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胡亥他們進入吳縣。此時有幾百人在吳縣墻角站著。
縣吏管弘拿著鐵喇叭大叫道：“去香料島先找好船，不要被那些奸商騙了找什么平底船，大海里面是不能行駛平底船的，用平底船走不出一百里船就會被打翻。”
說句實在話，會稽郡的漢吏本不打算關心這些想要去香料島人的死活，這些游俠聽到香料寶富裕就急匆匆的跑到會稽郡來，什么都不管，隨便駕駛一艘船就沖向大海。
這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沒駕駛遠的，翻船還能想辦法能救回來，跑到遠海的人，他們只能自求多福。
但這樣的傻子一多，會稽郡這片海面上，每天都會漂來了十幾具尸體，他們都是被奸商忽悠買了平底船就想要橫跨大海，簡直就是笑話，偏偏這樣的事情卻可以騙這些連大海都沒有見過的人。
但他們實在是死的太多了，會稽郡的死人標準不夠用了。會稽郡郡守王道為了自己的前途，只能在這些想要發財的游俠還沒有被坑死之前，向他們普及一下海洋的常識，不要讓他們死這么多，影響他的政績。
“第二，海上的風浪要比江河要大，你們最好先適應一些，看看自己會不會暈船。很多河北之人還沒航行上百里，就已經吐的死去活來啦，你們最好先去捕撈隊打工，一可以賺錢，二可以學習一些海上的經驗。”
“第三一定要找有經驗的隨手和船長，要學會遷星術，大海太遼闊了，光憑你們手中簡易的海圖，想找到香料島無異于大海撈針，大海上什么坐標都沒有，你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有學會了遷星術，你們才有機會找到香料島。”
“最后本官再給你們一點忠告，想要去香料島，要有錢財，要有航海技術，要有堅固的海船，要有人脈，要是你一條都沒有，就死了這份心，會稽郡俸祿不差，你們老老實實地打工也能賺到不少錢，幾年下來攢個十幾萬錢再衣錦還鄉也不差，強行想找香料島，那只能成為大海上的一具浮尸。”
“小兄弟你要有點錢財，就老老實實的在會稽郡運輸一批香料回鄉，賺點辛苦錢，不要想什么一夜暴富的美事，真有這樣的好事情，連乃公都輪不到，還能輪到你們。”
胡亥自然有自知之明了。
這些人聽完課之后，就激動走進吳縣。
胡亥緊張道：“光有錢還不夠？”
倒是胡亥看到人群走之后，靠近管弘，把自己袖口的一疊糧票掉進管弘袖口當中說道：“我等新來，不知海貿風險，還請兄臺指點一二，讓我等少走彎路。”
而后管弘好笑問道：“你敢和我大漢的權貴搶船？”
管弘道：“連海船都弄不到，還怎么去香料島，而且即便你弄到一條勉強可以航行的海船，水手怎么解決，船長怎么解決，海上貿易可不是有一張地圖就行了的，更不要說這張地圖是真是假還不一定。”
胡亥繼續問道：“還請兄臺指點？”
管弘道：“我會稽郡有三個可以制造海船的造船廠，但它們的產能卻是有限的，要先為朝廷制造戰艦，后為捕撈隊制造捕魚船，最后才是進行海貿的貨船，所以貨船的數量一向稀缺，造船廠的產能都被大漢伯爵以上的貴族定下了，訂單已經排到三年后了，連子爵，男爵都沒有資格訂。”
“他們是和朝廷簽訂契約的，朝廷幫助他們去香料島，他們要在香料島上為朝廷服役五年，五年后他們可以帶著自己的私人物品回到大漢，只要小兄弟你忍得住這份寂寞，吃得了開荒的苦，也可以去報名。
胡亥一臉失望道：“難道我等就真沒有機會登上香料島。”
管弘玩味道：“當然也有機會，第二批去香料島的海船就帶去了上千人去香料島。”
“還有這樣的好事？”
管弘看胡亥的臉色了然道：“小兄弟，海貿這行深的很，光有錢你參和不進來的。”
“好事？”
管弘看了看糧票，大概有上千錢笑道：“伱是個聰明人，看你穿著大漢最新的棉衣，還有十幾個家丁，想來有的家底。但我還是要問一句，家里有通向上面的關系？”
“其他行業你們還能跟著朝廷后面喝口湯，但海貿卻是重資產，重關系，重技術的行業，你這身份進去，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
胡亥馬上搖頭道：“這不是給朝廷去當開荒的牛馬，哪里能賺錢！”
就像他領著趙里的鄉親開個紡織廠，他只是做了做管理，即便是被他大哥強制退股了，那也賺了100多萬錢，這些就是別人當牛馬為自己賺的。
胡亥憑借這幾年的金融經驗可以感受到，給別人當牛馬，做的越辛苦，主人賺的越多，想要發大財那就不要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給別人去做牛馬。
管弘的忠告，根本沒有人聽，這些游俠來到會稽郡，走了幾千里，花了幾萬錢，可不是來這里打工做牛馬的。
管弘拍了拍胡亥的肩膀道：“是個聰明人，難怪年紀輕輕就被派出來做生意，我會稽郡特產不少，你帶一些貨物回去，也能賺不少，真想弄海貿，等我大漢的權貴吃飽喝足，你們再進來吧。”
胡亥只能失望的把剛剛得來的消息，告訴了朱沛和柱子等人。
幾人不相信這事情是真的，親自來到造船廠打聽情況，結果讓他們極其失望，造船廠的訂單真排到三年后了。
而后他們又跑到會稽郡其他兩個造船廠，結果也是一樣的，兩大造船廠已經不接受訂單，他們連定船的資格都沒有。
朱沛憤怒道“我們都上當受騙了，朝廷是缺少墾殖的人口，就把我們欺騙到會稽郡了。”
來到會稽郡的人，大部分都成為了捕魚隊的工人，其他人要不加入了造船廠當工人，要不就是紡織廠，因為太多的人口涌入，會稽郡的俸祿都被打下了200錢。
這讓本土的老鄉對這些外來人口怨念極重，這些外地佬不但搶了他們的飯碗，還把他們的飯碗給縮小了。
而能踏實做事的游俠，這些都是好的，還有一些不想勞動賺錢的游俠，大漢直接鐵拳鎮壓，把他們官員在礦場，為大漢挖銅礦鐵礦。
還有一些人向著富貴險中求，真和朝廷簽訂5年契約，被船隊運到香料島去了，但能不能帶回香料，只能等五年之后了。
想要發財沖到會稽郡的游俠，不但去不了香料島，還淪落成為牛馬，他們都認為自己上當了。
胡亥安慰道：“即便不能去香料島，但會稽郡也有不少能致富的道路。”
胡亥真正會稽郡逛一圈之后，才發現此地不愧是大漢前三的富裕郡縣。
能賺錢的產業實在是太多了，大漢的老三樣紡織產業，食鹽產業，制糖產業極其發達，長江以南的郡縣基本上都是會稽郡的市場。
尤其是打通了香料島航線之后，會稽郡的貨物就可以通過海運直接運輸到番禺城，通過南越國攻占了整個百越市場。
同時會稽郡也有新三樣捕魚業，捕鯨業，香料加工業。
徐凡在會稽郡點開了拖網捕魚技術之后，會稽郡的漁業呈現爆發式的增長，兩年時間捕撈量增長了4倍多，會稽郡本土的魚肉價格已經跌到了糧食的價格的五倍，一斤魚肉居然只要兩錢。
胡亥都有一種沖動的想法，想購買一船魚直接運到關中去賣，這最起碼有5倍以上的利潤。
而比起漁業，捕鯨業利潤更高，一頭鯨魚就價值幾百萬錢，會稽郡已經形成了一條鯨魚的產業鏈，鯨魚肉可以用來吃，鯨魚的油脂可以做龍燭，鯨魚還出產寶貴的龍涎香，這已經成為了會稽郡最珍貴的特產。鯨魚的骨骼可以做肥料，鯨魚的內臟可以做藥材。
可以說鯨魚渾身都是寶，一條產業鏈養活了幾萬人。
風靡大漢的香料就更不要提，香料來會稽郡之后，被當地的工匠制造成各種香料，和調味料，加幾倍的價格再賣出去。
如此多且價值高的產業在會稽郡，胡亥感覺會稽郡的富裕程度，是洛陽城的兩倍以上。但只賺一點行商的辛苦錢不是他的目的，所以他不愿意就這樣離開會稽郡。
這天在他會稽郡的街道上尋找機會，看到一群漢吏把一些婦孺趕出了一個院子。
“會稽郡的漢吏如此無法無天？”胡亥有點震驚道。
但一旁的百姓道：“你這個外鄉人知道什么，不要看這些人可憐，但他們都是奸商的家人，就該有這個下場。”
另一個百姓也跟著說道：“他們明知道平底船不能在海上航行，這還高價把平底船賣給那些想要去香料島的人，造成了上百人翻船淹死，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尸骨都找不到，郡尉判處了那個奸商絞刑，全部的家產充公，用來賠償給受害者，所以才把她們趕出來。”
“這也就是天子仁慈，沒把她們也給抓起來，按照暴秦的法令，這奸商的妻兒全得當囚徒，修長城修到死。”
胡亥聽到這話一時間尷尬不已。
但胡亥靈光一閃想到了什么，他再次找到了管宏，掉了三千糧票在他的袖口當中。
管宏神色嚴肅的咳了一聲道：“有什么事情要問？”
胡亥把自己在街道上看到那奸商的事情說了一遍。
“某想買下這個造船廠，不知道能不能行？”
管宏道：“某可以幫你去問問，但你可要想清楚，自從海運興起之后，這種小的平底船，用處越來越小，要不然那奸商也不會鋌而走險，以平底船欺騙那些想要登上香料島的人，最后造成了船毀人亡的慘劇。”
“你要是干了這種事情，少不得某也要親自抓捕你。”
胡亥道：“那種坑人性命之事，某不屑為之。”
“還請管大哥多多幫忙，事成之后，小弟必有重謝。”
今天的事情讓胡亥發現，去不了香料島，但可以制造海船，從那些想登上香料島的人身上，狠狠的賺一筆，這未必不是一條賺錢的買賣，說不定會比香料賺的更多。
于是胡亥讓朱沛去吳縣造船廠打聽那種手藝好，能指揮工匠單獨制造一艘海船，家世比較落魄的造船大匠。
朱沛還真很快打聽到了。
“蔣明是吳縣造船廠新的大匠，他雖然手藝好，但因為資歷淺，俸祿并不算高，而且他去年為了娶一位淑女，花費了全部的身家建造新的院子，據說還欠下了不少外債。”
“淑女？”
朱沛道：“就是那些六國落魄的貴族，現在是大漢的天下，大漢的貴族根本不承認他們的身份，所以這些年他們過得非常落魄，主動開始向下聯姻。”
胡亥搖搖頭道：“卻沒想到他們落魄至此。”
而后胡亥帶人找到了吳縣造船廠的大匠蔣明道：“在下胡亥，也想弄一個造船廠，想請蔣大匠為某做。”
蔣明不屑道：“某現在月俸萬錢，有獎金，有退休，還有免費的醫療福利，你覺得你們這些小商賈能比得上朝廷？”
胡亥道：“朝廷給的再多，蔣大匠，你也只是在為朝廷做牛馬，朝廷能在你身上賺取5倍10倍的利潤，才會給你現在的待遇。”
“某這個造船廠雖然小，但某卻愿意給您股份，只要您愿意成為我們造船廠的大匠，某愿意拿出造船廠的一成股份，外加俸祿1萬錢，10萬錢的安家費。
現在一艘千料的海船價格突破了100萬，而真正的造價是多少？想來大匠您是心知肚明的，在某的造船廠，你只要能造出一艘海船，就能得到一年乃至兩年的俸祿。”
“是想成為朝廷的牛馬，還是想當掌柜自己做主，蔣大將還請細細思慮一番。”
蔣明臉色為難道：“但你這小造船廠，工作不穩定，誰知道能拿幾年的錢？朝廷卻不一樣，那是要給某發養老金的。”
胡亥笑道：“現在天下的人都想登上香料島，還擔心海船賣不出去？只要我們能造出合格的海船，10年內是不用擔心賺不到錢的。”
“至于養老金！”胡亥不屑道：“兩石大米，一斤油，一斤鹽，一斤糖這能有多少錢？大匠您要是有百萬身家，還怕晚年生活不好？”
“還請蔣大匠好好想想某的話，您只有三天的思考時間，要是三天之后您還不答應，那么某只能找別人。”
“蔣大匠，有時候選擇會比能力更加重要，當年那批投靠天子刑徒，他們有什么特殊的才干嗎？
還不是他們投靠了一個好的領袖，于是他們乘勢而起，個個成為了大漢的開國功臣。”
“某的本事自然是不如天子的，但某的提議，未必不是蔣大匠翻身機會。
大匠繼續做下去，您這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但成為掌柜卻不一樣，要是某的這個造船廠，能跟朝廷的造船廠一樣，您就是一個身家千萬的富豪。”
蔣明聽了胡亥的話，思考三天之后，辭去了自己吳縣造船廠大匠之位，下定決心跟著胡亥去創業。
與此同時，在管宏的幫助下，胡亥以二十萬錢的價格，買下了被沒收的造船廠。
而后胡亥帶著蔣明，朱沛等人去了造船廠。
這個造船廠并不算太大，占地一畝左右，一個籬笆院子圍住了這片地區，空地上堆滿了木材，有個庭院般大小的廠房，里面有十幾個老老小小的造船工匠。
胡亥拿出文書道：“朝廷已經把造船廠賣給本人，以后本人就是你們的東家。”
“東家好！”造船廠的工人有點喜出望外。本以為老板絞死之后，他們要失業了，卻沒想到有人購買了這個造船廠。
胡亥看向蔣明道：“您是造船的老手，我們這個造船廠要變成能制造海船的造船廠，還需要有什么？”
蔣明道：“首先造船廠要把四周的土地給買下來，最起碼要擴大5倍以上，還要改造廠房，即便是千料的海船，也有六七丈長，這個廠房太小了，難以制造這么大的海船。
還要挖掘新的船塢，還要挖條水渠連通外面的吳河，這樣的話，我們的船造好之后就能打開船塢，船可以直接從船塢開出去。
外面的木料也不行，太短了，不能做海船的龍骨和桅桿，要購買新的木料，同時還要建造新式的蒸干窯，等自然陰干的木料要等三年以上，我們沒有這么長的時間，蒸干窯卻只用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能達成如此的效果。”
最后蔣明道“工匠的數量也太少，他們只制造過河船，對于制造海船來說，這些經驗不但沒有益處，反而是有害，某要重新教他們。”
胡亥問道：“改造這個造船廠要花多少時間？多少錢？”
蔣明道：“在有充足的人手的情況下，最起碼要花三個月時間改造，改造的費用大概是百萬錢左右。”
胡亥道：“某認命您為掌柜，這個造船廠按照您的心意去改。”
蔣明激動道：“某定不讓東家失望。”
“柱子！”
“在”
“你就是監理掌柜，蔣掌柜需要什么你就買什么。”
“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