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天狼星扛著安東尼回到營地時,他們都非常慶幸離開的時候沒有收起帳篷。碎裂的右臂導致小天狼星暫時無法正常使用魔杖,而安東尼雖然仍然擁有靈活的右手,但這只手——很可惜地——并沒有連接在手臂上,幾乎無法擺出標準的持握魔杖姿勢。
小天狼星將袋子放到桌子上,打開袋口,任由安東尼散落出來,自己則拉開椅子,重重地坐了下來。怨靈雞歪著頭觀察了一陣子,跳上桌子,叼起袋底,用力晃了晃,幫助安東尼更快地從袋子里脫困。安東尼努力感受著自己各個部分的位置,試圖將自己歸位,但每當他嘗試著動動腿,或者活動活動身子,就有一部分他會滾到地上。起初,骷髏貓還會感興趣地幫忙把幾個掉到柜子底下的部分拍回桌子下,但很快厭倦了,蜷縮在陰影里無動于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你把餐廳弄得一團糟,亨利。”小天狼星觀察了一陣子,點評道。
“我會收拾的。”安東尼向他保證,“我的清理一新相當熟練。”
他又努力了一會兒。
小天狼星站起來,說:“不,我不能盯著你了。這太詭異了。”他將安東尼的小臂撿回桌面,走出房間。
安東尼隱隱約約聽見小天狼星打開了收音機,緊接著還有擰開水龍頭后嘩啦啦的流水聲。他一直沒有想明白帳篷的給排水系統規劃,小天狼星顯然沒有向任何一個自來水廠繳費,帳篷也沒有連接任何下水道(或者湖)……安東尼一邊漫無邊際地思考著,一邊讓亡靈魔法流過手和手臂,將它們連接起來……不過更有可能根本沒有這樣的東西,這些水龍頭可能不過是一些裝在帳篷墻壁上的煉金裝置,具有類似于清水如泉的效果……
小天狼星又走了回來,坐到座位上。他似乎快速地洗了個臉,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哈利不回答我。”小天狼星突兀地說,“這個時候,學生可能在做什么?魁地奇比賽?”
“應該不是。”安東尼思考了一下,“至少不是格蘭芬多的比賽。我記得格蘭芬多已經勝過了其他三個學院,提前拿到了魁地奇杯——”
“哦,我想起來了!”小天狼星說,“哈利之前和我說過,今天是慶祝賽!”
“慶祝賽?”安東尼好奇地問,同時讓自己的手拖著胳膊爬到眼前,檢查自己有沒有拼反。
“據說是慶祝那個烏姆里奇離開了學校。”小天狼星聳聳肩,“當然了,斯萊特林不會參加,不過其他三個學院都很樂意。反正期末考試結束了,魁地奇杯已經有了結果,他們也沒有什么事情。”
安東尼說:“不過,你不是說波特先生之前在喊你嗎?再說了,魁地奇比賽好像一般都安排在上午,現在應該結束了。你要不要再試一下?”
“等一會兒吧。”小天狼星搖搖頭,“魁地奇,賽上一整天也不稀奇。”他放松下來,靠著椅背,托起自己的右臂端詳著。
“在我看的幾場似乎都結束得挺快的。”安東尼說,“有時是因為找球手快速地抓住了金色飛賊,有時是因為場上快速地出現了意外。你需要幫忙嗎?”
“我知道接骨頭的咒語,但是只有龐弗雷夫人那樣的專業人士才能保證真的接好……”小天狼星抬起頭看了眼安東尼,“我猜我們倆現在都施不出像樣的咒語。”
“我一會兒可以試試。”安東尼說著,將上臂安回了身體上,“如果沒有接好應該怎么辦?”
小天狼星回憶了一下:“掰斷重新接。”
“那算了。”安東尼果斷地說。
“你可以先試試把我手臂扎起來。”小天狼星鼓勵道,“咒語是‘夾板緊扎’。如果你能先把它夾正,接骨頭時就更可能成功了。”他試著掰了下手臂,疼得將臉皺在了一起。
安東尼說:“真可惜,我只擅長給死去的東西接骨頭。”
小天狼星又打量了他幾眼,評論道:“至少你看起來不太擅長給自己接骨頭。”
“嗯……這是意外情況。”安東尼說,“那畢竟是殺戮咒。”
他散在桌面上,面不改色地組裝著自己。殺戮咒肯定對他的身體造成了一點小影響。他通常可以依靠直覺將這些東西——碎片啦,尸塊啦——組合在一起,但現在那種隱隱之間彼此呼應的聯系似乎減弱了,仿佛老舊的磁鐵,只能松松地、輕輕地吸在冰箱上。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意識到房間里有些過分安靜了。安東尼轉過頭,看到小天狼星正盯著天花板。
“怎么了?”安東尼問。
“那是什么感覺?”小天狼星低低地問。
“嗯?”
“沒什么。”小天狼星飛快地說,坐直身子,“我能幫上點忙嗎,亨利,借你一只手之類的——”
安東尼說:“很快。沒什么感覺。”
小天狼星頓住了。
“真的。”安東尼笑了(希望以他現在的狀態,這個表情不會顯得太過驚悚),“對了,能麻煩你幫我把那個膝蓋撿回來嗎?”
安東尼站在盥洗室的鏡子面前,花了些時間,才勉強將腦袋平穩地摞在了脖子上。
“我后悔沒買那個會說話的鏡子了。”小天狼星說。
“明智的決定。”安東尼晃了晃頭,“尤其是在帳篷這么輕易就壞了之后,我認為你應該更加謹慎地考察魔法道具的實用性。”
小天狼星略帶得意地說:“至少全套緊急醫療包很有用。”他伸展手臂,又輕松地屈了屈它。
“它確實挺有用的——在你想起來你買過它之后。”
“別這么掃興,亨利。在遇到伏地魔、自己同伴變得四分五裂之后,我沒能立刻回憶起購物小票,這不是我的錯。”
“你漏了對著一顆頭說話。”安東尼說,“好吧,你說得有道理。”
“說到這個,伏地魔去哪里了?”
“他提到了什么新的軀殼、制造第一枚船錨時做的準備……聽起來他似乎對我們遇見的那個身體不太滿意,”安東尼回想著,隨著他的身體逐漸完整,他的頭腦似乎也變得活躍起來(“不難理解。”小天狼星譏諷地說),“但他似乎沒有提到他的新身體在哪里,只是將什么東西交給那條蛇保管,并且說他還會回來的。”
“什么時候呢?”小天狼星問,“我們難道要一直在這個森林里等著嗎?”
“最好還是先想辦法把消息告訴鄧布利多教授吧。”安東尼說,“對了,你聽說過‘魂器’嗎?”
“魂器?”小天狼星皺起了眉,“魂器……沒有,從沒聽說過。伏地魔提到了這個詞?”
安東尼點了點頭。有一陣子,他們倆就這樣站著,各自思索著伏地魔可能的藏身之處。安東尼一方面希望伏地魔的新身體離霍格沃茨遠一些,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暢想,如果那具令伏地魔滿懷信心的軀殼正好就在校長辦公室,倒是能省去不少功夫。鑒于鄧布利多確實嘗試過在霍格沃茨里為伏地魔設下陷阱,安東尼認為后一種猜想也不是完全荒謬的。
餐廳的鐘叮叮當當地鳴叫起來。
“好吧,晚飯時間到了。”安東尼說,“我想我們還有些培根。今晚吃意大利面怎么樣?”
“棒極了。”
培根在平底鍋上滋滋作響,令整個廚房里飄蕩著濃郁的香味。小天狼星哼著歌,將一大把意大利面扔進沸騰的鍋里,傾斜鹽罐子,向里面嘩嘩地倒鹽。
“……今天早晨從圣芒戈中醒來,如今已無大礙。據斯克林杰先生回憶,此次嚴重中毒源于他誤飲了一杯包含除狐媚子藥的茶,與外界此前猜測的種種陰謀均無關系。傲羅辦公室主任魯弗斯·斯克林杰呼吁公眾信任魔法部,同時也提醒巫師注意食品安全……
“斯克林杰?”安東尼驚詫地問。
“魔法部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巴蒂·克勞奇認為,這不應該阻止英國魔法界與其他國家的交流……”
小天狼星轉過身,用魔杖敲了敲調諧鈕,收音機的聲音變得忽高忽低,過了一會兒又變得清晰起來:“……感謝洛哈特教授做客‘一手新聞’!我已經等不及想看你的新書了,吉德羅——也提醒我們的印刷廠,盡早準備好更多的紙張,以避免像推出《與吸血鬼同船旅行》時那樣的尷尬場景。這毫無疑問也將是一本暢銷書,和我們唯一的疑問只是它是否能超越吉德羅你自己此前創造的暢銷榜傳奇……”
小天狼星又敲了敲收音機。
“接下來是‘了不起的貓頭鷹’時間,想要更加了解你的魔法伙伴嗎?想要知道怎樣更好地照顧你的寵物嗎?我們今天請到了對角巷的老貓頭鷹,一位受夠了人們錯誤的喂養方式的貓頭鷹愛好者,也是一位深受信賴的貓頭鷹專家。他將為我們介紹三種有利于貓頭鷹視力的食物……”
“啪!”空氣爆裂聲蓋住了貓頭鷹食物的介紹。安東尼手一抖,差點將平底鍋扔到了剛剛出現的家養小精靈那光禿禿的頭上。
“安東尼教授!”家養小精靈慶幸地、眼淚汪汪地叫道,“多比找到您了,安東尼教授!”
“多比?”小天狼星懷疑地問,魔杖指著小精靈,“你不是馬爾福家的小精靈嗎?馬爾福找亨利做什么?”
“哦,不是的,是多比自己來找安東尼教授的……多比本來想找鄧布利多教授,但是鄧布利多教授在霍格沃茨里,多比進不去霍格沃茨……”
安東尼將鍋放到一旁:“你找我做什么,多比?”
“多比想讓安東尼教授去救波特先生!”多比高聲說,“哈利·波特正在危險中!”
“什么?”小天狼星厲聲問,“哈利在哪兒?”
“哈利·波特在……哦,壞多比!很壞很壞的多比!”多比猛地撲到安東尼旁邊,將自己薄薄的、血管分明的大耳朵按在滾燙的灶臺上。
安東尼立刻攔著他的腰,將他抱開了:“多比!我認為你已經懲罰過你自己了!”
小天狼星沖進臥室,對著雙面鏡喊道:“哈利,哈利!你能聽見嗎,哈利?”
“沒關系,多比,我們慢慢來。”安東尼讓家養小精靈在洗碗池旁邊坐下,“我認為你知道波特先生的位置。”他盯著多比的眼睛。那雙網球般的大眼睛狠狠閉了一下,又睜開來,充滿期盼地看著他。
“我認為波特還在英國。”閉上又睜開。
“我認為波特和鄧布利多教授不在一起。”閉上,睜開。
“波特——和伏地魔不在一起。”那雙突出的眼睛中充滿淚水,沒有閉上。
“他不在霍格沃茨?”安東尼皺眉道。
多比尖叫道:“多比不能說!多比不能泄露秘密!”他的身子在洗碗池旁神經質地前后搖晃著,將水龍頭也震得噠噠響。
“噓,沒事,這全是我的猜測,你什么都沒說。試試這個,波特和任何教授都不在一起。”閉上,睜開。
“波特在具有麻瓜驅逐咒的地方。”多比用力地閉了下眼睛。
“波特在霍格莫德、對角巷或者翻倒巷里。”瞪大的眼睛。
“波特在圣芒戈。”瞪大的眼睛。
安東尼猶豫了幾秒。“我認為波特在某個私人領地上。”眼睛沒有閉上。安東尼稍稍松了口氣。
“小天狼星!”安東尼喊道,“除了霍格沃茨、霍格莫德、對角巷和翻倒巷,還有什么非私人領地、有麻瓜驅逐咒的地方?”
“阿茲卡班!”小天狼星立刻答道,他沖回廚房,雙手緊緊捏著多比瘦弱的肩膀,“哈利在阿茲卡班嗎?”
“他不能回答你!”安東尼說,“多比,小天狼星認為波特先生在阿茲卡班。”
多比將眼睛睜得那樣大,安東尼幾乎要擔心他的眼珠會掉出來。
“這樣問要到什么時候!”小天狼星煩躁地說,“我去拿摩托——你有一路上的時間可以和這個小精靈玩猜謎游戲。”
“小精靈的魔法和巫師不一樣,小天狼星——多比可以直接帶我們幻影顯形回去。”安東尼說,“還有什么地方?不是學校,不是街道,不是醫院,不是監獄……哦。”他轉向激烈地搖動身子的家養小精靈,“魔法部。”
多比抽噎一聲,死死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