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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興十五年,正月底。
受到第二次關中之戰的影響,洛陽上下的氣氛有些詭異。
三國外交縱橫策略,再一次被推上了浪尖。
“孫權派使者益州了。”司馬師急匆匆走進來。
“確定了嗎?”
“確定。”
正在寫字的司馬懿停下筆,嘆了口氣。
挑唆漢吳關系,是他司馬懿在曹叡面前出的主意。
他沒想到,這一招……屁用都沒有!
孫權到底是怎么做到十萬大軍在夔門停了一天,被就反殺了一員名將的?
“吳軍戰敗的原因,打聽到了嗎?”司馬懿繼續問道。
司馬師端坐于前,面色平靜地說道:“說法很多,有人說是夔門河道狹窄,吳軍判斷失誤,導致船只相互撞毀。”
“還有的說法是蜀軍派出了一些水師,攔住了吳軍的去路,雙方進行了慘烈的水戰,蜀軍的弩兵恰好射死了全琮。”
這種級別的主將死在戰場上的概率極小,但也不是沒有。
甚至有級別更多的主將戰死的,例如夏侯淵。
“還有一種說法。”說到這里,司馬師停頓了一下。
“嗯?”
“有說是被蜀軍的弩射死的,而且是從白帝山上下來的弩。”
司馬懿不由得笑起來:“我原本以為孫仲謀氣量非凡,沒想到戰敗之后,居然想出如此滑稽的理由來掩蓋自己的失敗。”
“父親是說,白帝山上不可能有弩射殺全琮?”
“你認為可能嗎?”司馬懿大笑起來,“莫非蜀軍的弩能射數百丈不成!江東鼠輩耳!連這種理由都編!”
司馬師點了點頭,顯然也同意司馬懿的猜測,他嘆了口氣說道:“可能吳軍此次也卻有輕敵之舉,不過我實在想不通,吳軍為何不快速繞過白帝山,直入江州,要知道這一次益州兵力空虛!”
司馬懿也感慨起來:“可能蜀軍在白帝山藏了一部分水師,氣運也來了,天不亡諸葛亮!”
父子二人靜坐片刻,司馬師突然說道:“這一次夏侯霸丟了近兩萬人,連中軍也戰死有八百多人,夏侯霸已經被召回京,現在郭淮親自在陳倉一線整頓兵馬,父親的機會來了。”
司馬懿卻保持沉默,他突然問道:“陳長文的病如何了?”
“自從上個月傳聞病倒,就沒有其他的消息了。”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下面人的聲音:“君侯,宮里內侍來了,在外面等候。”
司馬懿這才停住了筆,道:“我去更衣。”
司馬師喜道:“必然是讓父親回關中的。”
“恐怕未必,現在是多事之秋,遼東也不太平,毌(guan,四聲)丘儉被公孫淵突襲撤回,此乃東北邊境之患,若不及時剪除,他日必成大禍!”
說完,司馬懿便去更衣,不多時便出去迎接曹叡的內侍。
“君侯,陛下有急召,命您立刻去陳司空家中。”
司馬懿愣了一下,他立刻意識到陳群可能命不久矣了。
“陛下現在可在?”
“陛下就在陳司空家中,還請君侯速速前往。”
司馬懿不敢耽擱,立刻起身趕往陳群家中。
司馬懿到后院的時候,陳泰等人都在外面等候,婦人正在暗中抹眼淚。
這下司馬懿更加確定這位百官之首的司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陳泰對司馬懿作揖道:“見過向襄侯。”
“有禮了。”
說完,司馬懿立刻走進房屋里。
陳群躺在榻上,面色蒼白,氣息微弱。
“臣參見陛下。”
“過來。”
司馬懿連忙走過去。
曹叡臉上流露出悲傷:“司空病情加重了。”
“向鄉侯蒞臨寒舍……”
“陳司空不必多禮了。”
“現在國朝正是多事之秋。”曹叡感慨起來,“臣司空病重,朕心中難受,是司空現在要見你的。”
陳群劇烈咳嗽了幾聲,說道:“自孔明第五次北上,關中局勢劇變,天下風云莫測,我大魏占天下三分之二,但卻已有危機。”
曹叡用力抿著嘴,皺起眉頭,他每一次皺眉頭,眉心都有一個“川”字,清秀的面容就會變得冷酷起來。
陳群強留著一口氣說道:“三年前,蜀軍采取了圈地之策,穩居關中,又以磚墻奪下陳倉,還有布匹,這些全部出自一人之手。”
曹叡和司馬懿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道陳群指的是誰。
“從去年開始,老臣就派人去益州仔細打探了許多消息。”
“這個人去益州之后,立刻被任命為工部尚書,又掌握了益州商業,設立太府寺……”
說到這里,陳群激動起來,已經渾濁的目光再一次有了幾絲光明。
陳群是一個吏治高手,九品中正制就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
他能成為曹魏的司空,絕不是靠裙帶關系,而是有著過硬的真才實學。
當他提到太府寺的時候,似乎有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感。
“陛下!我大魏一定要設立太府寺!老臣派人去抄錄了益州的《大漢商社管理條例》,一定要借過來用!不要擅自修改,這份文書,已經十分完善,一定要設立太府寺!”
陳群更加激動,已經干枯的手臂開始顫抖。
他似乎想坐起來。
“陳卿,躺下吧,朕在聽著,朕一定認真聽,每一個字都認真聽。”曹叡神色沮喪,但語氣卻異常堅定。
“還有那個大漢物流商社,股份制!”陳群眼角泛出淚光,“陛下一定要借過來!老臣活了那么多年,翻閱了無數古籍,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綱紀制度,股份制的精髓……股份制的精髓在于信譽,在于信譽!朝廷應該立法!應該立法!陛下……”
“它能幫大魏解決后勤頑疾!它能幫大魏解決后勤頑疾!還有鹽引法!這些,每一個拿出來,都是能改變一朝一代的千古仁政!但卻在短短的兩年之內出現在了益州!兩年之內!”
說到這里,陳群的目光落到司馬懿身上:“向鄉侯能理解我所言嗎?”
司馬懿連忙道:“下官完全能體會司空的心情!”
“應該立刻派更多細作去益州,益州的良策,都要為我大魏所用!我們在西線戰敗了數次,陛下不必憂慮,我大魏富有九州之地,只要能吸納那些良策,我們激發出來的潛力,是益州無法比擬的!”
“朕知道了。”
陳群再一次劇烈咳嗽起來,李衡這個人,為何沒有出現在我大魏!
“陛下,老臣受三代恩惠,不敢有絲毫懈怠,但天不假年,老臣已經油盡燈枯,此后不能再輔佐陛下,望陛下事事持重,不可掉以輕心,切記良藥苦口,忠臣不說諂媚之言……”
說完,陳群全身一顫,眼中的光慢慢消散。
“陳卿!陳卿……”曹叡喚了幾聲,陳群卻已經沒有了反應。
曹叡嘆了口氣,對司馬懿道:“出去說。”
等曹叡出來的時候,給陳泰做了一個眼神:“節哀順變。”
陳泰知道自己的父親病故了。
他忍著悲痛走過來,將一堆厚厚的文書呈遞給曹叡,說道:“這是父親讓臣轉交給陛下的,也是他去年一直在收集的,昨天晚上,他還在案前整理,已經全部整理完。”
曹叡接過來,他看到第一頁,就知道全部是陳群收集的益州相關的新政。
“司空是大魏的忠臣、良臣,大魏能有司空這樣的人杰,是大魏之幸。”曹叡也傷心起來,“你們都節哀吧。”
說完示意他們進去。
陳泰行了個禮,才急忙奔進去,看到陳群后,便跪在塌前痛哭起來。
陳家其他家事也紛紛痛哭起來。
曹叡帶著司馬懿走出了陳家。
“上朕的馬車。”
“喏。”
司馬懿跟著上去。
曹叡的心情顯得很沉重,陳群在吏治方面很有建樹,而且在對待西線戰事,數次提出有針對性的意見。
只是當時自己沒有聽取。
“司空臨終之言,伱如何看?”曹叡問司馬懿。
“臣覺得司空深謀遠慮,孔明前四次失敗,皆因為糧草,三年前,孔明解決了糧草問題,所以才能跟我們打持久戰。”
曹叡點了點頭。
“無論是圍田,還是織布,還是燒磚,都是在解決后勤問題。”
“恐怕不僅僅是后勤問題,這一次夏侯霸跟朕說,蜀軍防御在將破之際,蜀軍步兵前鋒卻搶先擊潰了我們的主力軍陣,此事極其詭異!”
司馬懿沉默下來。
“朕懷疑蜀軍有新的軍備!”說完,曹叡仔細翻閱起陳群整理的這些文書,很快就看入迷了。
但他一邊看一邊卻問司馬懿:“毌丘儉被公孫淵埋伏,公孫淵兩面三刀,狼子野心!若是放任其不管,他日必成大患!現在國朝主要威脅在關中,朕不想北線再出現一個!所以朕想任命卿為征北大將軍,給朕滅掉公孫淵這個逆臣!”
“臣絕不辜負陛下重托!”
“你給朕記住,公孫淵的任何一句話都不要信,給朕殺了他!朕要他的人頭,朕見不到他的人頭,睡不著覺!”
“喏!”
“西線之事,你認為現在該如何處理?”曹叡話鋒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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