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貿易重慶總部。
全球貿易是在抗戰末期在重慶買的總部大樓,抗戰一結束全球貿易的重心又往上海轉移,但在重慶這邊依然留下了一位副總裁比安奇。
之所以這么干,是因為全球貿易在抗戰期間跟日本人勾搭中“嘗到了甜頭”,從過去的二道販子、掮客,向權貴資本轉型——比安奇在重慶的任務就是結交各路權貴,利用美資的特點,進行各種高利潤的經營活動。
比方說前不久,全球貿易出資兩千萬美元,又融資了兩千萬美元,要干一票大生意。
但今天,這筆大生意貌似遇到了問題。
孔公子帶著一堆公子找到比安奇后,焦急道:“比安奇先生,我需要將這筆錢提出來!馬上!”
“孔公子,出什么事了嗎?”比安奇錯愕:“這筆錢已經全部用了,現在想提出來,怕是不容易啊!”
孔公子驚愕:“全用了?一丁點都沒剩?!”
“那是當然。”比安奇一臉興奮道:“孔公子,各位公子,今天各位既然都來了,正好向各位匯報一下現在的進度——”
“目前四千萬美元全都花出去了,那些急于甩手的軍工廠,已經悉數被我們拿下了!”
“一共花了四千一百二十八萬刀樂——現在議價權就在我們的手上,張長官他只能選擇跟我們交易了!”
“我記得宋公子跟我說過,張長官手上還有六千多萬美元,這筆生意談成,那就是接近兩千萬美元的利潤,扣除其中的開銷和我全球貿易的六成利潤,各位投入的兩千萬美元,至少能賺取一千萬!”
“不到四個月,賺取50的利潤,各位公子,這一次的投資收益如何?”
比安奇一副非常得意的樣子。
但孔公子他們卻面面相覷。
因為他們是來拿錢的。
這筆投資,自然跟張安平沒有“一毛錢”的關系——戴春風墜機身亡,饕餮們就磨刀霍霍,思索著該怎么從張安平的身上咬下一塊肥肉來。
孔公子在跟全球貿易的比安奇吃飯的時候,說起了這事,比安奇大喜,很快就想出了一招坐地起價的賺錢方式:
搶在張安平之前收購一些美工本土要打包出售的軍工廠,以此來獲得議價權,到時候將這些工廠賣給張安平——一來一回,就是巨量的利潤。
于是,一大波公子被吸引著參與了這個項目,宋公子通過關系確定張安平手上的小金庫還有七千多萬美元后,全球貿易便準備拿出四千萬美元干這一票。
但這種事必須要帶著權貴資本,所以這些公子們參與了,最終采取了五五投資、六四分賬的手段。
饕餮們手里有錢,但現在的情況是錢拿在手里就等著以爆炸的速度貶值,所以大多數的錢都投到了其他項目中,想要快速湊夠兩千萬太難了,于是他們通過關系挪用了國民政府的美金儲備。
但這件事被查出來了,好在這時候張安平手上的金庫上交了,饕餮們趕緊上下其手,補上了挪用的口子,這也是他們為什么這么的不講究……
原本這筆錢會在國防部轉幾圈后成為糊涂賬,但張安平點了他們——他們需要趕緊補上缺口,所以不得不一齊來找比安奇要錢。
但比安奇現在錢都投進去了,而且還能賺到50的利潤,這下,這幫公子們猶豫了。
“五成利,還是美元,要不,咱們再想想辦法?”
“那就再想辦法!”
公子們沒能從全球貿易這邊抽到錢,只得作鳥獸散。
這幫饕餮們走后,比安奇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在期待這幫公子哥再次回來找他退股。
他比安奇是一個合法的商人,這些權貴要退股,他當然不會卡著他們,可自己是一個合法的商人,一切都得按照規矩辦事!
三成的手續費,那是一定要收的。
至于利潤……
哦,上帝啊,都退股了哪來的利潤給他們分?
張說的對,這錢啊,就得從權貴身上賺,他們啊,就是一群大肥羊。
從廬山官邸回來后,張安平就回了家,借口累了一天了,他簡單洗漱后就睡了覺。
等兩個小家伙跟著母親王春蓮睡下后,張安平悄咪咪的從家里翻出去。
他要跟明樓和鄭耀先見面。
秘密據點。
明樓和鄭耀先兩人先到,鄭耀先見到明樓后就打趣:
“這幾天伺候老毛的滋味如何?”
明樓笑著說:“收獲不錯。”
老鄭愣了愣:“什么收獲?”
“等安平來了一起說吧——這件事沒請示安平,不知道會不會對安平的布置有影響。”
明樓雖然覺得自己的計劃不錯,但因為沒有張安平的首肯,心里其實有些不確定。
見明樓暫時不想說,老鄭也沒在意,反而笑著問:
“我聽說你現在被催婚催的有些厲害呀!”
明樓無奈說:“過去軍統不讓結婚,現在沒了這條禁令,一個個都想當紅娘!”
鄭耀先哈哈大笑:“不行你挑一個?”
明樓搖頭:“算了吧,容易出問題。”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妖嬈的聲音:“嘻嘻,我聽見兩個老光棍著急娶媳婦呦。”
鄭耀先神色驟變,本能的摸向了身后的手槍,明樓拉住老鄭:“是安平。”
說話間張安平已經進來了,一臉風塵氣的裝扮讓鄭耀先呆了呆,明樓則沒好氣道:
“能不能換個妝容?”
之前還只是妖嬈,現在是滿臉的風塵氣,真不怕那個鬼迷心竅的老手把你當窯子里的姑娘拉走啊!
張安平一把將假發扯下放到桌上,坐下后甩掉了高跟鞋,雙腳摩挲的同時,思索著說:
“話說是該給明樓找個歸宿了,畢竟是老毛身邊的當紅炸子雞,一直單著也不是事。”
老鄭毫不猶豫的道:“贊同。”
明樓想了想:“安排個自己同志吧,要不然不放心。”
“那就江心吧——怎么樣?”
“她?”明樓猶豫了下:“成。”
江心是明誠線上的同志,現在在秘書科,跟明樓打過幾次交道,產生“戀情”合情合理。
張安平從明樓身上收回了目光,打量著鄭耀先,笑著說:
“老鄭,你現在這人設如何?”
“老實說,這囂張跋扈的人設,確實有利于做事,不過鄭耀全現在兼任了,我怕是得被當做雞給宰了。”
鄭耀先問道:“你有什么法子替我度過眼前危機?”
鄭耀先是毛仁鳳的支持者,但因為勢力的膨脹,再加上功高蓋主,見了毛仁鳳一個勁的喊老毛,囂張跋扈的很。
但他認為鄭耀全現在既然兼任了局長,他可能不好過了。
張安平分析道:“不會,鄭耀全要制衡,光靠一個毛仁鳳是玩不轉的,他只會簡單的打壓你一番,然后將你收服,用你和毛仁鳳一起制衡我,而你也可以制衡毛仁鳳。”
老鄭和明樓,能力很高的,但論權術,他們倆差了張安平一大截,現在張安平這么說,他們倆自然都沒有異議。
“好,他打壓過后,我就投靠他。”
張安平笑著說:“嗯,畢竟是本家,他說不定會照顧照顧你。”
“我和他可不是本家。”鄭耀先并不認——鄭耀先不是他真正的姓名,但這個名字卻注定要伴隨他一生。
而真正的名字,他早已經“忘”了!
“對了,既然明樓都得成家了,那你也別落后,你跟程真兒把事情辦了吧!”
張安平一本正經“私心”中。
鄭耀先皺眉:“她是中統的人。”
程真兒是自己人,是被鄭耀先發展的同志,但卻潛伏在中統之中。
兩人相戀后,自然是報備過的,但特殊的身份,讓鄭耀先即便是想娶她都做不到。
“問題不大,我跟葉修峰和解了,中統和軍統以后不會太敵對,你呢現在又是囂張跋扈的人設,娶個中統媳婦,沒什么大不了的。”
看著張安平,鄭耀先眉頭未曾松開,而是問道:“你讓我立個囂張跋扈的人設,是不是跟這個有關系?”
鄭耀先實在是太了解張安平了。
當初軍統要出家規,張安平的手下來了一撥緊急結婚潮,陳明和于秀凝、林楠笙和朱怡貞、余則成和左藍都是那個時候緊急結婚的,不少人沒對象,但在檔案上也成了結婚。
這也是張安平的嫡系對張安平忠心耿耿的緣由,一個肯為下屬謀好處的長官,誰不愛戴?
“你想多了——這件事就這么定了,這是命令!”
張安平索性直接祭出了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法寶,老鄭先是苦笑,隨后由衷道:
“謝謝。”
“別廢話,我是怕你跟明樓一樣被催婚——行了,說正事哈。”
張安平略過了這一茬,說起了正事:
“今天我去侍從室告狀了,半道上遇到了孔老爺……”
張安平說起了自己告狀的緣由,講完了跟孔老爺的事后,他道:
“按照我的猜測,那位大概率會把這件事交給鄭耀全,老鄭,你被鄭耀全打壓過后就去投靠,到時候他一定會扶持你,這件事有可能讓你親自查——孔老爺手里的錄音帶交給你了,到時候一并交給那位。”
“刷忠誠度!這個沒問題!”鄭耀先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想起了當初倆人火急火燎驅車從上海開南京的事——論刷忠誠度,他只服張安平。
話說要不是張安平帶著他刷了一次忠誠度,軍統巨頭中,未必能有他鄭耀先的一席之地。
交代完這件事后,張安平說起了另一個布局:
對饕餮們的布局。
這件事是他一手抓的,并未跟兩人通氣,但接下來就得交給兩人負責了,所以要解釋一通。
張安平講完后,鄭耀先因為對商業的運作不太明白,只是覺得張安平這是“洗錢”,他手里的六千多萬美元,會被洗到全球貿易手上,并且“貪污”兩千萬美元。
可明樓是明家大少爺,對商業可不是不懂,而是精通,他愕然道:
“你這胃口好大啊!這一波下去,那些饕餮們的損失,怕是起碼要兩三千萬,再加上你的搗騰,嘶……至少四千萬美元的利潤吧!”
鄭耀先懵了:“四千萬?怎么這么多?”
明樓解釋:
“饕餮們要補缺口,就得處理手上的資產,處理的時候必然會折價,咱們也不可能讓他們輕易的處理成功,折騰下來,折損起碼三四成。”
“以安平的性子,必然會逼著他們在全球貿易退股,退股就有折損,估計是兩成吧。”
張安平糾正:“三成。”
“嘖,要補上一千萬美元,他們最少得花一千五百萬。而他們一退股,到時候全球貿易那邊露點假消息,剩下的錢估計都得推,兩千萬退完,凈沒六百萬,而且還不分利潤。”
“交易到時候再達成,四千萬換成六千萬,干落兩千多萬,六百萬的凈沒再加接盤的三折利,隨隨便便上四千萬!”
明樓服了,這生意還得張安平做啊!
他以為自己的大姐在生意方面足夠驚人了,之前認為張安平特別能賺錢,是因為卡住了關鍵的渠道。
但現在他徹底的服了!
鄭耀先也被這算法驚到了,四千萬美元,就這么輕而易舉的套出來了?
他突然反應過來:“不對,還有工廠!”
“靠!”極少爆粗口的明樓爆出了粗口。
對啊,還有工廠!
整個軍工遷徙,所有的資金大約是一億兩千美元,之前張安平就跟他們盤算過,組織在東北的勝面非常大——一旦東北拿下,這些工廠可都是……
我們滴!
兩人呼吸粗重,好嘛,玩的這么大!
張安平卻很淡定,辛辛苦苦十來年,這不是到了收獲的季節嗎?
種了十一年的地,收獲億點點怎么了?
他對明樓說道:“東北那邊,你肯定要過去!到時候我會把顧慎言派過去跟你打擂臺。”
這段時間軍統在整編,上上下下亂哄哄的,但只要整編結束,東北這個金窩窩自然會成為張安平和毛仁鳳爭的關鍵。
毛仁鳳不可能讓張安平獨享勝利的果實,也不可能讓東北區成為張安平的老巢。
明樓是他的鐵桿心腹,讓明樓過去,可以作為東北行營督察室(東北區)的負責人,爭搶話語權。
張安平正鋒相對的派顧慎言,這必然會是一場……精彩的“大亂斗”!
明樓鄭重的點頭:“我知道了!”
東北,是關鍵節點,必須握在手中,等東北換了顏色,張安平打下的基業會成為國軍的噩夢。
明樓這時候道:“安平,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匯報下。”
“什么事?”
“前幾天在病房里,毛仁鳳想要用手段將手下的人要挾住,我向他建言……”
明樓說起了他對毛仁鳳的建言,說完后,他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打算讓軍統入股組織的工廠和商會,有了這層關系,我們的同志潛伏起來,等于受到了軍統的保護,你覺得呢?”
鄭耀先看著明樓,又看了看張安平,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你們倆……能不能不要這么夸張?
用軍統掩護組織,這……他嗎怎么想出來的?
戴春風,怕是得詐尸啊!
“正有此意——我之前跟中統已經達成了和解,雙方斗爭再不會波及相關的產業,哈哈,你放心大膽的去做吧,軍統的特工太窮了,是該好好享受了。恩,做事要一視同仁,一碗水要端平,中統那邊,以后也得這么干。”
張安平臉上的笑意非常濃,這世道抓什么共黨啊,軍統也好,中統也罷,好好的撈錢不香嗎?
但有一個原則:
大陸撈錢大陸花,一分別想帶出去!
三人又商討了一番接下來的行事方針后,結束了這一次的密會。
散會前,張安平問明樓:
“老岑回去了吧?”
“沒有,老岑不想回去,他想在暗中協助我們工作。”
張安平皺眉:
“胡鬧!”
岑痷衍之前是宣傳科科長,一直在上海工作,抗戰末期,宣傳科大動作后,連同八卦報一道撤入了重慶,后來更是升格為宣傳處,算的上是軍統的核心骨干了。
所以認識他的人非常多,留在重慶太危險了!
明樓見張安平生氣,便道:
“安平,老岑認為我們情報組,必須有一根線,他就是那一條線,他要是回去,這根線就斷了——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沒有人能替代他,他不能回去!”
“我覺得他說的對——沒有老岑,咱們跟其他同志是難以溝通的,換任何人,沒有一兩年的功夫,是無法有效替代老岑的。”
張安平是二號情報組的核心,是靈魂,但二號情報組從來都不是孤軍奮戰。
因為二號情報組的特殊性(高級別),為了不誤傷同志,必須要有一根合適的線,以此連通其他同志,換任何一個人,真的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到這一切。
唯有老岑。
張安平沉默一陣后,道:
“你說得對,我現在不好出面,你去轉告老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他這根線太重要了,絕對不能出問題!”
“另外,讓老岑準備另一根線吧,我們不能讓一個環節卡住。”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