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并非一日之內崩塌。”——古泰拉歷史書
兩位如天神般的存在同時出現在眾人身邊,這是迄今為止極少有凡人能獲得的殊榮。
房間中受邀的凡人們因這份殊榮激動不已,現場出現了種種失態場面。
直到這些因激動引發的失態終于平息后,客人們才聽到鋼鐵之主開口道出邀請他們前來的真正目的。
而他說出的內容則令客人們再次失態了。
“所以說——”
在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沉默過后,還是辛德曼先開了口。
這位在其宣講生涯中取得的成就與其博學多識的名望之高,連帝皇都曾聽聞名字的首席宣講者凝重或者說艱難地再次確認道。
“您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樣嗎?”
“是的。”拉彌贊恩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剛剛趁著佩圖拉博到來之前去內室換下了戰甲,現在也如對方一樣穿著便服,白色的短袖長袍外罩著黃黑相間織造的托加,在肩膀處用一枚內置了力場的第四軍團顱骨徽記作為別針,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他頭皮上那些粗細不一的金屬纜線接口,它們像是頭發一般被朝后攏起隨后垂落在原體寬厚的肩膀上。
“我的意思就是你認為的那樣。”
凱瑞爾·辛德曼難以置信地將滿是皺紋的臉孔轉向一旁特意前來作為見證者的戰帥。
這位德高望重的宣講者與戰帥私交甚篤,在遠征隊其他最高級別的指揮官中也頗有聲望,但現在他絕望得像個試圖抓住稻草的溺水之人。
隨后他就看到,從剛剛開始就雙手抱臂站在那里的“荷魯斯”用一種明顯不情愿但是“我也沒辦法啊”的神情點了點頭。
“就是這樣,老朋友,凱瑞爾。就是這樣。機械教在6319上發現的那些新科技在我天才的(重音)兄弟改造下足以支持這一行動,我們也有以此作為設備試驗的打算。”
“可既然如此,他們三個前來便已足矣,為什么把我找來?這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老者絕望地問道,嗓音悅耳但依舊聽得出他完全不想摻和到此類事件中的那種強烈情緒。
“我只是個喜歡教育、文獻和檔案閱讀的老邁宣講者!假如兩位殿下有任何對新制度的想法或者別的看法,應當直接向泰拉議會或是至高無上的帝皇提起,而不是來戲弄我們這些小小凡夫俗子,我請求您,殿下,現在讓我離開這里,我絕不會泄露今天自己在此所見所聞一絲一毫。”
琪樂與歐里頓悄悄交換著眼神,卡爾凱西則好像剛剛才意識到,身為一個無權無勢無錢的凡人攪合進兩位基因原體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的謀劃里是一件風險多么高的事情。
“那你可真是太看輕自己了。親愛的凱瑞爾。”
鋼鐵之主含笑的爽朗聲音此刻聽起來猶如舊地球上無稽傳說中引誘人犯罪的惡魔,非但幾位凡人似乎再次被攝住了心神,就連另一位原體也不安地把腳換了換重心。
“此事既要嚴格保密,又要在凡人之中找到一個知情者作為明面上的擔保人。此人必須足夠有威望,認識的人足夠多,又能夠合理地交付一些任務,并且要能夠隨時聯絡或者見到阿斯塔特軍官與我的兄弟。在這條船上,最合適的人選非你莫屬,請你想一想,難道不是這樣嗎?”
四位凡人眼神呆滯,但只持續了短短的一霎那,他們誰都沒有察覺到任何問題。
落地舷窗外的星辰在發光的星際塵埃中緩緩閃耀。
“或許……是這樣。”首席宣講者這次遲疑地同意道,“或許出于對安全與保險性質的考量……”
“正是如此!”拉彌贊恩高興地拊掌,“其他輔助軍的軍官都有更多的工作和軍事方面的事務……請原諒,我不是說你閑得發慌,凱瑞爾,但我記得你在不需要下到地面宣講或是為其他宣講者解惑的時候,每周還有足夠的時間為阿斯塔特們授課。”
“是這樣,殿下。”辛德曼朝著戰帥的方向微微躬身,“這是出于荷魯斯大人的意愿,除了我之外許多高階幕僚會輪流備課,戰帥認為戰爭終有一天將會結束,他的子嗣們應該抓緊時間和機會多多學習作戰之外的技能,以免在和平年代到來之后脫離于時代。”
拉彌贊恩挑起一側濃密的黑眉看了眼佩圖拉博的方向,后者嘴唇的線條繃得筆直。
——看起來又是他知道但出于某種原因別扭地不愿意承認這是荷魯斯說過的話。
不過最終佩圖拉博還是用荷魯斯的臉龐微微地點了點頭,“解甲歸田之后阿斯塔特們肯定會有除了戰斗之外的工作要做,我們的軍團必須未雨綢繆。”
“確實如此。”拉彌贊恩熱情地轉向辛德曼,“比如我們……我就正在奧林匹亞上進行一番試點,等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或許我可以邀請你們去那兒采風,寫出一些振奮人心并有助于消除人們對鋼鐵勇士從前諸多負面印象的報道。”
“聽起來很不錯,大人。”幼發拉底·琪樂眨眨眼,她的姿態像是雪花石膏雕像仕女般優美,“不過我恐怕我們在63號遠征艦隊這里準備譜寫的諸多史詩故事才剛剛開始,您或許要等很久很久哪。”
恐怖如斯,這位小姐此刻不是還沒完全信老漢嗎?可這句話已經完全是讖言級別了啊!
拉彌贊恩腹誹著,又看向梅薩蒂·歐里頓。
這位皮膚烏黑的記述者也用恰如其分的熱情優雅地點著頭,“我很樂意,殿下,以后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向您的軍團提出申請。不過眼下我還在嘗試努力攻克荷魯斯大人麾下一位連長的心防哪。”
似乎因為兩位原體都沒有那么傳聞中的嚴肅冷酷以及隨后他們眼看必須接下的任務,這位著名采訪者也在話語中略略放開些拘謹,嘗試讓氣氛變得更加融洽。
“哦?是我兄弟的哪一位子嗣?”拉彌贊恩明知故問。
“加維爾·洛肯,第十連的連長,”梅薩第深色的臉龐看不出膚色變化,不過語氣中多少帶點故意的嗔怒,“簡直太難以接近了,我都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現在有個好機會,你的受訪者頂頭上司就在這兒哪。”拉彌贊恩笑著說,“不向他請求一個更高權限的許可嗎?”
“我的采訪內容從來都不會來自于權勢或者迫不得已,大人,”歐里頓神色嚴肅起來,“如果不是出于敞開心扉的交談,那么我的人物傳記與歷史訪談就失去了它記錄真實的意義了。”
“令人贊賞,歐里頓女士。這讓我再次覺得選擇你們合作是正確的。”
拉彌贊恩拍了拍手,接著從一旁裝模作樣的拿起一個復合裝置擺弄了幾下。
在凡人們驚駭贊嘆的目光中,原體高大如神明的身軀不斷縮小,直到站在原地的是一位身穿考究簡潔的凡人服裝,看起來像是一位工程師的黑發藍眼的強壯男性。
“我們該從另一個門口出去了。”鋼鐵之主似乎為了適應這種變低的視線而轉了轉脖子,“來吧,朋友們,帶我去你們的居住區……該稱呼我為‘記述者拉彌贊恩’了。”
荷魯斯——或者說被留在這里繼續干活的佩圖拉博的嘴角幾乎拉成了一條向下的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