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特意比平時提早了一些到教室，滿意地發現烏姆里奇確實沒有等在門外。學生們陸續走進教室，心事重重，目光游離，只勉強在和安東尼打招呼時提起一個笑容。
隨著考試臨近，焦躁不安的學生越來越多。不斷有人拜訪斯普勞特教授和弗利維教授，只為了聽他們說一句“我認為你會沒問題的”，幾個格外崩潰的學生甚至敲開了麥格教授的門。洛哈特倒是非常樂意給這些迷茫的學生一些人生上的小建議，不過愿意聽他聊上幾個小時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校醫院的柜子里擺滿了各種緩解焦慮的魔藥、沒有任何作用的安慰劑，或者是等待檢驗成分的“巴費醒腦劑”。斯內普在魔藥課上大發雷霆，因為公用魔藥材料儲藏柜里的兔腳突然失蹤了一大批，隨后又神奇地出現在學生的書包、口袋、筆袋里。
教授們已經不再布置更多的作業或者論文了，但是安東尼仍在在課堂上看到不少人偷偷低頭翻閱著草藥學或者魔法史的課本，或者在麻瓜研究學的筆記下面墊上一張羊皮紙，匆匆寫著跳動傘菌的培養條件和某年國際巫師大會的舉辦地點。在完成復習題目的過程中，坐在角落里的幾個學生小聲互相提問和魔咒理論相關的問題，其中有幾個回答糟糕到安東尼都忍不住想要糾正他們。
“可不可以請你們閉上嘴？”克萊爾·蒂利猛地回過頭，大聲說道。
她是今年的五年級赫奇帕奇中的一員。安東尼聽說她被特里勞妮教授建議“警惕黃棕色的羽毛筆”，從那之后就一直飽受自己和同學的文具的顏色的困擾，整日心煩意亂。
伊安·威廉姆斯聳了聳肩，咕噥了一句“對不起”，把一本厚厚的魔咒課筆記本塞回了書包里。
米德根安撫地拍了拍克萊爾的胳膊。克萊爾深吸了一口氣，煩躁地看了眼伊安：“這里還有人想要在麻瓜研究學課堂上學到麻瓜研究學。”
“謝謝你，蒂利小姐。”安東尼說，“也謝謝你的配合，威廉姆斯先生。五分鐘后講解試題。”
五分鐘后，安東尼開始向學生們講述這些題目都和哪些章節的內容有關，命題組又似乎更傾向于考察哪些方面的知識。就在這時，克萊爾忽然啜泣起來。
坐在她旁邊的米德根立刻就意識到了，伸手將克萊爾攬進自己懷里。安東尼被嚇了一跳，連忙快步走過去，輕聲問發生了什么。正在復習其他科目的學生也抬起頭，伸著脖子朝這邊看。幾個學生甚至站了起來，教室中響起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音。
“壓力太大了，教授。”米德根拍著克萊爾，小聲朝安東尼解釋道，“我們上午上了魔咒課的復習課，弗利維教授對我們不太滿意。”
克萊爾的桌子上攤著他們剛剛完成的試題，上面被她用綠色的墨水劃了個大大的“T”。她用的力氣之大，甚至紙都被刮壞了一部分，露出下面光滑的、深棕色的木質桌面。
“我永遠都不可能通過考試了！”克萊爾抽泣道，“我非常、非常抱歉，安東尼教授，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全搞砸了！我真的學不會這些東西……我很喜歡麻瓜研究……但是我永遠都不可能及格！”
“我可不會這么確定，蒂利小姐。”安東尼伸手從她的胳膊下面抽出答卷——克萊爾悲傷地抽噎了一聲——辨認著她反復劃改的答案，“忘記了硬幣的面值，不是什么大事……換算沒錯，就是古靈閣的妖精也不會對此有異議的……火車和地鐵不是一回事，不過你的答案也沒有差太遠……公交車的部分答得非常好……”他放下試卷，“我看不出你為什么無法及格。”
“真的？”
“我沒有說謊的理由。”安東尼說。
他環顧四周，看到伊安正神經質地擺弄著答卷一角，將它反復卷起又抹平；他的同桌則在桌子下面繼續看《魔咒成就》，顯得對除了無聲無息咒的原理以外的任何東西都漠不關心。幾個學生看著克萊爾，露出心有戚戚的悲哀神情，還有幾個人則顯得有些不耐煩。
“不要這么沮喪，各位。”安東尼看了看窗外，微笑起來，“好吧，我想臨時改變一回教學計劃也沒什么關系。所有人，收拾東西——包括你，斯諾皮爾先生。”
那個坐在角落里的學生猛地從一本足足三英寸的、圖畫精美的草藥學筆記上抬起頭來，看看安東尼，看看他身邊正在收拾課本的同學，又看看鐘。
安東尼好笑地搖搖頭，讓他不用驚慌，然后示意他像身邊的同學那樣把堆滿桌面的東西掃進包中。
等所有東西都被塞進書包里——墨水瓶、羽毛筆、羊皮紙、魔藥學筆記、草藥學標本、可疑的棕黃色粉末、羅杰老蛇、不知怎么偷出來練習變形術的刺猬、喂刺猬的半塊吐司面包、纏著頭發的護身符、洛哈特的親筆鼓勵信，等等，等等——安東尼也把自己的教案收好了。
“現在，”他轉向正盯著自己的學生們，拉開了教室門，“我們偷偷溜出去。”
“什么？”安妮·斯科特，五年級的拉文克勞，質疑道。
“我們偷偷溜出去。”安東尼重復道，探頭看了眼走廊，沒有費爾奇，沒有烏姆里奇，“看起來不錯，我們走吧。”
在草地上坐下來時，學生仍然顯得暈乎乎的。明媚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照耀在他們的頭上、臉上和困惑的表情上。幾只山雀在他們頭上的樹枝間跳上跳下，又忽然靈巧地飛走了。蘇格蘭五月和暖的風從染上綠意的山間掠過，拂過波光粼粼的黑湖，吹得巫師袍微微晃動著。
“我們要做什么，安東尼教授？”克萊爾問。她的眼睛有些紅腫，不過顯得精神多了。“我們要解決一個在麻瓜研究學考試中非常重要的問題。”安東尼說，“那就是如何緩解焦慮。”
“緩和劑。”他身邊的一個學生立刻緊張地說，“順序、配比和攪拌，溫度也要認真看，月長石要磨粉碎，否則坩堝就完蛋。白色蒸汽向上冒……”
“銀白色蒸汽。”另一個學生糾正道。
“還要注意順時針和逆時針的區別。”安妮說，顯得很感興趣，“這是誰編的口訣？”
“我不知道，我從公共休息室的墻上看到的。”
“那真不錯。”
安東尼贊同道：“真不錯，不過我指的不是這些復雜精巧的魔藥學知識。我想告訴各位的是，.Ls考試，至少麻瓜研究學的.L考試，可能沒有你們中很多人想象中那么重要。”
伊安痛苦地問：“你是在安慰我們不要因為不及格而灰心嗎，安東尼教授？提前這么久？”
“不，我相當有信心你們都會及格。”安東尼打開包，從里面拿出一包比比多味豆，拆開了，“當然了，條件是不要有人忽然決定放棄考試，或者做出傻事——比如作弊，不過我有同樣多的信心，相信你們不會這么做。”他將一顆多味豆塞到嘴里，把剩下遞給旁邊的學生。
“可是，安東尼教授，.Ls考試就是有那么重要。”克萊爾說，聲音再次顫抖起來，“如果拿不到證書，我就不可能找到工作……”
他們身邊的灌木叢一陣晃動。一只松鼠在學生們的注視下躥了出來，撿起一顆掉在地上的多味豆，跳上樹干，消失在了樹葉和樹枝的陰影中。
“我會說這取決于你想要從事什么工作，蒂利小姐。當然了，擁有更多.Ls證書確實意味著更可能有更多選擇，但是它們絕對無法決定你們的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安東尼看到有人張開嘴想說什么，“比方說，我聽說麻瓜聯絡的就業宣傳資料上要求了麻瓜研究的.Ls證書，但實際上他們招收了許多根本沒有選修這門課的、麻瓜出身的巫師，更不用說我自己——”
那個學生的嘴閉上了，眼睛猛然因為好奇和期待而亮了起來。
“我想你們很多人都知道，我并沒有在霍格沃茨接受過魔法教育。”安東尼說，“所以，是的，我也沒有任何一張證書。我并不以此為榮，不過也不覺得羞愧。我想要說的是——呃，特里勞妮教授可能有別的想法——未來是難以預測的。
“在十年前，如果有人告訴我，我將在一所魔法學校里當教授，科目是告訴巫師們沒有魔法的人們如何生活，我會說這個人相當有想象力。但是我現在就坐在這兒，在草坪上吃著多味豆，”他吃到了一顆泥巴味的，只好沒怎么嚼就把它吞了下去，“旁邊是一群聰慧又友好的學生。”
幾個人因為他的話微笑起來。
安東尼斟酌著措辭：“我不會說.Ls這樣的考試對你們的未來沒有任何影響，那完全是謊言，但是它不是唯一一件影響未來的事情。
“至少，在我的麻瓜研究課堂上，考試成績可以說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之一，與貓頭鷹糧和彩色泡泡墨水并列。相比讓你們在看到題目時感到焦慮和厭煩，我更希望你們能保持對麻瓜世界的友善和好奇。不論是動物園還是寵物救助站，不論是植物園還是巧克力工廠，我希望你們在麻瓜研究學這兒玩得開心。”
“我們確實玩得很開心。”米德根說，“對了，安東尼教授，我圣誕節的時候還帶葉卡捷琳娜三世去拜訪了那家寵物救助站，正好遇到救助站開門。霍華德女士說我的貓非常健康，而且重了三磅多一些。”
“好極了。”安東尼說。他有時候也會在學校里看到米德根的那只玳瑁貓。依他看，那只貓至少吃掉了一打老鼠、幾盤香腸和數不清的貓糧，而且至少重了四磅。
他又看了圈學生：“最后，雖然我沒有考過.Ls，但是我已經經歷了許多其他的考試。我猜題的運氣一向不錯，所以，放寬心。你們所有人都會沒事的，我以……椰子冰糕的名義保證。”
這下所有人都笑了。
安東尼也笑了：“好了，下課。這里還有一袋吹寶泡泡糖，你們可以帶回去。試著高興一些。多曬太陽。”
(本章完)