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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的另一頭,狼王笑了。
不過這倒并非是為了嘲諷馬格努斯。
帕拉斯注意到魯斯在褪去他狼的一面之后,顯然對于許多人的態度就會變得不可捉摸起來,或者說沒有那么激烈鮮明起來,仿佛那種極為野蠻快樂又直接的反感或者仇恨都是為了展現給別人看的,實際上狼王本人的態度,在年輕的鳳凰看來,或許更傾向于“我們的任務就是完成它,有空表演不如快點把該做的事情做完。”
“馬格努斯的罪行嫌疑現在應該會獲得一些緩沖余地,至少佩圖拉博他們接下來的提議……只要具備可執行性質并且符合全父與馬卡多的想法,那就有很大可能會獲得一致通過。”黎曼·魯斯說。
帕拉斯一臉迷惑地看著他。
魯斯還以一個“怎么?作為帝皇之子的頭兒你連這也看不出?”的眼神。
“不是,我的意思是……馬格努斯怎么看都像是慌了神,他發現自己拿不出可靠的證據——而正是因為他之前顯露了太多自己能夠改變物品和記憶的能力,他總愛說自己無所不能——那么誰能相信他拿出來的任何證據?至少多疑的大人物們是不可能相信的。現在只剩把他的侍從官提來這里當面審訊一條路了吧?就算如此,因為聲稱自己是馬格努斯軍團成員的人在此事件中于豪瑟爾身上極好地體現出了對人類記憶與大腦的操縱性,就算他允許他們把他自己的侍從官阿蒙大腦切成了片,恐怕也很難消減多少懷疑。”
“這不是重點。”魯斯說,被往后梳理的金發顯示出他淺色眉毛下冷淡的藍眼睛,“重點是馬格努斯剛剛的反應。”
“反應?”
“至少以馬卡多與瓦爾多作為審訊者的經驗來說,剛剛佩……拉彌贊恩對馬格努斯說的那些話更像是作為一個唱紅臉的。”
“唱紅臉的?”
“一個非常古老而流傳在業已消失于古泰拉的強大國度的形容詞。”瑪格納·多恩接過黎曼·魯斯的話說。
“與唱紅臉的相對的是唱白臉的,‘白臉’符合人們對審訊者的一切糟糕的想法,通常他們也將痛苦與折磨加諸于被審訊者身上,而‘紅臉’則與之相對,在審訊中負責令人松懈的角色。”
“為什么用白色和紅色來形容?通常來說我們不是認為白色更為純真圣潔一些嗎?而且為什么是唱著有顏色的臉?后面跟著‘臉龐’也太奇怪了,如果說是‘面具’可能會更好理解一點。”
“這其中為何古老俗語如此構成已經無人知曉,或許佩圖拉博會知道它的來源,但這句話就是如此解釋的……說回來,拉彌贊恩剛剛就是在唱紅臉,他引誘馬格努斯在意識到情況急轉直下后心理防線崩潰,于眾人面前做出下意識的本能回答。雖然以一位統帥大軍的基因原體來說,馬格努斯方才的第一反應真的顯得有點蠢而且太過于幼稚,但是作為最符合他秉性的反應,他過關了。假如他對于剛剛的情況表現得過于平靜、試圖找出破綻反擊或者顯得游刃有余,那么他們反而會懷疑他對此早已有所謀劃。”
黎曼·魯斯沒什么表情,不過看起來并不反對瑪格納對此的解讀。帶著金桂冠的白鴿咕咕叫著落到帕拉斯的頭頂上,拿爪子扒拉他的白頭發。
“幼稚!謀劃!謀劃!”
帕拉斯環顧這幾位長輩,渾身刺撓地抓了抓自己的胳膊,深刻感受到自己還是個孩子的事實。
“我真是不太能理解老登你這些手下們的想法了……”
“我確信我不太能理解大人物們的想法了。”
卡斯佩爾·安斯巴克·豪瑟爾心中想到,現在他正作為第三連的吟游詩人站在黑白色毛絨的——狼王的身邊。
他還不太習慣如此,因為早些時候他曾有幸被狼王本人親自帶入劇院下層的指揮中心,那時候的狼王依然龐大無匹、是一位身著灰色雷云般的鎧甲,令人聯想起某種潛伏在陰影中的遠古巨獸的存在,現在嘛……
在指揮中心,他被作為第十五軍團的證據提交,被接上纜線測試,隨后見到了第三原體、禁軍元帥與兩位一連長之類的大人物們——噢,說錯了,是一位一連長與一位前一連長。
在鋼鐵之王的質詢會結束之后,他提出的處理辦法,出乎意料地,很快被偉大的人類帝皇所接受,甚至連帝國宰相當時都表現得有少許吃驚,但鋼鐵之主顯然沒忘記趁死亡之主還未醒來的時候抓緊時間處理一下他最為信任的一連長。
當卡拉斯·提豐被帶進來的時候,這位留著兩邊剃去只留中間一列的黑發以及連鬢絡腮黑胡的戰士顯然還未曾意識到在短短的數小時內發生了什么事,因此他一開始還是表現得極為配合,堪稱模范軍團戰士,彬彬有禮地回答著有關他服役和其他檔案的任何問詢。
直到鋼鐵之主單刀直入地跟他說“我不用看這些來自你軍團的檔案——我現在就要讓人徹頭徹尾地測試你的基因序列還有你的靈能等級,就在這兒,當場。”時,卡拉斯·提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令卡斯佩爾意想不到的是,這位隸屬于號稱“絕無靈能者沾染”的死亡守衛軍團的一連長對這個要求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一句否認都沒有地跳起來就準備朝著門外逃跑。
顯然,正常情況下他是絕對跑不掉的。
但隨著人類帝皇第一次憤怒的聲音,某種不可名狀之物正在從卡拉斯·提豐的身上將一切拉開,什么東西就在遙遠的地方嘆息,它聲音很輕,非常輕,幾乎像是幻覺,但它就在哀嘆,它就像一位肥胖而靈巧的屠夫不得不將它業已要養成的動物立刻屠宰掉一樣,但它又好像很惋惜這樣的結果,并不想放棄。
因此更加令幾乎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從未有過靈能者名聲在外、也沒有佩戴智庫與符文牧師們常用的靈能控制兜帽與輔助控制法杖的戰士,用他在專業人士眼中可以算毫無章法的力量與毫無準備、也沒有任何控制輔助呼喝驚人地釋放出了極為強大的靈能,那股力量甚至立即開始試圖幫助他殺死靠近它的人并撕裂他面前的空間,而且顯然,那是受控的,卡拉斯·提豐有著極其可怕的靈能天賦與直覺。
“戴上頭盔!”就在卡拉斯·提豐的靈能力量如巴巴魯斯地表的黃綠微光那樣浮現的瞬間,鋼鐵之主的第一反應是往后退了好大一步并伸手扣上了他的鐵騎式頭盔——說真的,這可能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戴頭盔的模樣。
那些美麗高挑的寂靜修女們揮舞著她們的大劍,猩紅色的披風翻卷,與身著金甲宛如天神的禁軍一道從四面八方涌了上來,她們之中還有一位令人矚目的女士,她很美麗,但卡斯佩爾甚至無法保持多一秒鐘地直視她,其他寂靜修女他尚且可以看一眼再轉開目光,而這位看來是她們的領袖的女士卻讓他從靈魂深處排斥她的存在。
就在卡拉斯·提豐要成功逃離前的那個霎那,正是她不顧危險沖過去,用手中的那把劍劈開環繞在逃亡者身周的濃郁毒霧——這些霧氣已經險惡地腐蝕并溶化了敢于靠近他的第一批不幸的戰士們的鎧甲表面,把關節與其他部分模糊地銹蝕并融合在一起,而更糟糕的是裸露在外的皮膚部分,它們迅速地起了水皰、變紅、卷曲并脫落,少數吸入體內的人情況更是糟糕——顯然鋼鐵之主喊著“戴上頭盔”就是這個意思——把他的一條小腿釘在了廳堂的玄武巖地面上,那悍勇的巴巴魯斯人根本沒有為此猶豫一秒鐘,他舉起了自己的武器,甚至想要像壁虎一樣斷腿求生,可瓦爾多沒有再給他這個機會。
禁軍元帥用他的長矛從旁又給了卡拉斯·提豐一下,從外表上看,卡斯佩爾猜測那至少捅穿了一部分肺與一顆心臟,但這顯然還不夠,因為卡拉斯·提豐沒死,而攻擊者們立即接到了一個新的命令,“留下他!活的就行!但不用全的!”
雖然這越俎代庖之人,御前發號施令的狂徒正是瓦爾多極其不喜的鋼鐵之主,但隨后他的主人也給予了他肯定的旨意,那么,禁軍元帥也依舊會將其執行。
于是瓦爾多朝著生命力極為頑強的前一連長腦袋上又來了兩拳。
在面骨骨折的脆響中,頭暈眼花的一連長才被禁軍元帥用力從亞空間縫隙中扯了回來,一股濃綠的霧氣撲面而來,即使是瓦爾多這樣熔鑄了大量防護符咒與立場的金甲,那些相對脆弱的材料、關節位置,也瞬間開始出現了模糊的斑點,但帝皇的光輝如同無數光輝的利劍,立即驅散了這些可疑而且恐怖的霧氣,將撕裂的空間像是橡皮擦一樣強行彌合起來。
吟游詩人覺得,整個過程中最為可怕的一點是,他仿佛聽到了那云遮霧罩的空間深處傳來的氣惱的咕噥與喊叫,聽起來有種詭異的……慈祥……?
幸好,那樣的感覺立刻被反應過來的馬格努斯沖過來驅散了,這位赤紅之王仿佛要努力表現自己一樣,在轉瞬之間狂怒地朝著那倒霉的卡拉斯丟出了至少幾十種靈能法術,每一種都把他從頭到腳拆解并封印得嚴嚴實實,還帶著各種神話、傳說、文明中的反制方式,不管它們之中哪一個起作用了,反正那種影響確實在之后被從人們的腦海里驅逐了出去,只留下刻印在本能之中的無言恐懼。
隨后毋庸多言,靈能這點已經確鑿無疑,而由抽選的軍團藥劑師們在不記名測試下分別作出的鑒定也指出了卡拉斯·提豐那不尋常的血統,換句話說,雖然莫塔里安是如此仇恨他母星上的那些統治者,但卡拉斯·提豐很可能就是它們之中的一個的后代。
馬卡多對他們解釋說,這也很好地說明了他那詭異的靈能力量的來源與他其后的許多表現。
當這樣的基因測試結果最后全部被呈現出來的時候,福格瑞姆若有所思,圣吉列斯似喜似悲,而鋼鐵之主則想到什么說什么。
“還真是血統不純……我說老登,你這個看顱骨定人種的標準這個時候就不好用了啊。卡拉斯這件事就證明了混血是有可能混出人類身體的。”
“我覺得更加應當追究的是莫塔里安與他的藥劑師們的問題。”馬格努斯說。“他們在為他做整套阿斯塔特手術的這么多步驟與這么長時間內居然一無所察嗎?”
“嗯……有可能,你看,畢竟,卡拉斯·提豐這個例子就在這里,活生生地,要么巴巴魯斯異形巫術霸主其實是嚴重變異到不符合顱骨純潔標準的靈能種人類,要么它們令卡拉斯母親懷孕并產子的方式是巫術。不管是哪一種,卡拉斯·提豐從他進入軍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為莫塔里安的心腹……大患。”
“呵!他還有臉那樣洋洋自得地指控我!他老覺得其他人看不起他是因為他才是那個瘋子里的聰明人……他總是覺得其他人都是錯誤的,只有他自己最為正確,說真的,你看大家平時不說他這個是因為真是這樣嗎?”
“你也一樣!馬格努斯!你倆的自傲剛好相反但程度簡直半斤八兩,依我看,你倆都該好好接受我之前的建議。”
“我倒是……”在鋼鐵之主的灼灼注視下,緋紅君王嘟噥著把后半句改成了,“我倒是能接受,只要你跟著監督就行,但他怎么辦?死亡守衛的人數又那么多……”
“人類帝皇已在烏蘭諾將他心愛的首歸之子荷魯斯冊封為戰帥,作為戰帥,荷魯斯自然會臨時接收他們,并將他的兄弟置于他的監管之下。”帝國宰相說。
“噢。”拉彌贊恩盯著馬卡多,“我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沒有親眼見證戰帥的榮耀受封。”
“那又怎么樣?木已成舟,在場的十四個軍團都已一致認同了這件事情的成立。”帝國宰相從他的兜帽下與鋼鐵之主針鋒相對毫不讓步地對視著,“難道鋼鐵勇士想要不服從這個決定,不服從戰帥的命令嗎?”
然后所有人緊張地看到,鋼鐵之主還真的在那兒認真地思考了一小會兒這個問題。
“哦。”他最后說,“那倒不是,但我剛剛已經給自己與我的子嗣們找了份新的活干,不是嗎?既然你已經要返回泰拉了,那也不差這點時間留給我吧,就當是作為過渡,有何不可呢?”
“所以你不會攻擊或反抗荷魯斯。你會聽從他的調遣。”馬卡多問道。
“嗯……我許諾,在我完成陪同太空野狼與千子一同返回普羅斯佩羅并將一切整肅完畢的任務后,”鋼鐵之主意味深長地說,“我應該會回來重新加入……戰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