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當年和如今
第1115章當年和如今
他本無意對溫風雨如何,因為實在沒有必要。
兩百年的時間匆匆流逝,縱然是曾經再難以磨滅的情緒似也在這漫長的時間里隨之消隱,他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來過神獄了。
除了最開始溫風雨被關押進來的時候來過幾次外,到如今,已經久遠到他記不太清。
神山之巔足夠高,神獄足夠深,散在各處的神教教眾絕大部分是看不見發生了什么的,但在場的每一位大修行者都看得見。
無論是祭祀神殿的那些黑袍祭司,還是教士團的十二位紅衣主教,甚至包括正在和大神官交手的大祭司,在見到這一幕,都是出現了剎那的恍惚。
大神官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身化強大秘術摧毀了大祭司手中的最后半截權杖,將其身上教袍震碎邊角,氣息驟然變得倉促紊亂。
大祭司遭此一擊卻并未立刻還以顏色,只是勉強將四周動蕩道則平息下去,然后轉頭看向了神獄之中。
這位從一開始臉上就幾乎沒有什么波動的大祭司,在神獄被震碎的這一刻,竟露出了極為復雜的神情,甚至即便在遭受了不輕的傷勢,面對依然沒有罷手的大神官,他的眼中還有著恍惚生出。
這就是凌九州想要的。
他深知溫風雨對大祭司來說意味著什么,那是大祭司第一個弟子,是其傾盡一切心血,灌注所有情感所教導出來的弟子。
所以哪怕大祭司的心境再如何堅定,在見到溫風雨的時候,都必然會露出破綻,就如此時此刻。
只要露出破綻,那么落敗,就是遲早的事情,死亡也是遲早的事情。
凌九州臉上的冷笑隱沒不見,他心里想著這些念頭的同時,邁步走進了神獄的通道,只是剛剛踏入其中一步,動作便停頓了一瞬,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了莫名的壓力。
這種壓力很熟悉,以至于讓他的眼眸之中都隨之出現了剎那的回憶,身體隨著動作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然后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臉上布滿寒霜,原本方才平靜下來的內心,再度翻涌不停。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哪怕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本以為自己早已經放下了對溫風雨的一切爭執,但當他現如今時隔多年再次邁步走進神獄的時候,才猛然發現,原來有些事情是永遠都不會忘記,也永遠都不會放下的。
柯西里就坐在溫風雨的牢獄面前,注視著凌九州的神色變化,看著他一步步地走到近前。
“溫風雨就算是變成了一個死人,你也永遠及不上他。”
他嘲弄著開口。
凌九州站在牢獄之間,目光停留在蜷縮在角落的溫風雨,他沒有去看柯西里,也沒有要對柯西里動手的意思,因為當他站在這里的時候,眼中就只剩下了一個人,也只能剩下一個人。
“重要嗎?”
他問道。
柯西里挑了挑眉。
凌九州淡淡道:“世間出色的人太多,古往今來始終如此,沒有人能一直站在其他人的頭頂,倘若溫風雨死了,而我還活著,那么曾經的孰強孰弱又有什么意義?”
“神子與李子冀何等驚艷,若是今日死在這里,他們的驚艷又算的了什么呢?”
所以一切都不重要,誰能夠走到最后,看見最后的結果,那才重要。
柯西里冷笑道:“這就是你永遠不如他的原因,在他們這些人的眼里,有太多的事情比生死更重要。”
凌九州沒有說話,他的一切算計,一切類似于嫉妒的情緒,在此時此刻都陷入到了一種宿命的平靜之中。
溫風雨,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名字。
他的天賦毋庸置疑,他的出色毋庸置疑,他的實力毋庸置疑,他本身就是一個被太多人寄予厚望的人。
如果他能夠安然無恙的修行到如今,那么毫無疑問,神教的神走不會只有兩位,而是會變成三位,二百年來,整個天下都將流傳著溫風雨的名字。
就如宋登南,就如顏北和虞蘇,就如畫圣。
他本該是站在世界最頂點的人,他在某種程度上,和衛酒徒有些類似,也許類似這般的人,都有些走不出,看不破的過往。
只是溫風雨的過往太復雜,太難以承受,太愧疚。
他是大祭司的首徒,當年還沒有柯西里,只有另外兩名弟子,一個師弟,一個師妹。
當年的溫風雨,在神教內部有著最高的聲望,因為他為人灑脫,正直,無論是祭祀神殿還是教士團,甚至就連審判王庭,都有很多人將其視作可以追隨的目標。
那時候的溫風雨渾身上下光芒萬丈,好似世間一切磨難都與他無關。
直到兩百年前那件事。
溫風雨率領神教當時最出色的一批人執行審判任務,這本不該有太大的危險,溫風雨也自信能夠輕松完成。
他一路追隨,根據痕跡確定目標,自信已經掌握了所有的情況,并未聽從師弟的建議謹慎小心,犯了輕視的大忌,落入了圈套,審判的對象找來了同樣窮惡的幫手,設下難以破除的大陣。
同行十六位天驕盡數身隕。
自己的師弟師妹,十一位判司,三位神鐮。
神教從未有過如此巨大的損失。
最令溫風雨感到絕望的,并非是因為自己的輕視害死了所有人,而是他自己還活著。
他回到了神山,渾渾噩噩,從開始的行尸走肉,變成了現在的一灘爛泥。
他封閉了一切,封閉了所有,囚禁在神獄之中,等待著時間的流逝,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直到如今。
凌九州在心里想著當年的事情,溫風雨對他的到來似乎沒有任何感知,依然蜷縮在角落,身上的氣息已經微弱到快要感受不到的地步。
可這種微弱依然會令他感到那熟悉的壓力。
“我以為自己早已忘了,如今看到你之后才明白,原來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放下過。”
凌九州的聲音平靜,他抬手放到了神獄牢籠之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凡事最怕對比,尤其是自己的當年和自己的如今。
“也許你早就想死,也許我早就該成全你。”
凌九州淡淡開口。
他看著溫風雨,那蜷縮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當年光芒萬丈的模樣,消瘦的面龐已經如死人沒什么兩樣,可憐且可悲。
從前的你意氣風發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正如現在的你沉默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PS:(奶奶去世了,今天就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