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著亡靈魔法的光點,安東尼幾乎是立刻找到了聚作一團的寵物們。他無視腦海中怨靈老鼠驚恐的尖叫,從灌木叢中竄出,爬到怨靈雞旁。透過怨靈雞透明的翅膀,他能看到貓正安詳地睡著。
他擠進怨靈雞的翅膀下。冰冷的怨靈正盡力阻止貓的體溫繼續升高——以某種類似于試圖將貓凍死的方式。雞朝旁邊讓了讓,一邊為大蛇騰出空位,一邊發出寬慰的咕咕聲。
安東尼張開嘴,咬住貓。
貓的呼吸急促起來,安東尼能感受到那貼著他身體的、毛茸茸的肚子劇烈地起伏著。毒液和亡靈魔法順著他的尖牙流入貓的脖頸中,慢慢令他感到頭暈目眩。顯然,一條蛇的毒液是限量供應的。安東尼將牙齒卡在貓的身上,在逐漸變得輕緩、細微的呼吸聲中思考自己應該去哪兒為貓找到更多死亡,更多的亡靈魔法。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不,當然不是奇洛或者伏地魔。安東尼毫無理由地相信,對他的貓來說,他們的死亡包含太多雜質了。不遠處還有更好的選擇:一些新鮮死亡、又被亡靈魔法喚醒的蛇尸。
他叼起貓,朝森林深處游去。怨靈雞飛在前頭引路,順便嚇走了幾只好奇地打量他們的狍子;而老鼠跟在他們后面,時不時立起身子,謹慎地四處打探。貓在他口中晃來晃去。最好快一些。如果失去了太多亡靈魔法,如果活過來太久,即使他最終喚醒了骷髏貓,安東尼也無法保證那會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只貓。正如死亡會吞噬生命,生命也會侵蝕死亡。
安東尼控制不住地想起鄧布利多講過的那個關于復活石的故事:某個巫師跨越界限,將死去的情人帶回人間,但是對方并不高興回到人間。他也想起自己的寵物們都很喜歡待在房間里,或者去遠離人群的地方散步,因為它們厭惡活物。
在他剛剛喚醒怨靈老鼠時,他曾經猶豫過是否應該讓它回歸死亡,是它抖著胡子選擇留下;他也曾經問過怨靈雞是否愿意回來,雞回來了。但是他是不是從來沒有問過貓的意見?
經過幾個土坡,繞過樹干和巖石,安東尼就看到自己的腿橫亙在眼前。翻過腿之后,則是遍地相互盤結的蛇和早已死去的獨角獸。
他將貓放到地上。貓仰面安睡,敞著肚子。安東尼用吻部輕輕推了推貓。
這兒有足夠多的死亡,他想。猶如細流匯入湖泊,他小心地控制著亡靈魔法流向貓。他既希望它回來,又有些擔心它情愿永遠舒舒服服地沉睡下去,不必再作為亡靈生物生活在活物的夾縫中。或許是因為摻雜了這點猶疑,在亡靈魔法的感知中,貓的光點始終忽明忽暗,仿佛它也在界限前徘徊著。
在安東尼從墳墓里鉆出來之后,貓一直陪在他身邊——冷冰冰地趴在他衣柜頂上俯視他,或者熱熱鬧鬧地在房間里上躥下跳,提醒他喂貓、修家具和打掃衛生。我想要我的貓,安東尼在將更多蛇搬到貓身邊時想,但是如果……
忽然間,貓的皮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頭骨中猛然躍起的兩團魂火。安東尼驚訝地停了一下,湊到貓的面前。
貓厭惡地朝后縮了縮脖子,伸出爪子,飛快而精準地沿著幾乎已經消失不見的縫隙將巨蛇的腦袋又一次割了下來。嘭!安東尼從納吉尼中淌出來,鉆進他自己的身體里。
怨靈雞和怨靈老鼠欣喜地聚到貓身邊,貓將怨靈老鼠攏到自己下巴下面。安東尼讓頭顱滾到貓旁邊,還沒來得及說話,骷髏貓又給了他一爪子,推得他咕嚕嚕地滾遠了些。
“嘿!”安東尼抗議道。
骷髏貓站起來,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走到安東尼跟前,審視著他古怪的形態。安東尼忍不住笑起來。在剛剛那一刻,是貓的渴望,而不是安東尼的渴望,讓那兩團魂火燃燒起來。貓回來了,而且是它自己選擇回來的,沒有什么事情比這個更重要,也沒有什么能比這個更讓他開心了。
貓低下頭,莊嚴地用它頭骨上鼻孔的位置輕輕蹭了蹭安東尼的頭上凸起來的地方……或者說,和安東尼碰了碰鼻子。
安東尼說:“我們回去吧。”
一條大黑狗從樹林里鉆出來,鼻子聳動,目光炯炯。它先看向樹根旁的巨蛇尸體,又瞪向白骨森森、正在樹皮上磨爪子的骷髏貓,緊接著是奮力將安東尼半條胳膊拽上衣服的怨靈老鼠,然后是那只試圖幫助怨靈老鼠的手,最后和地面上安東尼的頭顱對上了視線。
“下午好,小天狼星。”安東尼說,“來幫忙打包嗎?”
熊一般大的黑狗露出牙齒,朝他咆哮起來。
“事先聲明,伏地魔不是小羊排。”安東尼說,“而且你的福靈劑一定有什么問題。”
“只是亡靈巫師而已,小天狼星。想想之前那些突然動起來的死蛇。真的,我也不是什么其他擅長讀心和變形術的神奇動物……”
“現在別和我說話,拜托。”小天狼星說。他倚靠在樹上,沉默地看著安東尼的腳拖著小腿往衣服上走,又一言不發地往地上扔了個袋子。
“火龍保護區的袋子。”安東尼說,“你知道這個袋子只有你能打開,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雙臂抱胸,沒有回答他。安東尼猶豫了一下,繼續朝衣服上走。如果他能說服小天狼星相信自己,或許他可以幫忙將衣服打成包裹,把自己帶回帳篷……
“萊姆斯·盧平!”小天狼星忽然高聲說,“他知道,是不是?這個混蛋,他知道你是個亡靈巫師,是不是?見鬼的月亮臉!還有鄧布利多——見鬼,我就知道他沒把一切都告訴我!什么‘處理這種問題的專家’,‘絕對是一把好手’——”
他一邊說著,一邊撿起袋子,拉開封口:“我看到伏地魔的尸體了。他死了,還是又逃跑了?”
作為活人,小天狼星接受面前這一切的速度有些超出安東尼的預期。不過他記得哈利還是赫敏提到過,布萊克老宅里也掛著很多家養小精靈的頭,所以說不定小天狼星其實很習慣看到一顆孤零零的頭顱,只不過那些頭通常不會和他說話。
“我想他不過是暫時離開了。”安東尼說,“他好像在森林里藏了什么,還叮囑那條蛇好好照看那個東西。不過,既然蛇已經死了,我猜我們不太可能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了。”
“聽著,亨利,我很高興你還活著。”小天狼星沉思道,“但是阿爾巴尼亞有魔法醫院嗎?還是說我應該把你弄到圣芒戈去?”
安東尼讓自己的手幫助小天狼星拉開袋子:“我們不能去圣芒戈。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我現在是個逃逸的緘默人之類的。”
“那就先回帳篷。”小天狼星不在意地說,“我也需要找個辦法把手臂接回去……哈利剛才好像在雙面鏡那頭找我了。”
安東尼想起來了:“沒錯,他們期末考試應該考完了。”
“噢!”小天狼星露出笑容,“對了,我和他說好了,今年他會來布萊克老宅度過假期!”
“我想知道凱瑞迪有沒有在背后詛咒我。”安東尼說,“我本來告訴她我說不定能回去和她一起改試卷。”
小天狼星咧嘴而笑:“我會問問哈利的,說不定他知道。我猜你不太樂意以這副模樣和他打招呼?”
“確實如此。”
“但是我一定要想辦法讓萊姆斯看到這個樣子。”小天狼星說,“等我們回去了,你能在他面前再這么干一次嗎?”
“呃……”
“然后我會說服他把你裝起來,運到龐弗雷夫人那邊。龐弗雷夫人會朝他咆哮的,哈!”小天狼星興致勃勃地說,“呃,不行,我們應該告訴龐弗雷夫人發生了什么?”
“一次比較嚴重的分體。”安東尼的腦袋說。
小天狼星思索了一會兒,認同地點點頭:“相當嚴重。”他將安東尼的一截胳膊扔進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