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兆修會?!”
在一萬年的時間之河兩端的兩條榮光女王上,有數個聲音同時發出了驚呼。
天命鋼鐵號休息室內嘈雜得像是下議院開會時的議事桌兩側一樣。
“呃,抱歉,但噩兆修會是什么?”/“奇怪,佩圖拉博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全父啊!你究竟還有多少沒有告訴我們的事情?!難道就連我,你都不能信任了嗎?!在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之后?!”/“是你告訴佩圖拉博的?”
接著,意識到彼此都說了什么話之后,這四位基因原體兄弟又開始互相大眼瞪小眼起來。
最后,臉皮顯然已經在無數次光顧科摩羅和其他地方的經歷中練就出來的克拉克斯輕咳一聲,起來打破僵局。
“這樣吧。”暗鴉之主說,“我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來,反正。”他露出一個犬齒很潔白的微笑,“父·親·大·人就在這兒呢。跑不了。首先,讓我們先來替小帕拉斯解釋一下噩·兆·修·會·是我們的父親如何造了大孽……我是說奇思妙想的作品。”
對,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噩兆修會是什么。
佩圖拉博BC撐起前肢,用后腿蹲坐在艦長的紅色真皮王座上斜睨著拉彌贊恩,那完美英俊聰明無比的模樣讓后者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狗出于本能地甩了甩頭,接著打了個噴嚏。
“根據我有限的了解……噩兆修會應當就是指帝皇在大遠征后期,于泰拉皇宮地下獨自研究和制造的那批靈能泰坦吧?”
拉彌贊恩露出了一副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自己的記憶的表情。
“不過,說獨自制造可能不太準確,應該說是像是你爹獨自鉆在自己家地下車庫里改造汽車那樣改裝的。他向火星要求了二十五臺最新生產的、還沒有朝里面安置過首席機師的戰將級泰坦,這批泰坦在火星一部分質疑的聲音中被運到了泰拉,隨后再也沒有人見過這二十五臺神之機械,推測它們應當都被帝皇用于噩兆修會的實驗或者組建,并在之后被投入了王座下的網道戰爭,因此銷聲匿跡。”
對了,但不是全對。
“呃?”
首先,它們其實并非隨后再未出現過,而是在不同戰場上出現過不止一次;其次,它們不是靈能泰坦,字面意義上的。
“呃?可是……”
我想在這件事上不能怪你。佩圖拉博BC的口氣忽然變得循循善誘起來,假若有一位非常熟悉他的人在此,就能知道這位第四原體現在決心要嘗試做一件醞釀已久的哄騙事項,而且它一定會成功,我認為你可能是一些阿爾比恩賽里斯轉譯錯誤上的受害者。
“呃呃?是這樣嗎?那問題在于……?”
當你說靈能泰坦的時候,你一定想的是PsychicTitan這個詞匯吧?牧羊犬將這個詞匯用更好理解的方式發送給自己的軀體。
“難道不是嗎?這翻譯出來就是靈能泰坦啊。”
但就像噩兆修會其實跟噩兆方舟的哥特語單詞沒有一個是重復的一樣,噩兆修會的靈能泰坦其實是靈驅泰坦(PsiTitan)。牧羊犬深褐色的雙眼中閃動著邪惡又滿足的光芒,你知道兩者的區別嗎?
“……我愿聞其詳,但有種不祥的預感。”
靈能泰坦很好理解,就像是靈族的那些泰坦運作原理差不多,它們對駕駛者來說沒有什么太多的痛苦與不適……或者說至少都在常人的理解范圍內——對能夠以凡人脆弱的身軀來駕駛一臺十幾米到幾十米高的人形戰斗機器人總得付出點什么代價的那種心理預期范圍內——雖然我不想詳細解說那些尖耳朵的科技,但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雖然你明明什么都沒說但我又好像確實明白你的意思了。哎,怎么突然想喝杯橙汁。”
嗯很好,那我們就繼續。而靈驅泰坦的意思是,靈能……或者說靈能者在這臺機械中是一種……‘供其驅動的燃料’而不是駕駛者,甚至已經不被算作‘人類’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一股難以形容、最接近清涼油澆進腦子里的感覺的味道在他想明白的兩秒鐘內控制了他一下。
“你是說這些泰坦在內部燃燒靈能者作為動力?就像是黃金王座的某種可移動微縮引擎版本……?”
嗯哼……很顯然,這玩意你要說它沒有一點創意那確實是有一點點,但你要說它的‘創意’對人類多友好可真不見得。狗嗤笑了一聲,甚至那個女人還說認為靈能者和永生者是人類的下一個新形態,他們的誕生包括老東西就是為了引導所有人升入這個階段。那我看他對準同胞的態度可真是不太友好啊。你還說錯了一點。
“什么……?”
不止是燃燒靈能者作為動力。假如他們能得到這么個痛快的死亡還算是幸運了。實際上,它的內部裝載了大量被剝離到只剩保持力量的最小體積的靈能者作為‘電池’與‘子彈’。
佩圖拉博BC咧開嘴露出一個冷笑,這玩意兒算是縫合了黃金王座的原理與蓋勒立場的原理,以及在戰將泰坦的駕駛室內部大量安裝一些會讓所有火星成員都開始尖叫著逃離帝國的東西。它的常駐武器與控制機構的原理之一就是反復折磨三名阿爾法級靈能者來完成操作。它朝著這帝國的敵人發射的每一發靈能彈藥與每一個攻擊動作都是靠研發如何能夠更長久、更痛苦、更精細地折磨許多名活人并榨取他們的靈能得來的。——聽上去是不是有些部分很熟悉?這下可沒人能說康拉德不像我們的父親了。
某個遙遠的地方,某條最近一直很靜默的榮光女王深處的某個完全處于黑暗的私人房間中,某個人形黑影從他沉思的寶座上緩緩抬起頭。
“該詛咒的血……”康拉德·科茲的純黑雙眼中充滿了迷茫、狂亂與不可置信,“我一定要……不行……或許……必須……啊啊啊啊啊!!!噩兆!到底是噩兆還是預兆?!我分不清!噩兆……噩兆……我必須……”
“……我原本以為,法比烏斯·拜爾已經是我所見過的最為瘋狂的所謂科學家了。”福格瑞姆·帕拉斯喃喃地說道,同時將目光轉向眼珠不住轉動的鴿皇,“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當年……”
“咳。”眼看話題要跑向一些鴿皇現在完全不想回答的地方,祂趕緊咳嗽了一聲,“你想問的問題,之后朕與你單獨解答。”
“那么,”黎曼·魯斯盯著自己父親一萬年后的化身,“所以說你沒有否認,你當時秘密把這種靈能玩意兒塞在我帶去普羅斯佩羅懲戒我的兄弟的艦隊里,但卻沒有告訴我。你讓我帶著血肉靈能驅動的泰坦去懲戒因為使用靈能而被懲戒的馬格努斯他們?!”
“咳。這個只是作為一種保底的手段……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釋放它們到地面上的……不釋放的話你全程都不會知道,真的,魯斯,這樣你也不必有更多心理負擔不是嗎?而且,朕也沒打算讓事情進行到這一步……”
瑪格納非常適時地在腦后閃爍起文字來,“可事情實際上差不多已經進行到了那一步。我很懷疑,若是馬格努斯與他靈能最強大的幾個兒子當時選擇在魯斯到來時束手就擒,禁軍與寂靜修女接下來會用什么東西把他們束縛并裝載回泰拉。畢竟,靈驅泰坦這東西不但有完備的措施可以讓強大的阿爾法級及以上的靈能者陷入強制休眠、被控制與隨時銷毀的狀態,而且它的攻擊與防御強度除了跟手術與折磨程度有關,還跟它內部作為燃料與子彈的靈能者本身的力量強度正相關,對吧?”
房間里有個人發出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應該……不至于吧……祂……?”帕拉斯絕望地說,“求求你們留那么一丁點有關家庭與長輩的親人之愛的幻想給我好嗎?要不然這個還要為守護人類而戰的未來對我來說也實在是過于沒有理由和過于絕望了。”
“噢,兄弟。沒關系的,這一次,我們一直陪著你呢。”瑪格納將一只金甲的手覆在帕拉斯的手背上,而克拉克斯也走過來放上了自己小了很多號的手。
魯斯冷哼了一聲,但最終,他看了看鴿子,又看了看三位兄弟,慢慢踱過去,沒有把手放上去,但他把座位換到了他們那一側。
“咳,朕研發靈驅泰坦真的是為了打網道戰爭啊。它具備明顯的對惡魔戰斗力。”
“噢?那你為什么同時又不告訴馬格努斯他與他兒子的力量十分重要,應當以此對抗惡魔,反而召開了尼凱亞會議,召開之后你若是直接宣判,將他就地抓捕,塞進王座,再把千子的連長們塞進靈驅泰坦的控制爐——帕拉斯,我只是做個假設——”克拉克斯朝他驚恐的弟弟按了按手,“那我還能說你一句殺伐果斷,可看看當拉彌贊恩他們沒去之前你本來要做什么樣的蠢事?然后讓魯斯充當了讓他更加悔恨終生的別人的利刃?”
他說完這句話之后房間里又變得很安靜。
“克拉克斯。”瑪格納說,“作為自由翱翔于陰影中指引預言之鴉,或許這正是個好時機,你可以順便給魯斯說說,本來他在尼凱亞會議結束的兩年后率領一支懲戒艦隊去普羅斯佩羅做了什么樣的大事。當然,如果能附上一些圖像場景……”
克拉克斯在他的阿斯塔特軀殼中笑了。
“是了,確實。雖然眼下魯斯看起來獲得了一些避免危機的救贖,但讓他身臨其境地好好體驗一下他原本體驗過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壞事。”
狼王已經警覺地站起來,后退到墻角,他的腿部肌肉繃緊,后頸與肩背隆起,“你們想做什么?”
“放心吧,沒事的。”瑪格納站起身,天命鋼鐵號的鋼鐵艙壁再一次活動起來,機械纜線與管道伸入這具金甲機械軀殼的后腦與脊椎位置,“天命鋼鐵號建造有非常先進、非常棒的全息戰棋和戰斗模擬室,我想你可以體驗一下。”
“我現在不想玩什么戰斗模擬!”
“而我會負責為你提供全方位、高保真、清晰還原細節的最佳游戲體驗。”克拉克斯蒼白的臉孔現在在魯斯看來猶如一名異端,當他把雙掌合攏,做出放在胸前祈禱或者許愿的姿態的時候就更像一名靈族巫師了。
“我說了!我不想……”
“你看。”克拉克斯走過去,示意帕拉斯幫他扶起在墻角滑落開始打起呼嚕的魯斯,“我就說父親這個模樣有時候也是能干點對我們有幫助的事情的。”
“咕咕咕咕。”
而在赫拉芬克爾號艦橋上的一人一狗看不到的地方,康斯坦丁·瓦爾多正冷肅地俯視著自己艦橋下的這顆藍色星球。
無魂女王、巫之災禍珍提亞·克洛爾罕見地在艦橋現身,現在正站在禁軍元帥的身旁,不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因為沒有人能夠“看到”她。
當她走進來的時候,整個艦橋上根本沒有人把目光望向她——她的力量是如此之強大,以至于人們甚至已經跳過了厭惡與反感的那一層級,直接在視覺與靈魂上“拒絕”了她整個人在世界中的真實存在。
這就是她能夠“隱身”的秘訣。
她舉起手,快速地沖禁軍元帥打了幾個手勢。那表示噩兆修會的泰坦在她們的黑船上狀況一切良好。
瓦爾多點點頭。“感謝你的協助,珍提亞。讓你的人一定要注意些,我們這次的押運力量并非十分豐厚。”
她點了點頭,隨后又比劃了幾下。
“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赫拉芬克爾號會在呼叫的時候使用那個三數詞,或許是巧合?但我總覺得不是。”
寂靜修女指揮官打了幾個手勢。
“不管怎么說,主君的命令我定將執行,假如這就是他的意志,那就讓我們跟隨狼群,看看在我們的見證之下,將發生什么最為愚蠢而不可挽回的事件吧。參戰?假若有需要戰斗的話。我們會去的,因為我的主賦予了我教誨權。這不僅是對馬格努斯,同樣也是對黎曼·魯斯。只不過……”
他的目光越過黑沉沉的虛空,看向遠處不可見之地。
“我們還有一項使命……我們要為他看清楚佩圖拉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