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大島的一府十州,比起夷州的一府八州,看起來就多那么兩州之地;但是人口卻是數倍之多,還有數十萬計的藩奴、夷民等非統計人口;賴因島上地勢平坦而惟有中央多山,水系發達而降雨充沛,氣候炎熱潮濕、植被繁茂。
除了每年常見的臺風及其帶來的潮汛之外,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風水寶地;再加上最初就有人居開發,又成為梁公夫人/雍國公主陪嫁。經過歷代不遺余力填戶移民,披荊斬棘開發至今的緣故;讓島上變得阡陌縱橫、田稼遍野。
就連靠近島內深處的黎婺山/五指山及其周邊,也被歷代不斷的砍伐,開拓成了一處處梯田、果園和牧場;堪稱是六畜繁息、人煙稠密的區域。因此,當南海公室的討伐軍,輕越島中群山時,也能遇到不少村邑市鎮乃至大小城寨。
因此,相對于一條中央山脈,橫亙在大半個島上的夷州,猶自還有不少土族殘余,在大山深處頑強的茍延殘喘;成為東海公室需要鎮防的對象。海南大島上的寮俚、駱越、倡夷等土族,很早就與大陸交流往來,輕易歸化為順民。
但與諸多分家、內藩、世臣,長期共存夷州大島的東海公室有所不同;南海公室的建立之初,就在島上規劃并構建類類比中土的郡縣鄉里制度;除了萬安州的馮氏這個特例,也沒有留下為藩屬建立的居城,或是堡壘之所的余地。
因此,在海南大島內,無論是公室分支、遠宗,還是世臣和屬官,都只有各種莊園、田墅、市鎮,或是散落在城邑中的宅邸、園林而已。而擁有自治權宜的公室藩屬,更僅存在外圍島洲。因此,一旦反亂起來,難以遏制肆虐。
但同樣的道理,在公室的討伐軍迅速鎮壓了,珠崖城的最大源頭和叛亂核心后;其他地方因此爆發的騷亂和激變;也不過是剩下傳檄而定,或是摧枯拉朽的基本結果。無論是郊區莊園、別苑的圍墻,還是城內宅邸、園林的高墻。
都擋不住真正經制之師的攻伐。有時候只要十幾副長梯,或是幾具輪番使用的木樁撞錘,都能夠輕易的破解,這些成平日久之下,基本上沒有怎么,加固、加強的建筑。尤其在南海公室歷代的統治權威,還依舊深入人心的基礎上。
很多地方幾乎是信使數騎擎旗而至,就輕易的恢復了安定;或是拿下、斬殺那些,接受了偽公室的官吏、臣屬;或是聚集武裝,將響應、參與叛亂人員,里應外合的擊殺、驅逐。并主動為討逆軍,輸送錢糧、物資和民役以示忠誠。
因此,聚攏在江畋麾下的這只騎兵,只是環島掃蕩了小半圈;就已然平定了絕大多數的變亂和騷動。讓所過之處的道路上,充斥著絡繹不絕前往珠崖城,輸送錢糧物資的隊伍。與此同時,還有上千自備武裝和騎乘的義從緊隨其后。
或許說是叫出來的人質,或許說是跟上來蹭光、鍍金的子弟;在南海公室的重心,逐漸轉移到珠江流域的廣府之后。作為最初梁氏直領之地,海南依舊是公室的官吏、軍隊的重要來源;甚至一度形成某種長期存在的最大派系和山頭。
直到前前代公室主/主父大王在位時,因為牽涉到公室內部的權力斗爭,導致多位世子、公孫死于非命。籍此將其處置發落、嚴厲懲辦了一大批人,又讓大量被牽連的人等,變相流放/外派到海外去之后;才將其分化瓦解的打壓下去。
但海南出身的官吏、將士,依舊大量充斥在南海公室治下;與源自公室統治核心的廣府派,乃至交州/安南派、桂管派、林邑/占城派等,在公室內部占據一席之地的地方派系,形成相互制約和平衡的新格局。但自然陰有人心不甘。
另一方面,海南大島散落在海外的部眾;同樣也活躍在各種諸侯藩屬、義從團體和外域駐軍之中。因此,在本島的土地豐饒、產出殷實的前提下,依舊保持了相當程度的民間習武之風;甚至有足夠的的剩余置辦裝備,招徠鄉黨。
這也成為了,很早就開始籠絡人心和暗中布局的韋氏大妃,能在逃島的短時間內迅速掀起反亂,令常駐的五府一軍不占自亂、輕易反水,乃至匯聚數以萬計叛軍的重要根源之一。但正所謂是成也蕭何敗蕭何,臨高軍已覆沒在珠崖。
剩下的五府府兵,同樣也有四府在內訌中分裂,其中一部分響應征召,投奔了公室的討伐軍;一部分原地自散,還有一部分則是原地觀望,號稱要守土安民以待王命;但也有少部分接受珠崖叛黨的封號和命令,就近奪取占據城邑。
但在江畋帶領的公室騎兵逼近之后,這些墻頭草式的叛亂呼應者,也迅速潰散逃入民間;甚至還有最大一股數百人,一頭扎進了島內的群山中去。數日之內,參與叛亂的勢力幾乎一掃而空;最后,只剩位于海南西北詹州的昌華府。
也是珠崖城舉事反亂之后,始終沒有做出反應和主動聯絡的唯一軍府;根據公室掌握的軍冊,在役兵卒三千六百員,其中長期具甲當值的戰兵一千二百員,剩下是半脫產的駐隊,分布在各處稍壘、烽燧、關津處,半年期輪番上役。
此外,在昌華府的駐地昌華鎮內,還有約數百到上千名,專為其提供各種勞役服務的軍仆/輔卒;只要地方有事,這些府兵就可以迅速吸收,附近習武的民壯/鄉勇,擴充成一只鎮壓和討伐部隊。但日常最多還是巡查、盤問和捕盜事。
但根據江畋所掌握的內情,這種狀況在天象之變后,就迅速發生了逆轉和變化。道理很簡單,因為“海上仙洲”的現世;由公室派前來的內府衛士、精銳健兒;在島上大多數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逐漸替換了昌華府的內外編制。
僅僅因為昌華府的水寨/港口,是距離海上仙洲最近的陸地據點。也成為了南海公室近年以來,不斷進行探索和發掘的前進基地/堡壘營地。其中經過數年的營建和拓張,早已經變成了一處,足以容納數萬人及其所需物用的堅固城壘。
而自珠崖城與韋氏大妃分道揚鑣的,“國老”李閑野的行蹤,在穿過了大島西海岸的珠州、昌州、詹州境內,多處潛在的據點和野外營地后,最終還是匯聚到了昌華府的水寨,也是新建不過數載的軍城中;這時江畋已聚兵八千。
除了之前那些東海衛士,公室騎兵和義從子弟;還有大半數是相繼回歸的黃流、白沙、陵水等處散溢府兵。這些本地部伍的存在,再加上騎兵的壓陣,足以成為試探性進攻,這處地位特殊的昌華府前驅了。因為,鬼知道里面有啥。
或者說,很大概率逃亡至此的“國老”李閑野,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來。畢竟自從天象之變后,他就受命當代主父,掌握和處置南海異常事物;不可避免會在這些地方,隱藏了怎樣的底牌和手段,又有多少人會是他的死忠和走卒?
如果有可能的話,江畋不希望事事都要自己出手;最好直接聚集南海公室的資源和人力;將其堆死或是碾壓過去才是。然后,在抵近了昌華府的駐地軍城前,前出的探馬和游哨,就相繼帶來令人意外的消息,以及漫山遍野的難民?
在這些披頭散發、扶老攜幼的逃民身后;遠處海面上,隱隱聚集起來的大片烏云如墨,其中還有隱隱的電光閃爍。但卻聽到不到什么雷聲,僅有迎面海風中,送來隱約濕潤與咸腥味;又與軍隊所處艷陽高照下,形成極端的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