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是一年氣溫最低的時節。月色下的廣府五城,相比白日的鬧市喧囂,又是另一種繁華如織光景;隨著海風帶來的清涼濕潤的氣息,另一種毛茸茸的小生靈;也開始活躍在街頭巷尾,墻頭屋檐、橫梁瓦頂之間。
那是一只只長毛、短毛,玳瑁、三花、灰色、黑色、米色、黃色,深橘、淺藍、貍花的大小貓兒;獨來獨往或是三五成群的,穿梭在人類視野所不及的邊邊角角、幽暗間隙中;叼著一只只鼠輩鳥雀,乃至臘肉咸魚。
這也是當下廣府五城的一大特色,一度被好事者稱之為“貍奴城”。據說最早的淵源,還是來自那位穿越者前輩梁公,據說在府上養了好些形形色色寵物,其中既有劍南熊貔“早慢熊”,也有源自突厥圣山的“小白狼”。
但最受眷屬們歡迎,且在京師中人氣最高的,卻是一只源自波斯種的,名為“西貝貓”的灰白貍奴。因此,當梁公告老歸還封國,而諸子開始分鎮天下各地時;同樣也將這種喜好貍奴的傳統,帶到了各地的封地領國。
廣府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因為這里常年氣候溫熱濕潤,無霜寒之虞;因此,在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之下;很快就形成了官私民間,豢養貍奴的新傳統和風氣;甚至因此形成了專門的進貢渠道,以及各種相關的行當。
而東海公室所在的夷州,由于分家的較晚,尚未在民間形成這種風氣;但在容華夫人沈氏的寢室內,江畋也曾遇到過一只,毛色賽雪的獅子貓。雖然有些弱小無力,但居然敢縮在墻角對不請自來的江畋哈氣和齜牙。
而在長安的清奇園內,更是被江畋撿回來一只小貓“繡斑”;成為后宅女人們的寵兒。只是養了它這么多年了,居然都沒長大多少;還是略比拳大的一團。但卻可以張牙舞爪的,將阿姐另一只寵物紅狐打的滿地亂滾。
就在江畋的轉念之間,視野面板中突然跳出,久違的全新提示:“成就解鎖完畢……是/否激活,異時空專屬模塊(同調)?”下一刻,江畋心念選擇“是”。瞬間,他視野當中的夜間場景,突然發生短促而持續的波動。
而當這些波動都消失之后,重新恢復了平靜的視野中;已然多出了好些個似有若無,持續發出波動的感應點;散步在由近及遠的一公里半徑內,有的正在移動,有的停在原地,還有的則傳導出渴望、歡喜的情緒來。
下一刻,江畋就順勢用念頭,連接上距離最遠的一個模糊波動;頓時就看見了一對毛茸茸的爪子,以及按在爪子下啃掉腦袋的,疑似小約翰/杰瑞;而當他試圖影響著,這只貓抬起頭來,就見一個矮胖婦人沖過來。
“我的小貍寶貝兒啊,你怎又去抓這,骯臟臭溝的鼠輩了;難道好好現撈的魚生,還吃得不夠么?”緊接著,江畋附身的對象就被拎起來,不由分說掙扎著用力搶走了口中食,而發出激烈的喵嗚聲,也讓他脫離而去。
緊接著,江畋又嘗試了好幾個,距離感應最遠的存在。其中,有的正被強按在湯桶里,張牙舞爪掙扎著洗澡;有的則是正在暴擊,闖入自己氣味標記地盤的外來狗子;有的則是伏在書桌上,靜靜看著主人書寫什么?
還有一只,則蹲伏在雕梁畫棟的陰影中,踩著一只碩大的高腳蛛;卻饒有趣味的打量著,下方床帷和帳子之間,糾纏成一片的好幾團,白花花的肉身。而附身的江畋,可以影響這些個體存在,做出一些簡單的動作;
比如短暫的抬頭或是轉動身體,乃至行進到某個位置;卻沒有能夠改變和影響,載體本身的本能驅使和條件反射;比如受到驚嚇或是其他激烈情緒的波動,都會導致短暫的依附就此失效;乃至其主動離開感應范圍。
但是依附貓兒的視野,也有一個極大的好處和便利;就是作為廣府當地無所不在的夜間生靈。沒有人警惕和懷疑這種司空見慣,喜歡到處游蕩和亂竄的存在。甚至,街頭還有專門供養的貓兒祠,以及后院里的布施。
就算是例行巡夜的軍士,或是宮苑城墻上的守衛,乃至一些似乎身負使命,在夜里奔馳往來的人等;都不會特別介意和刻意驅趕,這種毛茸茸的生靈。反而有人會放松警戒和值守,試圖偷偷的逗弄起路過的貍奴來。
如此情景,卻是讓江畋想起了,身在另一個時空的便宜學生婉兒,以及她母親鄭氏;卻不知道在本稿早死的大唐太子李弘,活到登基踐祚之后的全新時代,又會有怎樣的際遇呢?只可惜,他只能偶爾受到一點禱念。
比如,難得與那位小太平起了爭執,如何用學到的道理和話術,繼續規訓她后重歸于好;又比如,她所分享的“同調”能力又有所增長;能夠擴大到洛陽紫薇城以外;鄭氏有所發胖而念叨多了;諸如此類的只言片語。
與此同時,江畋有嘗試了一下分神多控,但是只能維持在影響的半徑內,約二三十個的同調;再多就會顧此失彼的分心不過來了。但不管怎么說,這在特定的環境之下,無疑是種低消耗/高效率的警戒和偵查手段。
而就在不斷的嘗試鏈接這些,散步在街坊民家間的感知末端期間,江畋也抵達了比鄰城墻的第一座塔式鐘樓。沒錯,在廣府的五城十二區內,都有數座不等、造型各異的鐘樓,兼做夜間巡哨、瞭望望樓的重要節點。
因此,在這些九到十一層不等的塔式鐘樓上,除了定點報時的敲鐘機關之外;還有用來探照城區的轉動鏡座,所聚焦的燈光如柱;以及值守在環形的鐘樓露臺上,專門瞭望觀側城區的守卒,以及相應燈火傳訊手段。
而每當兩個時辰,就會有一艘涂成利于反光的銀白色,帶著熊熊燃燒的明亮火光,劃破夜空悄然巡梭而過;也為萬家燈火的街坊民家、豪門宅邸、寺觀神祠;帶來某種潛在的威懾和安全感,這自然是效法北地故事。
跟據京師的經驗說,許多原本習慣隱藏在街巷的陰影里,夜色和黑暗中的各種罪惡、不法勾當,也會因此被變相的驅散和驚走了不少;而提高了官府日常治理的效率。一旦遇到異常事態,也能迅速前往處置/救援。
不過,這種當初由江畋一手編寫和創立,將兩京十六府這種超大型城區;在地形圖和微縮模型的沙盤上,進行網格化分片定位和標注;再就近進行響應的制度,又怎能真正妨礙的到他自己呢?輕而易舉的就繞過去。
只是,站在鐘樓最近的城門塔樓頂端,江畋回身望去時;整片整片城坊民家之間,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街道和夜市,徐徐蒸騰而起的大片煙氣裊裊,和海風中凝結的夜霧、露滴;將探照光柱折射、播散在飛舟上。
自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封建朋克式微妙感。隨后,江畋就找到了第一個目標所在;曾經的廣府審刑院評事梁維広,位于中城西門里咸淡坊的官舍。這里卻早已被效率頗高的清理過了,只剩下若干打燈值守的官屬奴仆。
江畋也沒有進去,只是投喂并影響了一只,正在附近覓食的夜貓;爬到里面好好轉了一圈,就得到了初步的答案。至少,葉有容所擔憂和囑托的梁維広一家,是有些倉促的在短時間內搬走的,因此遺落下不少細節。
還有一些比較值錢的遺漏小件,則是被接管的人拿走或是私下隱沒了。但按照內里值守的官奴,充滿羨慕的念叨和嘀咕;在明面上的說法,這位一貫不怎么顯眼、帶人和氣的梁評事,是突然得到了一份晉升的前程。
因此,梁維広在長吁短嘆了一整夜后,才突然決定收拾家當前往赴任的;而且幾乎沒有辦酒慶祝,或是延攬幕僚同行。盡管如此,在他小女兒所泄露的口風中,似乎與盛產蔗糖與柑橘,造船業頗為發達的雷州有關。
這樣初步得到答案的江畋,就轉向了另一個目標;被甲人藏匿并看守在一處橋下隧洞里,那名白日貢院逃出的重傷俘虜。只是,當江畋抵達之后,卻發現他已被污泥感染傷口發起了高燒,儼然沒有剩下多少的性命。
但是,帶回清游苑去救治,也沒有必要或者說來不及了;因此,江畋毫不猶豫拿出一根蟲刺,在他身上扎了一下;這是里行院使用的一種特殊蟲毒,具有麻痹軀體、遏制住傷勢的效果,能讓人恢復片刻的精神清醒。
隨后,江畋一手按著他的腦袋,探究著他此刻的內在想法;一邊順勢提問起來,設法激活他腦海中殘存的記憶和過往的念頭……直到他最后實在承受不住,渾身抖如篩糠一般,從頭部竅穴中滲出道道濃郁的血跡來。
強推,癡人陳的《創業在晚唐》,人妻狂魔漸入佳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