
“嗷!”灰狼被他看得炸起鬃毛,警戒地翹起尾巴,收起耳朵。
“……乖乖,過來,別怕……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喵——”(哦嚯,這次真不妙了我的兄弟,盧佩卡爾這家伙接下來試圖撲過去掐了你的脖子扒皮披上離開這里的幾率高于……)
不等康拉德·科茲的貓言貓語說完,灰狼嗷地一聲跳起來就跑。
“站住!”
“嗷嗷嗷哦!”(誰站住誰傻!我先跑了!科茲你自求多福吧!)
“喵嗚——”(我才不覺得他會把魔爪伸向……唉等等。喪心病狂!他怎么能這樣對我!)
黑白色的奶牛貓也跳下沙發背,一溜煙地跑了。
于是當盧佩卡爾因為追丟了灰狼而返回的時候,擺放著沙發、地毯、茶幾、零食飲料與臺燈的視野之地只剩下那只鴿子還在原處等著他。
“咕?”白鴿歪著頭打量著氣喘吁吁的荷魯斯。
“……你倒是沒跑,而你,或許是你的個頭太小,你并不能讓我離開這里。”
荷魯斯沮喪地說,同時扯了扯裹在因為缺乏運動而長出脂肪的腹部的古怪短袖,這些制式細節與軍團、皇宮中都截然不同的短袖短褲衣物與夾大拇指拖鞋都是灰狼帶給他的。
“這下我的情況真是比之前還不如了……我從未體會過現在的這種感覺,它比任何金屬都要沉重,也比任何冰雪都要冰涼,它又從無形中燒灼著我,難道這就是恐懼?還是絕望?還是二者兼而有之?”
荷魯斯頹然坐在地上,背靠沙發,抓著手里的白鴿。
“唉!多想現在能夠出去與圣吉列斯說上兩句,哪怕是用隨便誰的嗓音都行!”
“咕!”白鴿歪了歪頭。
“呃?啊啊啊啊啊啊!”
“很好,這下完了,全完了。他怎么敢在老登鴿面前隨口說出這樣的真心話。荷魯斯是真的沒有意識到其實他在那里的許多愿望都是鴿子滿足的嗎?”
看起來滿臉班味的帕拉斯如此點評,一旁的黎曼·魯斯則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著愛爾蘭咖啡。
“見鬼,魯斯,你一邊喝麥芽烈酒一邊喝雷卡咖啡到底是想提神還是想睡覺?”
“這不矛盾啊,喝點兒咖啡提神然后出去干活打綠皮,打夠了回來剛好酒勁兒上來倒頭就睡!”
帕拉斯皺起鼻子,“我們已經替魯斯的臥室安排了足夠的機兵用于清潔和防止他嘔吐把自己淹死了嗎?”
“安排了。”瑪格納·瑪特·多恩平靜地說,“另外你不該在這停留太久浪費時間,現在的休息時間是魯斯的。”
“鍛爐的鳳凰之火!好吧!我馬上就下到機庫去搭最近一班風暴鳥——為什么我們這個鄉下小地方會突然鬧綠皮啊啊啊?!這玩意每次一來就又多又難纏!”
“并非突然。”瑪格納說,“這地方與獸人之間的戰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41時他們就有過長達數年之久抗擊從落腳港入侵的獸人艦隊的歷史,最后他們在聚集了卡利西斯星區戰斗群三分之二的艦艇之后才擊退這批獸人,而你知道,蘑菇要卷土重來并不困難,尤其是從前生長過的土壤變得更加肥沃的時候。”
“好吧。那你找到他們的戰爭頭目在哪了嗎?我與鳳凰衛隊的利刃早已迫不及待!”
“不好定位。這群綠皮當時的戰爭頭目名字確實被記載了下來,但目前從克拉克斯發回的前方情報來看,這群獸人并沒有提到類似古爾戈洛格之類的名字,很顯然,在經過了數個世紀之久后,它們不但變得更多了,而且還給自己換了個戰爭頭目。”
“漫游港本身的守衛毫無問題,我們現在還在拉鋸只是因為不想放棄一部分重要的生產設施,”帕拉斯指出,“但只要找到戰爭頭目所在的艦艇,對現在的我們來說組織精銳小隊殺死頭目擊退它們反而要比與……作戰容易。”
瑪格納瞥了他一眼。
“確實如此。但你還打算在這里耽擱的話我就不確定防線的問題了。”
“好吧!我走了!記得替我留一份錄影我要在輪班的時候看!”
“當然。”瑪格納·多恩將他藍色的電子義眼轉向觀測水鏡中。“哦……這可……”
吃下第六份肉松火腿雞蛋三明治的魯斯終于發出一聲忍俊不禁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