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許元勝看著面前這些斷肢殘臂,肉身受到重創的滇南重鎮的將士們,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一股熱血沖入胸口上。
兩倍于己的敵人數量,也即是興登山面臨的是十萬大軍的進攻,還有更強大的炮火攻擊。
估計蝎子山那邊也差不多如此了。
也就意味著西方聯軍四十萬大軍,卻一次性拿出了二十萬用來進攻興登山和蝎子山。
壓力之大,可以想象。
有這么一刻,他真的想發動全線戰爭,對面前猶大國的防御城樓進行強攻,踏破這段水泥和磚石堆砌的城樓,把里面那些西方聯軍殺個底朝天。
但他還是忍住了。
那蝎子山和興登山上,戰死的將士們,可就白死了,他們成功抵御并牽制住了一半的西方軍隊。
“將士們,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
“但送你們回來,就是為了療傷,讓你們有機會見到大勝軍隊踏破前方的城樓防御,把西方聯軍趕出東方的土地。”
“未來我們將越過中海,踏入西方的土地上。”
“難道你們不想看到,這一日嗎?”
許元勝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想!”
“想!!”
“想!!!”
那些滇南重鎮退下來的重傷將士們,齊聲喊道,這一刻他們像是完整無缺的人,重創的肉身,沒有讓他們失去斗志和對戰勝敵人的信念。
“所以接下來你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許元勝點了點頭沉聲道。
“許大人,我們還有什么任務?”
“您下達命令吧。”
“大勝軍人,不懼死,不畏死,保證完成任務。”
那個叫鄧子鯤的炮兵小隊長,陡然挺直腰身,雙眸灼灼,那么一刻連太陽的光澤也掩蓋不住他眸光內的光亮。
“戰勝傷痛,活下來。”
“我相信你們的信念,能夠做到。”
“你們成功阻攔了兩倍于己的敵人進攻達兩日一夜,牽制住了西方過半的兵力,為主力軍爭取了最佳的機會。”
“你們是英雄。”
“大勝需要你們。”
“是!愿為大勝而戰!”鄧子鯤腰桿再次挺起,斷臂揚起達太陽穴前敬禮,大聲道。
“是!”
“是!!”
“我等愿為大勝而戰!”
一個個滇南重鎮重傷退下來的將士們,紛紛敬禮。
這個時候軍內醫師們,這才抓緊時間跑過去,把這些傷員放到擔架上,趕緊抬走。
隨著俘虜的西方人增多,西方多學科涌入大勝境內,加上后期通過蠻國向西方索要的一些書籍,對于西醫的了解愈發精深,連麻醉藥都初步研制出來了。
否則這些將士們的傷勢,想要熬過去,可不容易。
“走,去前線看看。”許元勝堅定道。
“是!”侯坤沒再阻止,但也立即調動了大量護衛兵力,先行趕赴興登山方向。
等一個多時辰后,離興登山愈發近了。
已經能聽到轟隆隆的炮轟聲,以及子彈打過去的嗖嗖嗖的聲響。
不過在臨近興登山,還有千米范圍的時候。
突然從路邊的草叢里,突然間跳出來一隊大勝兵士。
指揮車急忙剎車。
“滇南重鎮步兵聯隊,第三小隊,隊長何大志見過許大人。”一個中年魁梧漢子急忙敬禮。
在其旁邊十幾個兵士也一起行禮。
“你們怎么在這里?”許元勝走下車,詢問道。
“我們在埋地雷。”何大志大聲道。
“在這里埋地雷?這里是靠近后方,難道你們就不通行了嗎?”許元勝詢問道。
“向總兵下令。”
“滇南重鎮死守興登山,即便興登山失守,我們就打游擊。”
“從興登山往后方去的千米,全部是雷區,拖也要拖死西方聯軍。”
“我們一共十三人就是負責埋雷的。”
“只要我們活著一個人,就是向導,足以帶領活著的軍隊在這片區域里,和敵人打游擊。”
何大志大聲道。
“不怕死嗎?”許元勝心里再次受到沖擊,向天雷這個平常滿臉笑意的人,玩起命來,比熊鯤還要瘋狂啊。
“怕。”
“但若是有的選,我希望讓敵人怕。”
何大志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心里話。
“好。”
“何大志我記住你了,要活著。”
“接下來派一個人,帶我穿過雷區,我要去前線看看。”
許元勝說道。
“是!”何大志大聲道。
一旁的侯坤滿臉緊張,眉頭皺的快要縮進五官里了,走過雷區,許大人啊,我不是應該把你給直接綁走?
“不用擔心。”
“要相信我們的將士們。”
許元勝也知道侯坤是盡心負責的人,拍了拍他的手臂道。
“我帶人走到前面。”侯坤堅定道,算是最后的讓步了。
許元勝點了點頭。
很快何大志親自前面帶路,后面是侯坤,許元勝竟是被安排到了二十米開外,中間有一個個護衛。
二十米的距離,加上前面有人擋著,即便地雷炸了,也足以保證許元勝的安全了。
完全是拿人命,來保證許元勝的安全。
就這樣越過千米雷區,花費了足足半個時辰的時間。
等到了興登山山腳下。
“許大人,末將就不陪同了。”
“您從這條上山的小路,可以進入半山腰的陣地里。”
何大志恭敬道。
“去忙吧。”
“記得保護好自己,活著看到勝利。”
許元勝拍了拍何大志的肩膀,語帶關切道。
“是,大人。”何大志鄭重敬禮。
“何隊長,麻煩你在一個時辰之后趕到此地,護送大人離開。”侯坤突然開口道。
“好。”何大志點了點頭,再次敬禮,然后飛快的往回跑,和剛剛那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樣子完全不同。
剛剛小心翼翼,明顯是怕地雷誤炸,傷及了許元勝等人的性命。
而此刻跑得快,是對于完成任務的執著。
轟隆隆,此刻一道道炮轟聲再次響起。
整個興登山都在顫一樣。
侯坤臉色一變,真的很想直接帶著許元勝現在就走,此刻也只能硬著頭皮護送許元勝盡快進入半山腰的防御陣地里。
一路上山的路,遇到了不少負責巡山的滇南重鎮的將士們。
每個人看到許元勝親自來了,都非常激動和興奮。
許元勝也顧不得多打招呼,他要第一時間看到遭受攻擊最猛烈區域的實際情況。
爬山的路,盡快走到很快了,也過去了近半個時辰,才是繞到了前方半山腰的陣地一腳。
這個時候一個和向天雷五官有些相似的將領,就在此地等待著的。
“向超,是吧?”許元勝直接喊出了此人的名字,向天雷帶來了兒子和侄子,這位就是后者,他是知道的。
“向超見過大人。”
“我叔父在指揮戰斗,脫不開身,特命末將前來迎接大人。”
“此刻正值敵軍攻擊最猛烈的時候。”
“不如大人先行在安全地帶,暫時避一避?”
向超急忙道。
“將士們躲避了嗎?”
“向總兵躲避了嗎?”
“前面帶路,我要去一線觀戰。”
許元勝不容置喙道。
向超有些遲疑。
“向超,執行命令。”
“是!”向超最終大聲道,只能硬著頭皮領著許元勝過去。
等沿著這條坑道,往里面走遠了一些后。
許元勝望著有山石劈開的坑道,高度超過一米五有余,寬度近乎兩米,硬生生在半山腰開辟如此坑道。
若非他知道,向天雷來此地才是兩日,真是難以置信,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侯坤也是滿臉震驚,有些東西真非戰報就能詮釋的,這樣一條坑道,他記得戰報上只是說,半山腰坑道已經開辟。
區區九個字,但實際看去,其中艱辛絕非九個字能解釋的。
越往里走去,四周震耳欲聾的聲響越大了。
一些坑道被炸的坑坑洼洼的,還有大批傷亡的兵士,不得不暫時放在這里。
“麻煩許大人,躬身隨我往前走。”
“坑道開鑿時間太短了,我們只能修建這么深,沒辦法直起腰來,還請大人恕罪。”
向超大聲道,因為炮火齊鳴,不得不說話大聲一些。
許元勝擺了擺手,配合的躬身往前走,他也惜命。
很快繞了有一段距離之后,就看到了向天雷,此刻滿身臟兮兮的,灰白的頭發也顧不得搭理,隨意的用一根繩挽起來。
他不斷的拿著望遠鏡看著前方的戰況。
這個時候向超急忙跑過去,扯了扯向天雷的衣服。
“許總兵送到安全地方了嗎?”
“哎,怎么這個時候來了,這不是添亂嗎?難道是不信我老向。”
向天雷頭也不抬的用望遠鏡看向前方,一邊說道。
“叔父,許總兵過來了。”向超想壓低聲音,但四周的爆炸聲太響了,只能大聲道。
“啊!”向天雷一愣,急忙放下了望遠鏡,看向不遠處的許元勝。
他急忙把望遠鏡放到了向超的手里,然后快步趕過去。
“許總兵。”
“不好意思哈,戰爭期間,我等軍容不整,軍威不振,還請原諒。”
向天雷急忙道。
“這是我見過最整齊的軍容,最浩大的軍威。”
“向總兵,你辛苦了。”
“是我考慮不周,讓滇南重鎮的將士們,受苦了。”
許元勝看著四周一切,臉上露出一抹沉思。
“許總兵。”
“這是你對我們滇南重鎮的重視。”
“能把任務交給我,是對我的看重,是對滇南重鎮將士們的認可。”
“我們很榮幸,能第一個和西方敵軍交手。”
向天雷當即肅穆道。
“將士們傷亡如何了?”
“請許總兵放心,滇南重鎮還能守得住。”向天雷腰桿一挺,正色道。
“數字。”許元勝緊咬著牙齒,若非一路上通過坑道,看到密密麻麻的傷亡將士們,他真的就信了戰報所言,興登山一切順利,守得住。
“戰斗激烈,現在各軍種,來不及有效統計傷亡數字。”
“報上來的都是還處于戰斗崗位的人數。”
向天雷只得從懷里掏出一個冊子,嘴里一邊說道。
許元勝一把拿過那份冊子,看著上面泛著血,有些章頁已經粘貼在了一起,他不得不小心的揭開。
等看到上面的數字后。
再看向向天雷此刻滿臉的臟污,以及手臂上還扎著繃帶的樣子。
“你啊你。”
“你讓我怎么說你。”
“依五萬兵士迎戰兩倍于你們的敵軍,整整兩天一夜,戰斗減員達三分之一。”
“你告訴我,你拿什么完成五日的堅守興登山任務,為什么不求援,不求援啊,非要等都死在這里嗎?”
許元勝氣的臉都黑了,但又不忍過度責怪他。
“請許總兵放心。”
“剩下來的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而且一些傷兵也能隨時投入戰斗。”
“我滇南重鎮沒有怕死的孬種。”
“立下的軍令狀,哪怕是死,也會死磕五日不下興登山。”
向天雷沉聲道。
“向總兵,你比我年長。”
“我把你兒子送到了西方,你若是在這里有個三長兩短。”
“你讓我怎么向軍龍交代?怎么給自己交代?”
“我若不親自過來,真信了你的戰報,怕是再過兩天,你就會抬著回后方了。”
許元勝氣的想罵人。
“當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都是我從滇南重鎮帶出來的娃娃兵們,他們能死,我憑啥不能死。”
“若真死了,我兒軍龍定然會依我為榮。”
“到時候軍龍就有你來管教了。”
“許總兵,不會推辭吧。”
向天雷搖了搖頭道。
“自己的兒子自己照顧。”
“給我活著回來。”
“我會為你們再提供一批軍備和兵員。”
“不要拒絕。”
“大勝六十萬大軍殺向此地,兵員不缺,主戰場那邊我會安排好。”
許元勝直接開口,堵死了向天雷想拒絕的話。
稍后他直接從侯坤手里拿過望遠鏡,直起身子打算看看。
“許總兵,小心。”向天雷急忙上前想阻止。
“你不怕死,難道我就怕死了?”
“西方還沒有造出來,打死我的炮彈。”
許元勝冷哼了一聲,拿起望遠鏡看向山下沖鋒上來的西方聯軍們,怪不得死傷這么多,這些家伙有不少單兵火箭炮,還配有火炮進行炮火壓制。
沖鋒過來的西方聯軍們,更是密密麻麻的在沖鋒。
更是利用火炮的協助,在山下也轟出了一些坑坑洼洼的,足夠他們藏身。
才使得雙方打出了拉鋸戰。
“西方的火炮不弱,昨晚上他們有六個炮兵陣地,對我方進行炮轟。”
“雖然他們沒有多發式火槍,不過單兵火箭炮著實威力不俗,一個人扛著沖鋒,就猶如一門火炮架在門口一樣。”
“我們不少將士們,就是死在這些單兵火箭炮下的。”
“有幾次在他們的強攻下,差點殺到陣地上。”
“還是我們拼刺刀,才殺退他們。”
“坑道里不少躺倒的將士們,就是剛剛參與過拼刺刀,還來不及往洞窟里運過去。”
向天雷語氣低沉,目光望著周邊躺下來的將士們,露出心痛之色。
“敵人的數量,應該有十多萬,鷹國方面差不多出動了所有精銳。”
“若是蝎子山方面也有十多萬,那城內就只剩下猶大國的二十萬了。”
“對方看來對興登山和蝎子山是志在必得,兵力和炮火都強過我方。”
“你們堅守兩日一夜,已經是了不起的戰績。”
“一旦拖住這些敵軍。”
“等咱們的后勤得到補充后,憑借二十萬的猶大國守軍,我大勝攜五十萬大軍攻城必然能夠勢若破竹,那現在這些死傷,和整個戰場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向天雷沉聲道。
“這一戰,苦了你們了。”許元勝知道向天雷所言不虛,眼下的死傷,和整個戰場的勝利相比,確實不值一提。
但對于滇南重鎮而言,這些死傷,卻已經傷筋動骨。
不能讓老實付出的人,留下的只是傷殘和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