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中。
大夫向鄭翊說道:
“這是極端情緒波動導致交感神經亢奮,胃黏膜血管痙攣、缺血,引發糜爛性出血。病人需要靜臥,對了,拿冰袋敷在上腹可以收縮血管,減少出血。”
聽完醫生的話后,鄭翊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比她想象中的情況好多了。
一直跟過來的莊宏偉聽完后也松了口氣,他叮囑大夫:
“你們醫院一定要照看好張長官,若是出什么事,我唯你是問!”
大夫慌忙點頭答應,心里卻想:這還能出什么事?
鄭翊很不滿莊宏偉的話——什么叫若是出什么事?
她徑直撂下莊宏偉,向張安平的病房走去,在進門前,她的目光在一旁的明誠身上稍作停歇,露出了一抹警告后才進入了病房。
莊宏偉對鄭翊的態度并未在意,他對還陪在身邊的林楠笙道:
“照顧好張長官,我去侍從室復命——張長官現在的身體,不能被人打擾,明白嗎?”
林楠笙點頭應是,隨后將莊宏偉送至醫院門口,待對方乘車離開后才返回。
病房內。
鄭翊輕聲對張安平道:“區座,大夫說了您沒啥事,現在需要靜臥即可。”
“留幾個人就行了,你跟楠笙去局本部坐鎮,遣散費發放……”臉色蠟白的張安平頓了頓:“不能出亂子。”
鄭翊難得違背張安平的命令:“我留下照顧您吧。”
張安平皺眉:“你跟楠笙去局本部。”
“好、好。”
“出去吧,我想靜靜。”
“您有事就出聲,外面有人候著。”
張安平擺擺手,示意鄭翊不要再打擾自己了,待鄭翊出去以后,張安平呼了口氣,酣暢的在病床上假寐起來。
隔壁老毛,怕是得笑死吧!
他幽幽的想著,露出了一抹悠哉的笑意。
張安平跟毛仁鳳現在還真的是“歡喜冤家”,毛仁鳳在住院,張安平也在住院,毛仁鳳是裝病,張安平也是在裝病。
惟一的區別的前者的裝病可謂是人盡皆知,而后者,只有他自個知道是裝的。
當然,更有緣分的是兩人的比方之間就差了一個空病房——好端端的一個醫院,現在成了軍統的核心樞紐。
毛仁鳳病房。
看到明樓進來后,毛仁鳳迫不及待地問:“怎么了?剛才那么熱鬧?”
剛才外面的動靜挺大,毛仁鳳本來想摸出去觀察觀察,但明樓向他使了個眼色,毛仁鳳才沒有出去。
“張安平住院了。”
毛仁鳳錯愕:“他也住院了?也學我裝病?”
他一個快五十歲的老頭,被氣的生個病很正常嘛,張安平他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毛頭小子,莫名其妙的生病,八成是裝的。
“應該不是。我剛打聽了一下,是局本部出事了……”明樓講起了自己了解到的情況。
隨著明樓的講述,毛仁鳳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有趣,真特么有趣!
“難怪這混蛋這時候要把我‘關’起來!”
毛仁鳳嘖嘖道:“合著他下了這么大的一盤棋啊!”
之前張安平突然發難,毛仁鳳可從沒有認為這是張安平失態所致——在他的心里,張安平就是一只奸猾狡詐、無所不用其極、陰險毒辣的老狐貍,這種老狐貍怎么可能失態?
但之前一直沒搞懂張安平究竟想干什么,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張安平要算計那群惹不起的饕餮啊!
“夠狠!膽子真大!”
毛仁鳳感慨:“可惜啊,他沒搞明白一件事……”
“軍統現在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侍從長就是想偏他,也不能。”
說著說著,毛仁鳳忍不住大笑起來:
“活該!讓他收買人心!哈哈,玩鷹的行家被小……也有失手的時候!活該!”
很明顯,毛仁鳳是看出了張安平的算計——張安平想要算計饕餮們,從饕餮們的口袋里掏錢來發放遣散費,可惜他誤判了情況,或者說他低估了饕餮們的反應速度,坑還沒挖好就被平了,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
明樓也露出笑意,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但他卻在心里感慨張安平的手段之“狠辣”、“高明”。
張安平一直想讓軍統離心離德,且一直在這么做,可眼下的這個布局,著實超乎明樓的想象。
軍統裁撤、整編,而且還利用戴春風的下葬來逼迫張安平就范,本就是一個不小的昏招,這本來就容易失去軍統的人心,現在張安平又借機下了一盤大棋,這下子,不管是那些裁撤的特工還是在職的特工,怕是都心冷了。
毛仁鳳越想越興奮,到后面更是忍不住道:
“走,咱們探視探視張長官,畢竟是同僚,張長官住院,我這個當叔叔的,說什么都得關心關心他!”
“這怕是不好吧?”明樓猶豫著說:“他現在心情本來就差,我們要是過去看笑話,他……他說不準會鬧出幺蛾子。”
毛仁鳳大笑:“我還就擔心他不鬧出幺蛾子呢!”
他張安平有種暴打我毛仁鳳一頓——他敢打,我就敢挨著!
明樓沒話說了,上前扶起毛仁鳳。
毛仁鳳下床,吐了一口氣后變得萎靡起來,隨后用眼神詢問明樓狀態如何,明樓貼心道:
“主任果真是宰相肚子里能撐船,哪怕是被張安平這廝氣的住院,依然大度的原諒了他的冒昧,撐著病軀不忘探視他。”
毛仁鳳嘴角的笑意壓不住了,墨跡了好幾分鐘才算是恢復過來,然后讓明樓扶著他,晃晃悠悠的出了病房,向隔壁的隔壁走去。
張安平病房前,毛仁鳳說明來意后,把守的特務卻不卑不亢道:“毛副局長,張長官正在休息,你改天再來吧!”
“我就是擔心張長官的身子骨……”毛仁鳳喘著粗氣虛弱道:“讓我看一眼,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你大爺!
特務在心里吐槽,軍統誰不知道你毛仁鳳恨不得生吞了張長官?
擱這裝什么大尾巴狼?
“大夫交代不準任何人打擾張長官。”
“放肆!你眼里還沒有毛局長?”明樓冷著臉質問。
病房門打開,打開的同時張安平的聲音傳來:“是毛……副局長。”
毛仁鳳擦著淡淡一層粉的臉本來顯蠟白,但這句話卻讓他的臉不由自主的黑了起來。
張安平立于病房門口,看不出一絲的虛弱:
“副局長這是關心張某嗎?”
毛仁鳳臉上黑色消退,痛心疾首道:“安平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你我都是雨農最信任……”
“滾!”
張安平陰沉著臉:“你不配喊我表舅的字!”
說罷,嘭的一聲,張安平惱火的關上了病房的門。
明樓氣的臉色漲紅,毛仁鳳則輕輕拉了拉明樓,示意明樓不要失態。
“欸,我本將心向明月啊……”
毛仁鳳幽幽的嘆息一聲,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隨后示意明樓扶自己走。
離開病房走了好幾米后,明樓小聲道:“他真的裝病。”
“死撐著罷了!”毛仁鳳卻信心十足道:“他要是露出虛弱,那才是裝的。現在嘛,死撐而已,哈哈,咋沒氣死他呢!”
毛仁鳳挺遺憾的。
面對毛仁鳳這般的肯定,明樓立馬認錯:“還是主任了解此獠!”
他心中嘖嘖不已,張安平對毛仁鳳,真正是手拿把攥,拿捏的太準了。
剛想到這,后面便傳來極輕的“嘭”聲,緊接著把守的特務便沖進了病房,只驚呼出了一句“張長官”便沒了聲息,隨后一名特務鎮定的出來,優哉游哉的向不遠處的醫生值班室走去。
隨后醫生緩步跟這名特務出來,慢步走向張安平的病房,看不出火急火燎的樣子。
“裝模作樣。”
毛仁鳳輕哼一聲:“逃得過我的法眼嗎?”
明樓心中好笑,第一次覺得毛仁鳳這么的“可愛”。
張安平請假了……
他想強撐著繼續進行整編工作,但他身邊的人卻紛紛阻止,鄭翊甚至提出了要向張安平母親王春蓮匯報,面對這個威脅,張安平只能妥協,于是派人向鄭耀全請假。
鄭耀全壓根就沒懷疑張安平是在裝病拒絕接下來的整編,在張安平請假后,他知道上面對整編之事催的急,本想甩手給毛仁鳳。
可毛仁鳳窩在醫院就是不出來,哼哼唧唧的表示自己身體未愈,雖愿意為黨國嘔心瀝血,但怎奈病體未愈,有心無力。
鄭耀全暗罵毛仁鳳王八蛋,隨后就將整編的活計甩到了鄭耀先的手上。
用鄭耀全的話說:
安平已經為你打下了基礎,局本部、重慶站都進行了大規模的裁員,且裁員方案、名單都已經確定,剩下的事老七你就操點心。
于是,看戲的鄭耀先就接過了整編的活計,一方面調查錢袋子之事,一方面則揮動著從張安平手上接過的四十米大砍刀,砍向了軍統。
整編之事其實只剩下執行了,雖然下面區站都有抵觸,但局本部和重慶站都已經打了樣,下面的區站縱然是不服,也只剩下執行這一條路。
不過鄭耀先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盡管張安平已經確定了名單,但他還是進行了“微調”,從名單上拿下了數百人進行了替換。
因為這事張安平還特意向鄭耀全打去了電話,表示了堅決的反對,甚至提到鄭耀先替換下來的數百人中,有不少人的立場都值得“深思”,但鄭耀全卻打著哈哈,表示自己會上心。
轉頭他就向人吐槽說:
張安平這心眼也不少,裁幾個他的人就敢給別人扣帽子?
整編之事在鄭耀先的操控下有條不紊的進行,針對蔣興邦手上的錢袋子的調查也在進行——
侍從長終究是給了這些“自己人”一條生路,將查賬的時間故意延后了多日,同時又敲打了陳宋孔這些親戚一番。
果然,當鄭耀先的調查組開始查賬的時候,賬面上的錢就堆到了近一千多萬美元,只有百來萬美元的缺口。
時間太緊了,饕餮們真的真的在一時間湊不齊剩下的百來萬美元了——天知道他們為了湊這些錢賠了多少!
說起來都是淚啊!
面對缺額的百來萬美元,鄭耀先如實的進行了上報,侍從室“震怒”,徹查之下,發現是蔣興邦的副手利用職務之便,將這些錢都套取了出來。
侍從室大怒,對蔣興邦的副手進行了毫不留情的槍決,而蔣興邦也因為馭下不利,被侍從室從軍統臨時成立的特別經濟處調走了。
同時被“調走”的,還有特別經濟處賬戶上的近千萬美元。
侍從室認為他們給出了一個交代。
但這個消息傳出來后,軍統上下,都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什么叫姑息養奸?
這就是!
這件事的是非黑白,軍統上下可是非常清楚的,但沒想到最后仍舊有百萬美元缺口的情況下,上面竟然只是斃了一個小小的上尉副手——百來萬美元啊,這是一個上尉副手能吃得下的嗎?
真相如何,誰他媽看不明白?
而偏偏這時候軍統的裁撤中,還鬧出了幺蛾子。
張安平發放遣散費,可是按照官方匯率換成美元發放的——這些美元在黑市里兌換,起碼能多五成。
但輪到區站裁員的時候,這遣散費的發放卻變成了法幣。
雖然是按照標準發放的,但這等于少了至少五成!
錢呢?
錢當然是被鄭耀先和軍統各個區站的負責人給換了。
甚至就連毛仁鳳、鄭耀全,都因此拿到了一筆不菲的美元——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有人不服上告,也沒有翻出一丁點浪花來。
唯一能處置這件事的是張安平,但張安平被氣的吐血住院的事又是眾所周知,盡管有被裁撤的特務想向張安平告狀,卻大多都遭到了同伴的阻止:
“張長官已經夠難了,我們,就不要給張長官添麻煩了,要不是張長官據理力爭,按照國防部的安置辦法,你我能拿多少錢?別不知足了!”
面對這份說辭,有心向張安平告狀的特務紛紛打消了告狀的沖動。
是啊,張長官已經夠難了,為了他們,張長官受了多少罪?
被裁撤的軍統特工,這一次,選擇了徹底的息聲。
在國民政府,吃空餉、喝兵血是很常見的事。
可密查組時期、特務處時期乃至軍統時期,軍統都沒有出現過吃空餉、喝兵血的齷齪事,一方面是家規森嚴,一方面則是軍統的薪水、津貼都非常高,且戴春風的威望在軍統內部極高,所以沒有人敢這么干。
但這一次自上而下的“換錢”事件,卻讓很多人體會到了上下其手的快樂,再加上特別經濟處鬧出了這么大的事卻只斃了一個上尉匆匆了事,這仿佛就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可惜這時候的軍統上下,并未意識到這件事的危害,大多數人還在歡天喜地的數著美元。
特別經濟處的賬面上的近千萬美元,被青年軍復原管理處給拔走了。
這一舉動差點讓饕餮們瘋了。
這些錢,可都是他們的“血汗錢”啊!
但他們縱然憤怒也無濟于事,因為撥走這筆錢的青年軍復原管理處處長,一直對他們抱有極深的惡意,面對對方舉起來的屠刀威脅,饕餮們不得不認栽。
因為那位惹不起的管理處處長,是真的敢砍他們啊!
但上千萬美元的現金,背后是超過一千八百萬美元資產的折價處理,對他們而言稱得上是傷筋動骨——這帳,就只能記到張安平的身上。
可面對簡在帝心的張安平,他們想要動手都不知道從何處下嘴。
偏偏這時候有人向他們提供了一個思路:
軍統以孩童死尸喂軍犬之事。
雖然這件事其實跟張安平無關,甚至還是張安平察覺并制止的。
但這畢竟是軍統做的事,臟水往張安平身上潑,也不是不行。
大喜過望的饕餮們,立刻通過種種渠道將這件事曝光了出去,隨后又刻意引導輿論往張安平身上潑臟水——一時間,住院的張安平人人喊打,軍統的臭名則是更甚一籌。
本就被氣的吐血的張安平大怒,一改之前對青年軍復原管理處處長避之不及的態度,遣人跟對方接觸,希望對方能發動在蘇聯的人脈,大規模從蘇聯引進多余的軍工生產線。
而引進規模,預計是……六千萬美元!
饕餮們被打懵了。
“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們?現在暫時不要招惹張世豪,現在不要招惹張世豪——我的話你們都當放屁嗎?!”
“現在好了,他轉頭要跟惹不起的那位引進蘇系的軍工了,怎么辦?全球貿易手上的貨怎么辦?!”
“我覺得他這是在虛張聲勢。”
“虛你的頭!他已經給侍從室交了一份報告了——在報告中,他聲稱在蘇美兩極對立的情況下,黨國不可單方面倒向任何一方,引進蘇系軍工線,不僅能制衡美式軍工線,還能強化跟蘇聯的友誼!你們懂不懂這話的意思?”
“那全球貿易手上的軍工器械,不就全砸在手上了?草!我可是投了一百多萬美元啊!”
“讓你們惹他——你們難道不知道他壓根就是一個混蛋嗎?現在好了,我們的錢要打水漂了!”
“不如趁消息還沒有傳出來,我們……抽回在全球貿易的投資吧?”
“抽回?按照合同,那可是要白白損失三成啊!”
饕餮們不樂意了,剛剛被惹不起的那位坑走了一千萬美元,這一千萬可是打骨折出售了至少一千五百萬美元才回籠的現金啊!
現在又白白損失三成,這一來一回,血虧啊!
“那怎么辦?難道就全砸在手上嗎?現在這情況,全世界誰能吞得下這么多的垃圾二手貨?”
饕餮們無言以對,最終有人發狠:
“退股吧!三成就三成,總比全部砸在手里的好!”
饕餮們眼中自然是沒有合同的,但這也是分情況——全球貿易跟日本太上皇關系密切,傳聞有太上皇家里的股份,他們要是不尊合同,有人會“教育”他們的。
“我才不退呢!他張世豪不要,國民政府未必不要,我去想辦法,到時候讓國民政府接盤!”
這句話讓其他人目光閃爍起來,這話,似乎不無道理啊。
但誰也沒想到,說出了這句話的孔家人,在當天晚上就悄咪咪的去找全球貿易退股了,全球貿易也是按章程做事,退就退,但三成的手續費還是要扣滴。
“孔公子啊,我是真不能理解——再等一段時間,這筆錢就至少有五成的盈余,你為什么不能等待呢?”比安奇在將退股合同交予孔公子前,不解的詢問。
“比安奇先生,實在是資金周轉不開,若非如此,在下又豈能輕易毀約!”
比安奇還是勸道:“孔公子,你可要想好了,簽了這份退股合同,未來可就沒有你的分紅了。”
“放心吧,我是一個講規矩的人。”
比安奇只得搖頭嘆息,孔公子急不可耐的簽下合同,心說:
傻子,等消息傳來,你砸手上就知道了!
比安奇則心說:
我都錄音了,你以后反悔一個試試!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次日天還沒亮,消息就已經傳進了其余饕餮的耳中。
“混蛋,孔家混蛋!”
“姓孔的竟然能做這種事?他昨天不是說……草,這是怕拿不到錢啊!”
饕餮們沒想到被孔家給擺了一道。
有了孔家這個例子,饕餮們對同伴充滿了懷疑,生怕自己去的慢了就拿不到錢,于是紛紛趕去了全球貿易重慶總部。
退錢!退股!
全球貿易財大氣粗是沒錯,但輕易之間想要拿出接近一千一百萬美元那也是難如登天,可饕餮們卻揮舞著合同,發動各種人脈逼迫全球貿易就范。
好在全球貿易體量巨大,急匆匆的從四下調錢,花了足足六天的時間,才湊夠了這筆錢。
但在退錢的時候,全球貿易專門請來了一位美國將軍坐鎮,要求饕餮們不得后悔、不能等全球貿易賺錢后眼紅反悔。
饕餮們為了拿錢,自然是拍著胸口保證。
忙碌了一個上午,參投的兩千萬美元,以折損三成的代價,悉數的原路返回。
這事情鬧得很大,一方面全球貿易的財力得到了普遍的認可,但另一方面,饕餮們趁火打劫、大發國難財的事又上了新聞。
可惜沒什么卵用。
人們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但張安平似乎咽不下這口氣,他專門向侍從室打小報告,可惜依然沒什么用,因為侍從室表示這是合理的商業行為。
但張安平不罷手,又請求侍從室向美國大使施壓——他想要用合理的價格收購全球貿易手上的二手軍工設備。
為此,張安平甚至愿意多出五百萬美元。
而他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蘇聯方面沒有多余的軍工產能……
但五百萬美元不足以滿足全球貿易的胃口,最后在侍從室牽頭、美國大使的參與下,這一筆交易以六千二百萬美元的價格達成。
侍從室方面專門派出了莊宏偉來安撫張安平。
莊宏偉說:“安平,其實這個價格侍從長很滿意了,換做其他人操弄這件事,沒有一萬萬美元,這些東西拿不到手。”
“他們只花了四千萬!”
“他們是他們,全球貿易跟我們做生意,總得賺些吧,再說了,相比于他們的公司,全球貿易其實還算是有良心。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就不要在念念不忘了。”
“你的功勞,黨國是不會忘記的。”
張安平只能認命,以六千一百萬的價格拿下了全球貿易手上的二手軍工設備。
消息傳出,饕餮們傻眼了。
他們退股了,結果……
交易達成了?
一千萬美元的利潤,從他們的眼前嘎嘎的飛走了?
要不是張安平真的跟蘇聯人談過,要不是他們親自參與了這出戲、見識了全球貿易急匆匆的籌集資金的事,他們真的要懷疑這是張安平跟全球貿易聯手布局了。
“能反悔嗎?”
“能……個屁!鬧了這么大,現在想反悔?做夢了吧!”
饕餮們后悔的直撞墻,到了嘴里的鴨子,竟然就這么沒了。
而他們永遠不知道的是,這一筆巨額的買賣中,全球貿易從始至終就沒有拿出過一分錢!
在美國拿下這些廢棄產能線的錢,是饕餮們籌集的兩千萬美元中拿出的定金,只花了四百萬美元;
所謂六天艱苦的籌錢,只不過裝出的樣子,哪怕是所謂的借貸,也只是左手倒右手;
一分沒花,不僅白落了六百萬美元,還做成了一筆高達六千一百萬美元的生意……
反倒是饕餮們,明明從特別經濟處貪走了一千多萬美元,但到頭來不僅丟了價值至少一千五百萬美元各種的產業,還丟掉了六百萬的“手續費”;
不僅鬧得人盡皆知、臭名遠揚,還血虧至少兩千多萬美元。
一出一進,這等于血虧三千多萬美元,著實是痛徹心扉。
這得貪污多少才能回血吶!
全球貿易跟張安平簽署軍工設備的同時,聲勢浩大的軍統裁撤工作也徹底的落下了帷幕。
五萬余人的軍統經過了裁撤和分流后,只保留了一萬人的編制,而就在帷幕徹底落下后,羅家灣軍統局本部的招牌也被拿了下來,從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變成了國防部保密局。
醫院,特護病房。
“張局長可以出院了——以后還是要注意,要避免極端的情緒刺激,伙食方面也要注意按時就餐。”醫生下完醫囑后離開。
張安平則全程都沒有關注醫生的交代,而是看著鄭翊拿過來的保密局搬遷通知。
醫生離開,鄭翊收拾完張安平的衣物后,輕聲說:
“區座,我們直接去南京嗎?”
鄭翊的情緒有些難以言說的古怪。
在重慶的這段時間,她一直能陪著張安平,像一個盡職的妻子一樣,但去了南京以后,她就只是副官兼秘書了。
“嗯——侍從室那邊有消息嗎?”
“莊侍從回復了,同意在11號下葬,到時候侍從長會過來。”
“知道了,安排下,我們回南京。”
張安平從病床上起身,臉色沉沉。
鄭翊自然是知道張安平為何如此——侍從室雖然沒有明文,但卻以侍從長的行程忙碌為理由打回了戴春風喪葬委員會三次的下葬時間,原因就是以此迫使軍統快速整編。
為了讓戴春風盡早的入土為安,張安平親手賣掉了忠救軍,親手制定了軍統裁撤計劃。
而入院的這段時間,鄭耀先接受了裁撤事宜后,即便在裁撤名單上動手腳,張安平也只是憤怒的指責過一次,并未阻止。
只是為了能盡快的完成裁撤工作,只是為了能讓戴老板盡快的下葬!
現在,終于能下葬了。
戴春風下葬日的確定,讓重慶云集的不少高官都開始動身前往南京——這畢竟是侍從長要參與的葬禮,他們自然也要給這個面子。
因為高官都要動用飛機,一時間很多人竟然沒法搭乘飛機。
“瑪德,戴春風死就死吧,還影響到我們坐飛機!”
“行了,別廢話了,我們先坐車去成都那邊坐飛機吧。”
“嗯——我就是不樂意參加他的葬禮,一想到又要見到張世豪,我就生氣!這混蛋害得我們賠了這么多,見他,太晦氣了!”
“少廢話!”
一群饕餮,在一幫人的護衛下,從重慶離開。
公路旁。
伍立偉身著一身粗布衣衫,做進城的農民打扮。
一名同伴這時候匆匆過來:“老伍,前面傳來消息,要來了!”
伍立偉掏槍,一邊檢查一邊說道:“來了?好!通知兄弟們,做好準備——這一票干完,兄弟們以后吃喝不愁,做生意也好,回家做個小地主也罷,都有本錢了!”
他在領遣散費之前,就有同伴拉攏他欲做一票大的。
伍立偉當場就動心了,但隨后發了遣散費后,他卻打消了這個心思——張長官仁義,給了他們足夠的遣散費,沒必要冒險了。
但隨著那筆錢被收回,伍立偉安分下來的心又炸了。
張長官是仁義沒錯,可在軍統干了這么多年,沒什么積蓄,也沒有別的謀生手段,錢確實不少,但能干得了什么?
他終于決定干一票,帶著那些和自己一樣沒個出路的兄弟們干一票!
于是,他們這個小團伙,秘密的吸納了幾十名經驗豐富的遣散特工,經過了這幾日的盯梢和布局后,終于找到了機會。
干一票,十輩子吃喝不愁!
遠方,一支車隊優哉游哉的駛來了。
伍立偉快速的進行戰前動員:
“兄弟們,咱們出生入死,但掙點賣命錢都難如登天!”
“有些王八蛋,一出手就敢瞄著上千萬美元!”
“我們……這一次就是替天行道!”
“準備……動手!”
(抱歉哈,昨天端午節,親戚來了一堆,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失憶了,一覺醒來第二天了——我的時間被神奇的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