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愛開玩笑,我乃大周皇妃,怎么可以去大云?”
佟貴妃條件反射地拒絕,但對上顧云煙那雙認真的眸子,臉上的笑意漸漸落下來。
顧云煙沒有繼續跟她繞彎子,直接了當道:“為何不可?阿娘說過,您是一個不拘一格的奇女子,有著欲與男子試比高的豪氣。你為何要自畫囚籠,將自己困于后宮之中?”
“莫要再說這種話。”
顧云煙欺身向前,和佟貴妃的距離只有一拳之遙。
兩人幾乎鼻尖碰鼻尖,呼吸出來的熱氣糾纏在一起。
顧云煙如同緊追不舍的獵手,將佟貴妃逼到墻角:“您已經動手做了,只不過是失敗了而已,對嗎?”
佟貴妃垂下眼簾,擋住眼神的情緒,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若再說這樣不著四六的話,便走吧,我這兒不歡迎你。”
“呀!被我說中了。大周皇帝之所以這么瘋,除了他自身的問題,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吧?讓我猜猜看。”
顧云煙嘴角噙著一抹笑,繼續道:“你做了手腳,他感受到危機來自自己的身邊,對你起了疑心,只不過苦于沒有證據,所以沒有給你治罪。”
“按理來說,他身為全天下的主人,不可能找不出謀害之人。這就說明,皇宮中有你的幫手。幫手的人選也不難猜,能有這個權勢和手腕的,只有皇太后和皇后。皇太后自然不可能謀殺他的親兒子。”
佟貴妃忽然睜開眼睛,正色道:“夠了!這事到此為止。”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平緩情緒后,這才低聲道:“勢不可為,你何必執著于此?”
顧云煙:“可我已經跟你爹爹說過此事了,你爹爹八成會同意我的計劃。”
佟貴妃臉色煞白,腦子像是被人用錘子用力一錘,嗡嗡的。
顧云煙把手附在她的臉上,撫平她皺起的眉頭:“莫害怕,我娘不會傷害你和你兒子的。”
佟貴妃不信。
他們攻占下高麗后,將高麗王族悉數斬殺,一個不留。
怎么可能會同意留下大周王室的血脈?
顧云煙抱住微微發抖的佟貴妃,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有上策和下策。上策是你兒子繼位,你們退位讓賢,帶著大周投向大云。兩國不必再起紛爭,百姓也不用陷入戰亂之苦,你和你兒子還能保一生的榮華富貴。”
“下策則是你我里應外合,大云發兵大周。我會向阿娘討要一張圣旨,保你一家安全。”
佟貴妃不明白為什么爹爹要想要投靠大云,明明他的皇外孫是皇子,只要她兒子登上皇位,就再也無人敢傷害他們。
似乎是看出佟貴妃的困惑,顧云煙嘆息道:“因為他愛你啊。大周是我們大云的囊中物,大周皇帝這個位置如履薄冰,誰坐上頭,都不可能扭轉大局。”
“你兒子年齡這么小,你勢必要垂簾聽政,可你是否有信心能使喚得動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他們為何要聽你的話?”
想要當一個合格的皇帝,聽上去很簡單,但真正操作起來千難萬難,因為人心是最不可控的。
佟貴妃失魂落魄。
顧云煙幫她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亂的頭發,聲音如一條毒蛇,緊緊纏繞著她那顆左右搖擺的心。
“如果沒有我,你兒子已經死了。如果沒有我,你可能會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里,或者被餓死,或者被凍死。你的尸體會被老鼠一點點啃掉,沒有人會在意你的死活,因為你們一家都逃不過大周皇帝的清算。”
“他是那么恨你爹,那么恨你的囂張跋扈。以前,他有多寵愛你,對你爹有多言聽計從,現在,他就會千百倍的從你們身上討回來。”
“弱者就是如此,他們不敢揮刀向更強大的人,只會撿軟的柿子捏。”
“我娘就不一樣了,她是開國之君,整個長江以北,唯她命是從。她從不懼怕任何人,再有野心的人,在她面前也會低下自己的頭顱,甘愿為她效力。所以,我娘容得下你們。”
顧云煙說完這番話站起身,準備離開:“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總能獲得獎賞,大周皇帝不只有你兒子一個孩子。因為我娘和你有交情,所以才會優先找你。”
“不用送了,再見。”
顧云煙大搖大擺地走出冷宮,指明要去看望皇后和皇太后。
沒人敢攔她。
當天晚上,顧云煙被安排在太后的偏殿里,禁衛軍將這個偏殿圍得密不透風。
顧云煙心大的很,還有興致一個人拿著酒杯對月飲酒。
此刻,她想的是顧遠思那小壞蛋是否會將阿娘氣得直跺腳?
轉而又想到,自己是不是不適合出遠門,怎么每一次出遠門不是被軟禁,就是被扣押?
唉,早點把南面和吐蕃解決掉,這樣,自己才能大大方方,安安全全地游歷大云。
顧云煙喝了一杯酒,天上明月皎潔,月光在地上灑下一片清輝。
阿娘得知自己又被扣押了,會怎么做?
上次,她是直接派諸葛先生去雍州秀肌肉,這一次呢?
另一頭,跟著顧云煙一整天的一個小內侍,低著頭在樹林里穿梭。
在一個偏僻的花園里,他找到樹蔭底下的那抹身影,快步走過去,低聲道:“干爹。”
“嗯,說吧。”
小內侍捂著嘴,把顧云煙和所有人的談話一字不落地模擬了一遍。
他擅長讀唇語,眼神又好,因此被大周皇帝派去跟著顧云煙。
他足足轉述了半個時辰,一陣風吹過,一朵烏云蓋住了月亮。
他靜靜地等著來自干爹的吩咐。
“我記得,你老家家是朔州的吧?家里還有個老娘和小妹。”
小內侍眼眶一紅,重重點頭:“是!有一年秋天,韃子沖進朔州,我爹被打死,我娘和小妹被擄走,不知生死。”
“跟我一樣,是個苦命的人。那一年,先皇其實得到了韃子要南下的消息。”
小內侍的指甲嵌進手心的肉里,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過了好一會兒,干爹的聲音再次響起:“去吧,陛下待會兒就該醒了,他肯定會召見你的。不該說的不要說,知道嗎?”
“我知道的,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