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煙和佟貴妃坐在冷宮里，他們把桌子搬到院子中，賞著月色，等著看最璀璨的煙火。
大周皇帝為了慶祝顧云煙被俘虜，決定在應天府燃放一天一晚的煙花。
夜幕降臨，煙花在空中肆意綻放。
應天府的街道，靜悄悄的。
知道消息的，不曾知道消息的，都極其有默契地一家人圍在一起。
流浪的乞兒縮在不顯眼的角落里，抬頭看著天上璀璨的煙花。
真好，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都能看到這樣的煙花，聽到這樣的響。
聽說，這是陛下為了慶祝俘虜西海王所搞的慶祝活動。
真是奇怪，西海王為什么要來應天府？她在京都呆著不好嗎？圖啥呢？
小乞丐翻了個身，緩緩閉上眼睛，如果有下輩子，他想投胎到大云。
聽小酒館的老板說，大云的百姓福利待遇可好了，不愁吃不愁穿，只要你肯干活，就會餓不死人。
這可真是頂頂好的神仙之地！
到這里，他又看向另一頭坐著的中年乞丐。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己是個孤兒，剛出生就被扔到了荒郊野外，是一個老乞丐把他撿回來，當成預備糧，一直養到現在。
這一輩子，他就沒有沒體驗過富貴的日子，這個中年乞丐。
聽他說，他曾經百畝良田，四五座院落，家中奴仆數十人。
奈何，大周的稅收節節攀高，他家破產，賣房賣地，賣兒賣女，最終淪為乞丐。
小乞丐又看向街道口的一群壯漢，他們是近些日子從外地來的，據說是走商的，在路上遭遇山匪，全副身家都被搶走了，這才淪落成乞丐。
小乞丐又悠悠地嘆了口氣，城里的乞丐越來越多，明日怕是不好討吃食，得早點起來，搶個先。
應天府的城墻上，一個人也沒有。
街道上響起腳步聲，慢慢的有了亮光，一隊人舉著火把，小跑過來。
巷口的那群壯漢跟隨火把而去。
“別去啊，危險。”小乞兒伸出手，聲音幾不可聞。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四處響起野貓野狗的叫聲。
好似這一輪耗費錢財的煙火，也吸引了它們一般。
緊接著，各條巷子里響起敲鑼打鼓聲，以及開門關門聲。
巷子里，算出來幾十個男子，他們手里拎著木棍，拿著斧子，氣勢洶洶。
小乞丐連忙收回視線，把腦袋埋在臂彎里。
這些人并沒有理他，而是加快速度，向內城涌去。
大周皇宮里，大周皇帝帶著皇后，皇太后，以及新得的幾個美人，坐在望星閣看煙火。
龍涎香混著藥味在殿內浮沉。
大周皇帝癱榻上，明黃寢衣松垮，露出嶙峋的鎖骨。
蠟黃的臉上浮著瀕死的潮紅，眼珠卻異常亢奮地轉動。
他最寵愛的薛美人一襲天水碧羅裙，纖纖玉手捧著纏枝蓮紋金盞，盞中的杏仁茶乳白溫潤。
“陛下，該進藥了。”她聲音柔似春水，眼波流轉，含情脈脈。
她輕輕靠在大周皇帝肩頭，呵氣如蘭。
大周皇帝看著夜空里綻放的煙花，嘴角扯起一絲古怪的笑。
周遭的一切顯得如此不真實，耳邊似乎有人在低語，聽起來，像是顧南夕的聲音。
他猛地站起來，一腳踹飛薛美人，面目猙獰：“滾！”
薛美人捂住胸口，連滾帶爬地逃開。
他又轉向皇太后，陰測測道：“顧云煙和你說什么了？”
“什，什么也沒說，就閑聊了幾句。”皇太后對上皇帝如野獸一般的眼神，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她人呢？”
皇太后看向皇后。
皇后垂眸，像一尊雕塑，坐在皇帝畫好的位置上：“在冷宮。”
“呵，他倆感情倒是好。”大周皇帝盯著皇后，“你怎么不跟她們一起？”
“陛下說笑了。”
大周皇帝渾濁目光掃過她低垂的脖頸，忽然嘶聲怪笑：“皇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了什么嗎？你們想要我死！”
他的枯爪猛地攥住皇后手腕！
他就像吃人的惡魔，發出癲狂的笑聲：“哈哈，你們都想要我死，我偏偏就不死！你們那兩個小兔崽子，全部被我命人抓起來了！”
皇后瞳孔驟縮，臉上卻綻出凄慘的笑：“官家，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親血脈呀。”
“孩子沒有了，我還可以找人再生。身體里留著你倆污穢血脈的孩子，只會玷污我皇室的血統。”
大周皇帝坐回椅子上，眼里是毀天滅地的瘋狂：“你們都背叛我！不僅是你們，就連一個小小的閹人，也敢背叛我！”
兩個被打成血葫蘆，看不清面容的內侍，像死狗一樣被拖拽到地上。
大周皇帝看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螻蟻，冰冷狠毒：“你為什么要背叛我？你忘記，是我把你從那老家伙手里救出來的嗎？沒有我，你是那個閹人的禁臠。沒有我，你哪來的權勢滔天？！”
皇后定睛看去，從那滿是血跡的五官中依稀辨認出，此人正是大周皇帝的貼身內侍，魏公公。
魏公公艱難地抬起頭，咧嘴直笑，他的一口牙齒全部被敲碎，口水混合著血塊，流了一地。
“官家，你還是當年救我的那個官家嗎？”
大周皇帝一腳重重地踩在魏公公的背上：“不許用你那雙眼睛看著我，來人，給我挖了他的眼睛。”
最討厭這種眼神！
這種帶著懷念，質疑和痛惜的眼神，就像一根利刺，扎得大周皇帝坐立難安。
“干爹！”另一個小內侍害怕得渾身發抖，他的嘴唇在微微動著，似乎在祈禱著什么。
“你在喊誰？你期望誰來救你？”
小內侍不吱聲，他期盼的那個人，一定會來。
大周皇帝冷笑連連：“我知道，你們都在等著顧南夕陽過來。你們都是叛徒，是大周的罪人！讓我們拭目以待，顧南夕究竟能不能拿下我們大周！”
他好一頓發火，暴戾的氣勢讓眾人不敢發一言。
過了好久，宮外響起雜亂的聲音，隱約能聽見兵器相交聲。
大周皇帝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皇太后這才敢大著膽子，顫抖道：“皇兒，你今天還未用膳，不如來一碗溫牛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