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沙灘!藍天!大海!”某人興奮地踩著金色的沙灘跑向美麗的白浪鑲嵌的藍綠色海水。
其人如巨大古代神像化為現實,其人膚色是普羅斯佩羅居民未見之白皙如雪花石膏,其人容顏不似提茲卡風尚之綺麗,然更有高貴古老之英俊,其軀形貌雄偉,肌理線條如鋼澆鐵鑄,天神下凡——海灘邊隨行眾人之所以可如此大飽眼福,皆因這位某人此刻全身僅有一條特大號防水速干花褲衩、一副墨鏡、一只黃鴨子救生圈與一把水槍。
“呀呼!!這就是——提茲卡城外的沙灘!我來了!”
“弗里克斯?我記得汝之名乃弗里克斯?”
被點到名字的三叉戟之首僵硬地朝著身邊高大的紅膚巨人行禮,“大人。”他低聲說,他一只眼睛的余光還在不安地盯緊在沙灘上越跑越遠第四軍團的基因原體,很像是怕這位強大的半神如孩童般走丟。
“……佩圖拉博……我是說你們的原體他最近一直都……我是說他什么時候開始……呃……有這樣的行為的?”
一種無法作偽的憂愁苦悶立即浮現在這位忠實的首席連長心中——當然弗里克斯這樣從泰拉出身的老牌阿斯塔特軍官其實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外顯得這么明顯,可他的情緒靈氣在馬格努斯這樣的亞空間大師看來就是一團明亮充沛、可邊緣帶著表示憂愁的深藍、表達擔心的湖水綠色、很詭異地有一些愉悅情緒的落日橙以及其他種種情緒色彩的銀灰色光芒——很顯然,佩圖拉博的子嗣心中很清楚佩圖拉博出了一些問題,而且不是最近才出現的,因為他靈氣中的擔憂色彩雖然明顯但很穩定,就像一汪平靜的湖水。
“請恕我無法違背原體的命令,大人,即使您是他的親兄弟。但我對鋼鐵之主立過誓。我也不愿對您,他摯愛的兄弟,偉大之人撒謊。假若您真的想知道的話,我斗膽建議,您或許可以問問他本人。”
“你十分忠誠,弗里克斯。忠誠是值得被夸獎的品質。”
馬格努斯如是說,顯得十分大度地點了點頭,弗里克斯相對于其他鋼鐵勇士來說顯得更加真誠與專業一些,因此他拍出的馬屁對第十五原體來說還是很受用的。
不過,馬格努斯也當然不會說他已經又一次偷偷地、短暫地違規使用靈能力量掃過弗里克斯的淺層思維,并開始挖掘相關蛛絲馬跡了,他略有吃驚但又十分驕傲地看到了佩圖拉博在某個太空戰場景中被他的子嗣們簇擁的偉岸身姿,他發明了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的畫面、以及他在一座看起來很像是他們曾經發掘過的一些泰拉遺跡的復原建筑中向著惶恐不安的民眾發表演講、一些看起來小規模的行動與大規模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為什么他們沒在打仗,而是穿梭在工廠的機器之間與田間地頭、還有……
呃?接下來的畫面起初讓猩紅君王皺起了眉頭:這是什么情況?佩圖拉博也會這樣偷偷摸摸的行動嗎?
而接下來一系列顯然在當事人弗里克斯眼中也猶如磕了藥一樣散發著彩虹色光芒的發展場景讓馬格努斯同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甚至想要用力揉揉眼。
呃?什么?佩圖拉博這是在做什么?他去了哪兒?他……這是……雇來的臨時工是什么意思?這是一位帝國忠誠的原體可以公然說的嗎……以及……呃?等下!等等!這怎么可能……怎么還能有這種用法?!哎你別說……?提茲卡的群星啊!我就知道佩圖拉博果然是所有兄弟中唯一能與我比肩的天才!噢噢這看起來也太好用了……我已經想到了至少二十種用法!我也想試試……唉?!等下!這種東西和他與之締結的契約的存在都完全違背了這個宇宙的規則和常識吧!不行!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趕緊記下來……
因為在讀取首席三叉戟的記憶時看到了十分令人震驚而不可思議的場面,馬格努斯的思維重心非常自然地滑到了所見之物上,而眼前“佩圖拉博”高興地在海水里泡著黃鴨子救生圈起起伏伏的奇景居然也沒有剛開始看到那樣對他的獨眼十分不友好了。
“噗通!”“噗通!”“噗通!”而他們旁邊的沙灘上就要喧鬧得多——太空野狼的原體與他們的幾位軍官不知為何也來湊這個熱鬧,光是看到他們長滿了胸毛胳膊毛腿毛的軀干穿著一條在狼王嚴令下穿上的泳褲(野狼們顯然原本打算什么都不穿在海邊大搖大擺地做回自己)吵吵嚷嚷地往提茲卡海灣清澈的海水里下餃子的模樣,馬格努斯便很難忍住在心中吐槽一些諸如“毛茸茸的野獸”之類的欲望。
“噢,提茲卡的光芒啊,這哪是一群人類阿斯塔特,簡直是一群毛茸茸的狗崽子在往海里跳!嘔,順著風飄過來的這是什么味兒?他們多久沒洗澡了?!一股沾了水冒熱氣的狗窩味!”相當心有靈犀了一次地為自己的父親當了惡毒嘴替的正是哈索爾·瑪特,亮羽學派的圣堂講師,今天因為要出席這樣的非正式場合,他已經提前將自己的容貌發色從雪白皮膚金色卷發的精致美人變成了小麥色肌膚黑色卷發——但并非靈能,在如今提茲卡新城的大街小巷里充斥著鋼鐵勇士與太空野狼的情況下,他選擇了較為傳統但沒什么問題的做法:化妝與燙發。至于你問他為什么可以不出汗所以不會沖花妝容?這是個人體質問題,無可奉告。
——雖然哈索爾·瑪特有時候真的有些過于愛炫耀和在意容貌,但這種時候確實很順心意嘛。馬格努斯坐在飾有千子軍團的日輪紋章的沙灘傘下想,順手從一旁的冰鎮銀釜中取了些蜜釀過的水果來吃,冰水滑過指尖,在微熱海陸風的吹拂下帶來一種與使用靈能恒定身周溫度時完全不同的細微感受。
“我們的鼻子確實較常人要靈敏許多。”
接上哈索爾話頭的是他的另一個兒子,弗西斯·塔卡,鑒于千子軍團的第一連長和第六連長都已經不幸直挺挺地躺進了醫療金字塔迄今未醒,第二連長弗西斯·塔卡,獵鷹的圣堂講師與第三連長哈索爾便自然而然地在接近原體身側的序列上暫時前進了兩大步,而在阿蒙依然被嚴密監視不便為原體效勞的情況下,他們兩個現在就成了臨時的原體隨從,負責陪同馬格努斯出席各種場合。
這當然是件美差,因為即使是馬格努斯被嚴令不許隨便使用靈能的現在,能經常沐浴在他們的基因原體無意識散發出的那種靈能光環中依然是對千子戰士們的冥想與精神極有裨益的,這也是千子們往上努力和互相競爭的動力之一——可以讓自己在開會時站立的序列更加接近原體一些。
“或許作為亮羽,你可以試著暫時把鼻子調整為不那么靈敏的構造?”
“至少現在我不能這樣直接,否則用不著你說。”
哈索爾警告地看了依舊很直接的弗西斯·塔卡一眼,又朝后看了眼。
馬格努斯知道哈索爾在看什么。
今天這個海灘上可謂遠看群英薈萃,近看……呃,除了朝向城市的那一面由尖塔衛隊與泰拉輔助軍們守衛之外,其他方向上的閑雜人等都已被清空至地平線范圍以外了,所以近看的話也就是他們這伙人面面相覷,各懷心事。
這兒之所以有泰拉輔助軍,顯然是因為今天沙灘上還有兩位重量級的貴客:一頂有著禁軍修會標志的華麗大傘下,康斯坦丁·瓦爾多身穿金甲,踞坐于奴仆們為他搬到這里來的寶座之上,面容嚴肅地盯著佩圖拉博行動的方向,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座在普通人看來或許是空著的、小一些的座椅。
馬格努斯忍住反感的感覺往那又瞧了一眼,清楚地感受到了那片宇宙的缺失,就像一片眼角余光掠過時的黑影,或是你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劃過的一團透明的模糊,它們是你走在夜晚樓道中的回音,又或者是你迎風瞇起眼睛時覺得飛進眼里的不存在的沙礫。而當你凝集視線,瞪大眼睛,仔細看去的時候,那塊在你心靈邊緣的空白上什么都沒有。
但猩紅君王知道她就在那兒,雖然即使是他也無法違背這宇宙的錯誤而直接看到巫之災禍的存在,但聰慧又強大如他能從別的地方判斷出來,禁軍統領的靈氣明亮耀眼而幾乎毫無雜質,簡直如一道拔地而起的白色光柱,在他邊上幾步站著的是他的助手,那個阿蒙——馬格努斯憤憤地想,憑什么我的阿蒙要遭受肉體的審訊與精神的解剖,還要為了他的原體承受一切恥辱并在自己的家園被嚴密監視猶如犯人,而這個家伙——這個阿蒙明明才是被原初湮滅者操縱過、最后居然還讓它跑了的人!他還能回到自己的原崗位上,現在又搖身一變變成了我們的監管人之一!佩圖拉博告訴我事后審查報告連他都沒見過。我看這家伙才是可疑得很!
或許是他這樣憤憤思考的時候靈能波動有些強烈,瓦爾多似乎聽到了那個空著的位置上的什么話,他冷漠的視線立即掃了過來,馬格努斯高傲地昂起腦袋,不屑地轉過了臉。
——呵,瓦爾多與阿蒙的明亮靈氣白光之間,有一個穿著鎧甲、梳著沖天辮的女性黑影坐在哪兒,她以為馬格努斯看不到她,但其輪廓其實明顯得就像是你往一個探照燈上放了一只蝙蝠一樣。
所以只要寂靜修女還在和禁軍一起行動,馬格努斯在心中默默估量著,他認為他的子嗣之中至少阿里曼是絕對可以同他自己一樣以對靈氣的觀察來找到這些無魂女孩的,至于其他人,就可能需要一些額外的訓練了。或許他可以偷偷找些時間……
“哈哈哈哈!我來追你咯!!追到了你就要讓我嘿嘿嘿嘿嘿……”
一陣歡快的笑聲與之后跟隨的詭異的尖銳收緊的尖細獰笑聲打斷了猩紅君王的思考,他驚恐地聽出了這個聽起來非常變態而恐怖的聲音發自誰的聲帶,但這個沙灘上還有誰能……
一個黑白花的身影猶如離弦之箭,帶著一股水汽與涼風從他們眼前的沙灘上躥了過去。
接著“佩圖拉博”頂著一張滿是水珠、笑得合不攏嘴的傻乎乎的臉、光著腳丫子、揮舞著手里的水槍跑了過去。
再之后是一群大呼小叫同樣玩水玩得渾身皮毛……不、毛發濕漉漉的太空野狼,其中夾雜著幾個憂心忡忡、咬緊牙關、板正地統一穿著短袖上衣與沙灘褲、用他們略短一些的腿高頻率地擺動著,非常努力跟緊他們的原體的鋼鐵勇士。
“……”馬格努斯無言地看了看瓦爾多的方向,禁軍元帥的臉變得更加如巖石般面無表情了,似乎還有種微妙的嫌棄。哼!
他又看了看另一邊,弗利克斯的靈氣中擔憂的湖水綠色已經染綠了一大片原本的銀灰色,還出現了少許代表悲傷的藍紫色,嗯?
然后他又看回了前面在沙灘上歡快地追逐著的“佩圖拉博”與黎曼·魯斯。
微妙地,馬格努斯如海一般智慧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被排擠在了某種不能理解的圈子外”的感覺。
他握緊拳頭。
“噢,簡直太糟糕了……我是說,多有愛的兄弟互動畫面啊。”科沃斯·克拉克斯眨了眨眼,相當誠心實意地說道。“你們錄下來了嗎?可別讓魯斯因為正在游戲中而錯過這樣珍貴的畫面,嗯,尤其是被追的那個現在叫做‘黎曼·魯斯’的時候。”
瑪格納·多恩眨了眨他的電子眼,閃爍出一行字。“放心吧,毫無遺漏。”
“好極了,這絕對有助于他打完游戲之后的恢復。”暗鴉愉悅地托著自己的下巴笑起來。
而帕拉斯已經開始提前對魯斯表示同情并期望自己永遠不要有類似把柄落到這位現在怎么看都有點不對勁的十九哥(?)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