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葉有容/海莜蓉,換上一身嶄新的形裝和頭面首飾;戴著青紗帷帽、披著暗紅色的大氅;繞過會宴大殿的側旁廊柱,前往前庭的短短路程中;海氏引發了不大不小的轟動嘩然;而身為當事人她更是恍然若夢。
她是在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從那間凈室出來;突然間一下子就變成了,受人敬仰和恭敬的對象。不但有專門的女官,送來量身配置的華麗衣裙;整套精美的首飾。然后,她就感受到眾所矚目之下的壓力山大。
在這段前呼后擁的短短距離內,渾渾噩噩、不明所以的她;已成為大殿宴會中的那些女眷們,激烈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焦點。各種羨慕妒忌恨的情緒,乃至是隱含著刻毒和咒怨的眼神,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燼了。
更有人開始四下奔走打聽,卻是出自哪家門戶的不要臉小蹄子;竟然敢犯下天下之大不韙,偷偷潛入東海世子休息的凈室;藉此厚顏舍身,博取到那一線,勾引上位的機會。這怎能不叫人捶胸跺足、懊悔不已呢?
與此同時,前來赴宴/會親的通海少君,在休息的凈室內私下臨幸,并帶走一名女子的消息;也隨著瘋傳出鏡臺宮內外,出現在各方關注的勢力手中。因此,當這場鏡臺宮的會宴結束,東海公室的儀仗車馬駛出。
亦有人在宮苑外圍的山坡上,遠遠的眺望著條石鋪砌的大路上,呼嘯而走的車馬戎祿與燈火長龍。隨即,就從一棵大樹上騰躍而下,疾步奔走著來到樹林中,一輛毫無標識的青白馬車前復命,同時還有人低聲稟報:
“主上,已經確認過消息了,好容易才逃入鏡臺宮內的‘夜鶯’,未能如約遇到嗣君的人;反倒是被那位初來乍到的通海世子,給當眾帶走了。此刻,就在山下的車隊儀衛內;”說到這里,他猶豫道:“是否要?”
“是否要什么?……你又想做什么?”馬車內突然傳出一個冷而尖銳的聲音,毫不客氣的呵斥到:“難不成,你打算在東海公室的手里,把人劫回來?還是在南海一門的眼皮底下,公然襲擊一位公室少君的儀衛?”
“主上恕罪,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只是略有些不甘,頗費這么一番氣力,卻在此處功虧一簣了。”說話之人聞言連忙跪倒請罪道:就見馬車內的簾幕自內掀起,露出一個端坐其中,形容冷峻而儀表堂堂的身影;
“那又如何,我們所行之事,豈又是一朝一夕可成的。”車內之人語氣堅定道:“這些年除了那處家門,各方都過的有些艱難,遭遇的挫敗和失利;又何止這么一樁,但只要無畏犧牲、矢志不悔,終究可成大事。”
“回頭告訴武德司、樞機房那邊,暫時放棄這條線吧;雖然讓她撞破了一些事情,但落入外來的東海公室手中,就未必能夠派上用場了。還是加緊推進,其他方面的干系!畢竟,如今四海衛正緊盯著東海家那位。”
“莫要因此輕易暴露了我們的人,以及后續的布置。都過了這么多年,我等殫精竭慮、隱忍蟄伏,好容易才在鐵板一般的局面中,撬開一條縫隙;但南海家始終是實至名歸的地方之主,切不可因小不忍而亂大謀!”
“只要其家門內不亂起來,就算是外間再多的過失和把柄,也難以真正動搖其根基。而四海衛脫胎與當年的清風明月,隨初代的南海公家,橫行地面何止上百年的數代光景,更是地面上所有潛在異己的心腹大患。”
然而下一刻,外圍突然傳來持續告警的夜梟叫聲,緊接著有人急促喊道:“不好,請主上速速撤離此處,有不明的持械人等,暗中向著這兒,摸過來了。”緊接著追逐和叫喊的嘈雜聲,逐漸響徹在半山的林地間。
與此同時,一路馳騁回清游苑的江畋,也通過留在外圍的甲人視野;發現了沿途至少好幾波,暗中尾隨或是蹲伏窺探的人等。因此在他一聲令下,儀衛隊伍中部分人馬;就毫不猶豫披甲持械,沖進路邊的蔭蔽處。
將那些潛藏的窺視者,和暗中跟蹤的存在,給毫不客氣的驅趕、驚擾出來;并打草驚蛇式的成功擊傷、俘虜了其中個別人等。至于,偶然撞見的海氏女,有過短暫交集的燕山少君未婚妻,卻完全是個意外產物了。
一方面,是她曾見過江畋的真身,屬于一個潛在的隱患。另一方面,正好用來掩飾江畋,較長時間離席宴會,卻不在凈室中的潛在破綻。但事后就不免將她帶走,控制在清游苑內,以隔斷一切有心人的試探手段。
因此,當江畋馳騁過大半個,上城區的外郭城墻;回到了外松內緊的清游苑內,就下令將她第一時間,送入內院看管起來。并且下令,如果她有任何想要外逃,或是其他行跡可疑之處,就在第一時間將其處決掉。
緊接著,外出增援的護衛隊伍,也帶回來了幾名俘虜;以及被當場繳獲的器械、物證等。但在此之前,江畋卻先行來到了,位于清游苑后宅園林內,靠近外墻小門的一處偏院內,這里供奉著北極紫微大帝的神龕。
同時在搖曳閃爍的長明燈下,還有各色打扮的數人,在此靜候著江畋的到來。其中有的做青衣小帽的奴仆打扮,有的短胯褐衣的市井中人裝束;還有的人穿戴像個落魄的游俠兒;還有的則是滿臉滄桑的中年儒生。
雖說東海公室在廣府當地的暗線和探子;大多都已失聯或是癱瘓掉了,但還是有一些殘留下來的存在。其中主要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明面上的,常駐清游苑的人手;通過與各家奴仆、下人群體的交流收集消息。
一部分則通過市井中,專門給人跑腿的快腳社;或是給正規文抄/街頭小抄,提供素材、消息的聞人/包打聽們;及其背后的底層幫派團會,針對性收買消息和見聞。最后才是少許各具掩護身份,潛伏其中的暗子。
江畋親自會見他們,并聽取相應的匯報;這固然是一種變相的肯定和鼓勵,但同樣也是一種重新甄別的過程。在手握黃色結晶的通感擴散之下,他們面對提問各自表現出來的,情緒波動和表層反應足以成為鑒證。
但最后的結果,還算是比較令人滿意。大多數人并沒有,背叛公室的想法和心事;個別人有所心虛和憂慮,也只是貪墨活動經費,或是懈怠匯報另謀營生之類。因此,江畋重新布置了打探和收集消息的有償任務。
比如關于南海公室的中下層,一些特定位置和官職上,近年人員變動的趨勢;調查一下某批官船海運的去向,乃至是作為南海嗣君的府邸,歷年被逐出、外放的下人名單。會見完這些,本地的內線和暗子代表后。
江畋才從前院的簽押房,收到了有人連夜上門拜訪的消息。隨即直接下令收下名帖,但不理不見,將其晾一晾再說。而后他徑直來到,充當本地起居和寢處的承明小殿內。身為侍嬪的蒼星和翠星,早已望眼欲穿。
顯然,她們也得到了,江畋外出赴宴的第一天,就帶回來一個女子的消息;因此,在笑顏如花和溫言細語之間,不免暗藏些幽怨和隱隱的自責;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職責有虧。直到江畋傳令讓她們侍奉入浴,才得開解。
于是,在夜深人靜、燈火黯淡之際;江畋才放開癡戀、纏繞成一團的并蒂姐妹花,而閃身出現在了寢殿之外;有輕車熟路的繞過,自己一手布置的巡守衛士和明暗哨位;來到清游苑的高墻之外,開始周邊環境的探查。
就在甲人分享的灰白視野當中,三五成群或是成群結隊的活體反應;正隱藏在清游苑周邊的街市、坊區,乃至是鄰近的別墅和館苑之中。正好對清游苑構成了一個,不規則的環形態勢;卻沒能阻止江畋飛空潛出……
這算是他的一個慣例了,每到一個全新的地方,都會乘夜持續探索和勘測、巡察,周圍的環境和地勢;然后記下其中的細節來,以備萬一的需要。比如在反擊和追擊的時候,不會容易迷路或是暫時丟失目標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